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是师尊说让我无事去昆仑的藏书阁看看,他说史书上记载的诸神传记,比这些卷宗有用多了。”桃芜跟他解释道。
“昆仑的藏书阁啊,一般人可进不去,”许子弦笑笑,“他给你门禁牌了吗。”
“好像没有。”
“罢了罢了,你若是想去,本座带你去看看吧,正好,本座也想去看看。”许子弦起身,手中一团白雾化成一块深色的墨牌。
“那就多谢大人了。”桃芜很是高兴,笑着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没遇到几个来藏书阁的人,也是,这种地方没几个人能来。
许子弦打开大门,里头比桃芜想象中的大多了,有许多本漂浮在一楼二楼之间的书籍卷宗,其中特别显眼的数十本又大又厚的是历代大神仙的传记,由神力自然而生,所以其中绝不会有半分虚假。
桃芜自顾自地看着,与许子弦走远了,她其实好奇梁子涵的传记里写的什么东西,跑到历代君王处,无意中却翻开了记载年桃桃的那一本。
书篇翻开,字迹才慢慢显现,她倒也好奇,月神当年的故事。
「暮阳之战,诸神黄昏,文明更进……」她参与的也不在少数,或者说,因她而起的大事不在少数。
史书中记载着她全盛时期,如何推动文明的发展,如何更变诸神中的昏庸之人……
更令她震惊的是,书中记载着,她是如何杀了梁子涵的亲人,如何培养他,如何在背后顺水推舟。
桃芜看得连连称赞,普通人怎会想到这样的计谋,她当真无愧是一代女神君。
书中还记载着一段看似无关的内容「七界有一风俗,将青丝剪下赠予心念之人,那人若是收了,并且年长日久的带着,便定不会负她。」
桃芜皱了皱眉,她觉得史书中写了一段废话,年桃桃何曾给过梁子涵东西,她也从未将青丝藏在某处给过其他男子。
桃芜暗自夸赞自己的聪明,这都被自己发现了。
那本十分厚重的史书只记载了一半。
桃芜觉得十分奇怪,其他史书的传记都是记载的刚刚好的,除了为落俗(嗝屁)的神仙,比如梁子涵,他的故事还在继续,史书后才会留有厚厚的空白。
很奇怪,年桃桃已落俗了上万年,怎的史书还未记完。
“剑神!”桃芜叫着许子弦,示意他过来,“快来看。”
她指着年桃桃的史书,封面上赫然有个隐隐发光的明月。
“这书还没记完……可是……可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月神大人已落俗多年……”
“是吗,”许子弦一点也不觉得以外,他甚至看也没看那本书的内容,有些嘲笑意味地说道,“哼,像她那种人,怎么会真的放弃这江山。”
“这里还记了段废话呢……”桃芜想接着说,可许子弦已走远。
她也只好放下史书,跟着他离开。
“您是说,狐族已被缉拿?那那些人要如何处置。”桃芜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期待,若有机会,她一定要亲手了结那群妖。
“是啊,不过梁子涵似乎有些犹豫,他好像并不打算把他们怎么样。”许子弦说的轻描淡写,“狐妖如今为非作歹,早就是这八荒唾弃的邪祟了,梁子涵却……唉,毕竟是主位,所有事还得听他的不是,他倔强的很。”
许子弦话里有话。
“我不大了解他,但我也憎恨狐族,若是可以,我定会尽力劝他的。”桃芜明白他的意思,“时日还长,睡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许子弦见自己劝说成了,才放心地笑笑。
“桃姑娘会成为梁子涵身边的红人的,到那时他又岂在乎这点小事。”
“我?剑神大人多虑了,我本一心赴死,一心求得与狐族同归于尽,不求荣华苟活,只求能在黄泉之下与亲人团聚。”桃芜心下一沉,像梁子涵那样处于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人,对一个人好,谁能拒绝?除了他们口中常提到的年桃桃,谁能拒绝。
桃芜真害怕自己因儿女情长然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此时某片竹林中,梁子涵与潇鸿对弈,可以看出梁子涵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潇鸿也放下棋子看他。
“若人生如棋,我是桃桃的哪步棋呢。”梁子涵的脸黑了下去,眼中是只有潇鸿能见到的难过和不敢置信。“亦或者早已是弃子。”
“……”他把潇鸿问住了,他又何尝不知年桃桃把自己也当作了棋子,“成为她手下最有用的底牌,足矣。”
梁子涵摇摇头,他这是在说他自己吧。
“文明不息,轮回不止……”他抬手落子,光线透过层层树影落到他腕上的一抹红色上“我定要与她一同站在无人之巅,或者一同跌入深渊。”
“至高无上的创世主,其谋略又岂是普通人可以猜忌的。”潇鸿看出梁子涵的难处,“你若是想,我去问司命将她生前过往给你看看,让你明白她真正所想,可好?”
