大殿里徒留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在小贵子第三次登门送点心并且向她挤眉弄眼后,顾大小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慌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刚行至假山就被裴承安拎到了山石后面,她小心的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
裴承安好笑的用另一只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本宫?”
倒是像个无辜被抓的小兔子一样,他这般想着目光又温柔了几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明白过来,眼前的小姑娘性格温吞,遇到事情就喜欢将自己藏起来,如果他不主动些,她就能一直这么若无其事的混下去,倘若逼得急了就会落荒而逃。
他在心里仔细推敲,反复琢磨,才终于寻到一条可行的,能够让她主动从壳里出来的方法,只希望那计划别出什么差错才是。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对上顾绵不解的眼神,松开了捂住她的手:“看看。”
顾绵随着他的示意看向不远处的大殿。
正殿的门没关,从假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殿里的情形。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闻致向齐王走过去。
“这是?”
“不是想知道失忆的人为什么会有武功吗?不妨先看看他有没有失忆。”
裴承安的呼吸落在耳边又痒又麻,顾绵缩了缩脖子往旁边偏了偏头,听清他的话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齐王他没有失忆?”
“失没失忆看看就知道了。”裴承安面不改色,就好像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这话说的有一种四大皆空的意味,顾绵听见后不由得面带诧异回头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打量的目光太过炽热,引得太子殿下轻轻一瞥。
美人侧目,端的是风情万种。
顾绵的小心脏顿时怦怦直跳,默默的转过脸去,却见殿中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闻致和齐王的动作自然是被她错过了。
当真是美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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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西郡边境大帐里,身着单薄红纱的美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子,边境布防图不见了。”
上首的人坐在兽皮铺就的王座上,一串鲜艳欲滴的红色珠串缠绕在手腕顺着手指垂下,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闪烁着嗜血魅惑的光芒。
“两份都丢了?”
西郡常年气候寒冷,风又急又凛冽。此时听到这句话女子只觉得遍体生寒夹杂着从帐子外面透进来的凉意,能将人的骨头都刺透一般。
她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强行定了定心神道:“王子,下边的人来报,说是丢的北线的驻防图。”
美人显然是怕极了,仔细听还能听出牙齿打颤的声音,不过显然是没人在意她到底心情如何。
上首的人抬起头来,目光如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唇齿间仿佛带着森森的血气:“封锁边境,禁止出城。”
珠子映出的光芒忽明忽暗,格则的声音自王座上传来。
“城中设关卡检查检查通行证,凡遇可疑人员一律抓起来。”
“是。”那女子伏在地上仍是不敢低头:“殿下,裴国京城传来消息,齐王他……失忆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格则从王座中直起身子,高大的身躯投下了大片的阴影,令人压抑难以喘息。
女子的头垂的更低了,她跟随二王子多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面前人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她不敢推脱:“消息是从王宫那边大王子的殿中传来的。”
“呵,大王子。”格则的手搭在王座宽大的扶手上:“倒是什么时候都有他啊。”
这话说的嘲讽,女子并不敢放肆接话。
好在格则也没打算让她说些什么,自顾自的接着道:“之前裴国的联姻是他抢着去,如今王都的传信他也要握在手里,虽说父王如今病入膏肓,可他这吃相实在是难看。”
格则手中血红的珠串被拨弄得低低一响:“西境军如今的统帅是谁?”
“是先前西境军的右路指挥使赵元。”
“赵元?就是那个闻将军的旧部?”格则狭长的眸子眯了一下,看来齐王失忆是真的了,竟然连西境都拱手让人了。
“抓到那个偷布防图的人,另外,让人盯紧王宫。”
……
此时西郡边境小城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走进一家看起来格外空落的破败客栈里。
昏昏欲睡的店小二被木板踩过的嘎吱声惊醒,猛地抬起头看着行至面前的人,对方的容貌完全被隐藏住了,只能看到隐在帷帽下的一片阴影。
他们家小店开在这边境荒城,位置偏僻不说近年来战火连绵,与裴国接壤的西郡边境也跟着遭了殃,先前的贸易枢纽变成了如今民不聊生的荒芜之地。
小店数日没开张,今日难得来这么一位客人,店小二的睡意霎时间清醒了些,脸上浮现出了热情的笑意:“这位公子,可要住店?”