看一个人生前的真正想法,只有诸神之主有这个权力。
可梁子涵似乎想到了什么,年桃桃尽心尽力让自己到这个位上来,定然连这份权力也料到了,她早就料到梁子涵会去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早就想和他独步天下了是吧。
“嗯,去吧。”梁子涵点点头,收了棋,“潇鸿,你的眼界竟只是成为她手下的利剑。”
语毕,梁子涵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有回头看潇鸿的表情。
第17章 梅花酥
从竹林出来的他,转到了弟子居。
原本心事重重,却听到桃芜和另一人的嬉笑声忽然被吸引了过去,有些好奇。
“有没有搞错啊,桃芜,你这都几次失败了。”这声音,似乎是那日带着桃芜摘果子的许裴。
梁子涵寻声望去,伙房内,桃芜似乎在尝试做糕点,还是梅花酥。
“有本事你来啊,你能做到我一半好吗。”
“关我什么湿,又不是我要吃,也不知道刚刚哪个倒霉蛋拉着我非要给我露一手……”那人嘲笑她,“不过你这倒也真是给我露了一手。”
梁子涵推开门,许裴瞬间忍住笑容叩拜。
“……”没等梁子涵说话,桃芜率先解释道。
“师父,我有些饿。”桃芜无规无矩,也不晓得要行礼,许裴硬生生拉了半天她还直直地站着。
“出去,稍后我会让阿紫教你规矩。”他冷声冷语,却没有罚她的意思。
“好好……”桃芜拉起地上的许裴,心念梁子涵给她的压迫感怎么这么强。
桃芜在外头转了一圈才回到自己房间,阿紫已经在那等着了。
“桃姑娘,”阿紫闻声回头,笑魇如花,“叫我阿紫就好。”
“阿紫也是神女吗。”桃芜好奇地问。
“算不上,是神族一个奴籍出生。”她依旧笑着看她,“大人让我来教你规矩,不知桃姑娘可会几分?”
“我自小在北荒长大,不懂那些,其实……”
“但说无妨。”
“规矩也并不是很重要,我活着,从来都很随意……”她看了看阿紫,“为何神界也有奴籍。
“姑娘可不能说这话,无规矩不成方圆,让别人能多看你一分,首先就要学礼。”
桃芜仍然很随意地坐着,歪着头看她。
“让别人对看我?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她想了想,有些抱怨地说,“那么多规矩……”
桃芜还是乖乖跟她学了些基本的礼仪,算不上精良,却也不差。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下人拿着一盘梅花酥,放到二人面前。
“姑娘慢用。”那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桃芜迷糊之际,阿紫笑着尝了尝,赞不绝口。
“这是大人亲自做的吧,可真有心,我许多年未尝到了。”阿紫似乎很是开心,回过神来仔细看桃芜的眉眼,竟和年桃桃如此相似,忽而伤感道,“到底是桃桃看错了人,这负心汉,才多久,就寻得了新欢。”
即便是新人,眉眼也是仿着年桃桃生的,不过长相并不出众,看来梁子涵只是独怜这一分的相似罢了。
“师父还真是什么都会。”桃芜也吃的十分开心。
“那是,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曾经只给年桃桃一个女子下过厨,如今又多了个你。”阿紫看着她,神情慢慢变得不一样。
“阿紫莫要这般看我,越是这般,我就越发好奇当年月神的风采了,左右想想,我连阿紫一般的姿容都谈不上,如何能与月神并提。”
“嗯,很可惜,你也见不到桃桃了,她……总能以女子之躯行男子之志,眉眼间多得是征服欲和帝王心,你嘛,只学到了一点点精辟。”
阿紫拍拍手起身欲离去。
“时候不早了,告辞。”
天牢内,良廷有进入的权力,他来到一个门前,示意他开门。
直到房内只剩下良廷和钧心二人,他才缓缓开口。
“如你所愿,那兑现我的诺言呢。”良廷并无恶意,看样子,二人正密谋什么。
“不急,你想要的对我来说没用,我没必要欺骗你,”钧心双手和双脚都被拷上铁链,“不过我倒是好奇,是什么让你甘愿背负这千古骂名,去为一个女子做事……”
显而易见,这女子指的是年桃桃。
“除了我知道的那件秘密……”钧心接着说,他知道年桃桃曾经碰过他的鱼尾,但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知晓,所以大可以当作没法生,“你就没用半分怨言?此生与她永不相见也无悔?”