温和的声音自帷帽下传出:“劳烦,一间上房。”
一块白花花的银锭被放在柜台上。
店小二连忙抓在手里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呦,真货!来来来,楼上天字一号房,公子请。”
有了那锭银子,店小二的态度更加热情了许多:“热水和毛巾稍后送到,小店提供午膳和晚膳,到点了给您送上来。”
那人微微点头。
“那行,您有事吩咐一声啊!”店小二谄媚的笑着退了出去。
屋中恢复了宁静。
言沥将帷帽解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打量起这间房子,房间还算宽敞,虽然家具都旧了却被擦拭的十分干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想来之前也是一家颇有底蕴的客栈。
临街的窗户正开着,他站在窗边指尖微动,一小撮粉末落到窗口,不多时一只红喙灰羽状似麻雀的小鸟就扑扇着翅膀落到了窗前。
言沥一伸手,那小家伙就转着漆黑透亮的眼睛跳到他的手指上,脑袋一歪一歪的十分可爱。
这是东宫暗卫花费了大力气驯养的灰羽雀,配以特殊制作的药粉可以让它传递讯息。
言沥伸手摸了摸它小巧的脑袋,在桌边执笔沾墨写了一张字条,晾干后装入灰羽雀脚边绑着的竹筒中。
指尖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点,那只小灰羽雀就仿佛得到了指示一般扑棱扑棱顺着窗口飞走了。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言沥的目光随着它消失的身影收了回来,戴好帷帽起身开门。
是方才领路的那个店小二,后头还跟着几个杂役抬着大桶,是来送热水和毛巾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客人出手阔绰的缘故,托盘上还放着一罐子茶叶。
几人将木桶抬到屋里,将东西放置妥当,言沥随手赏了些银钱吩咐他们平日里不得打扰。
店小二笑眯眯的答应了,又知会了晚间用膳的时间后便带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才算是安静下来,言沥将门锁扣上,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图纸,仔细的研究起来。
……
西郡边境营地中。
几抹暗影隐藏于二王子驻扎营地远处的树林中,监视着营地里的一举一动。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蒙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似刚出鞘的利剑般锐利深沉,赫然是东宫暗卫之首铭一。
“今晚行动谨慎些,公子传信布防图我们只拿到了半份,余下的应该还在二王子的营帐中,按计划执行。”铭一低声吩咐道。
几人都做出明白的手势,随后在铭一的示意下各自潜入西郡浓稠的夜色中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影出现在方才铭一所站的那棵树下。
金袍老者抚着早已花白的胡须眼中露出一丝精明算计的笑意:“区区几个小贼也敢来觊觎老夫的东西,看老夫怎么让你们有去无回。”
此人虽年迈但仍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身形飘渺,说罢他脚步轻迈,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无声无息,武功看起来竟要比方才的东宫暗卫更高一筹。
夜色渐浓。
西郡营帐一如既往开始分发膳食,几处大锅前纷纷排起了长队,这几日对面裴国不知为安静下来,西郡的将士们得了几日空闲,营地中的气氛也没有往常那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在大家兴致勃勃高声畅谈的时候,无人发现几个军中心腹在二王子殿下的示意中悄声离去。
在热闹浓烈的边境夜晚,一张看不见的暗网慢慢铺开。
第42章 第 42 章
欢乐宁和的氛围只维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营地里就响起了紧急警报,高昂的号角声刺穿了整片夜空。
早就潜伏在暗处的数队西郡将士持着刀戟弓箭纷纷闯入二王子的营帐中。
火光点亮了宽敞的大帐,金袍老者急不可耐的掀开帐中被触发了的机关陷阱,巨大的方槽中尖刺遍布,泛着漆黑诡异的光芒。
尖锐的倒刺上涂着西郡秘制的毒药,见血封喉。可如今那些倒刺上却是空空如也,他们期待着的战俘根本没落入其中。
金袍老者一时大骇,竟然没人?!
怎么会没人?这机关明明已经被触发……
夜风顺着大开的帐帘吹入帐内,围观者无不汗毛竖立,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就见其中一人晃了晃,一声闷响砸到了地上。
有了第一个余下的人也噼噼啪啪的响做一团,金袍老者见此连忙闭气,可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面带不甘的仰面倒下。
营帐中火光乍起,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二王子的帐子走水了!”
惊得正在载歌载舞毫不知情的的将士们立马乱了起来。
坐在一旁胸有成竹已经有些微醺的二王子顿时被身旁乱糟糟的声音给吵醒了。
一手重重的拍碎了一只空了的酒坛,瓷片爆裂的声音震得周围瞬间安静了一息。
“都慌什么!”二王子虽说有些醉意,却也只是面上浅浅一层,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
如今看到这局面心中一惊,酒劲儿早就退了下去,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随手抓了一个拎着水桶的小兵询问缘由,只见对方慌张的跪下:“禀……禀王子,营帐……营帐走水了!”
“你说什么!!!”
格则的声音忽然拔高,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霎时间扭曲,忽的他抬起头来,目光狠绝:“金禄呢?!”
金禄便是那金袍老者的姓名,也是二王子座下第一谋士,文武双全,深得重用。
那小兵听到问话不禁一懵,像二王子和金先生这种人平日里哪里是他们这种普通小兵能说上话的,他怎么会知道金先生现在在哪?
“这……这……”他急得满头大汗,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更是一句托辞都说不出来。
“行了!去叫人找找,找到了让他过来。”
“啊……是……是,二王子放心,小的一……一定办妥。”
……
“用真布防图做诱饵?”
言沥的手指捻过桌上粗砺的纸张,眸色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泛着微微的琥珀色。
他声音温润依旧,丝毫不见西郡风沙吹过的嘶哑,就仿佛这恶劣的环境也难以对他产生半分影响。
“这二王子倒是有趣。”言沥淡漠的收回手:“那些人怎么处理的?”
问的就是营帐中围捕的那几队人马了。
“留了几个不起眼的换成了我们的人,其他的都已经抹干净了。”
“让他们小心行事,近日不必动作。”
“是。”
铭一心下了然,这国师虽说与他们家殿下颇为熟悉,他也经常跟着国师办些差事,彼此也早有默契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位国师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实则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算计人的时候让他每每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背后冷风阵阵头皮发麻。
想必是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敏锐的本能,潜意识里就察觉到了危险。
铭一对自己的结论深以为然,行了一礼告退。
……
西郡事宜的一应事件被尽数传到了东宫太子殿下手里。
裴承安逐一批复后在末尾加了一句让言沥多加保重之类的叮嘱。
一旁的顾绵一不留神看了一眼桌面上被裴承安大方放在上面的加盖好私章的信,正好看到这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莫名想到了一幅丈夫出门在外传回家书,妻子仔细回复的画面。
不得不说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她吃着桌上小厨房新送来的糕点摇了摇头,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越来越觉得这二人倒是般配极了。
光是每天看着就十分养眼。
顾绵不知道这种幻觉是从哪来的,可能是因为她在宫中待了数月,已经闲出病了。
自从那日闻致私下见过齐王后,已经许久都没露面了,裴心心近来因为到了出阁的年纪也被皇后拘在宫里学习规矩不许她出来贪玩。
眼见这宫里认识的人都没了空闲,顾绵这个闲人就变得格外的闲了起来。
正好入秋了,天气转凉,顾绵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坐在寝宫里思考着早膳吃什么,午膳吃什么,晚膳吃什么。
但实际上也不必她费这个心,她通常都会被叫去和挑剔的太子殿下一起用膳。
如今西境战事将起,东宫亦是开始忙碌起来,顾绵每天都能看到朝中重臣从裴承安的书房里进进出出,甚至还几度撞见自家老爹和她的便宜哥哥,想来是为了边境布防之事。
顾绵自己朝政局势一概不知,军事理论完全不会,所以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缩在侧殿里画她的连环画去了。
如今一整册都已经画完。
“小桃!”顾绵兴冲冲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小桃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