钧心接连问他,又笑了笑道。
“都说狐族痴情,如今倒是你更痴情了。”
“她曾经救了你……你不应该……”良廷想说些什么,也没继续,此时他只觉得愧对于父亲的教导。
“人往高处走,曾经帮助过她的剑神不也被她手刃了吗,你当她为何下此毒手,我猜啊,大抵是威胁到她的地位了。”钧心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十分轻松地看他,“你放心,到时就是剑神为主了,若他真对年桃桃无情,许你们一个神仙眷侣结局倒也不会太差啊……”
他说的话充满诱惑,让人难以抵抗。
“桃桃不会甘心做一介平凡人的,我也……无颜见她。”良廷不停摇头。
“还真是个痴情的…… 也是少见,如你一般的人,能在神族交织错杂的环境活多久。”钧心嘲笑他,而良廷却丝毫不生气,眼里满是愧疚。
“梁子涵,你要的东西我给拿来了。”
是夜,潇鸿回到昆仑,拿回一本青卷。
“你可是不知道,司命跑凡间做事去了,凡界正值春分,他还挺会享乐的……”他把那本青卷丢在他面前,薄薄一本,被赋了神力后,在人看完时就会自动变换文字。
“多谢。”梁子涵有些忐忑,还是打开了那青卷。
不闻窗外的细雨绵绵,潇鸿并没有凑过去一同看,只是做到一旁等着他。
看了许久,看他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倒也不必执着……”潇鸿还想劝他,却已不知从何开口。
“传说中,桃桃心系天下……”他说起了书中所写,“说她在无人之巅无比孤独,她想……”
“书上说她爱我。”梁子涵最终还是笑着,明白了年桃桃的心中所想。“她想做到国家两全。”
“是吗。”不知为何,潇鸿心里有些失落,“若能听到她亲口承认就好了。”
“她会回来的,”梁子涵这才注意到窗外绵绵的细雨,抬头望去,“梨花开落已有万次,桃桃会回来的……”
房中一片安静,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玉珠碰撞声。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师父在吗。”是桃芜。
也不知道大半夜来找他做什么。
“我看到外头灯还未熄,师父一定在的。”桃芜推开门,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梁子涵手中还把玩着那日在北荒捡到的红色断绳,上头的一个银色珠子十分显眼清澈。
潇鸿见到此景,桃芜快步地跑到梁子涵面前来,只撇了他一眼。
真像数万年前他与年桃桃认识时,难得被父亲带上到神界会晤,遇上了一个容貌极美却眼神凶残的女子。
就像当年,她跳着跑到许子弦面前,与自己只是擦肩而过。
“师父,也没什么事,就是酿了坛酒想赠予你。”桃芜说着捧着酒放在他的案牍上,忽然看到了那个红的有些暗淡的红绳。“这。”
梁子涵抬头看她,不解其意。
“这是哪来的,竟与哥哥赠我的一模一样。”桃芜眨眨眼睛,“师父,这似乎就是我的。”
“你的?”
桃芜点点头。
“很久以前就在北荒丢了,是哥哥。赠我的,师尊能不能还我。”桃芜一脸不愿提起的模样。
“嗯。”梁子涵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夜里不要到处走动了,这都到宵禁时间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桃芜拿到那条红绳,转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