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下午放学,走廊已经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
凭空出现的陈尽没有引发任何骚动,一切的不合理处在这个地方,都被强行抹平。
“诶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快说快说,你看见了什么?”
“我刚才看见校霸他们把那个脏东西往厕所里带进去了!”
“脏东西?谁啊?”
“就是那个妈妈是做ji....”
“好家伙,这是要让他也做...哈哈哈哈...”
清晰的对话传入陈尽耳中,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仿若工具人般的男生们,将他们遮遮掩掩的对话全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陈尽心下了然,也明白他们口中暗指的那个人是谁。
对话的指向性那么强,且梦境中唯一能够与真实世界产生起一丝联系的,也只有白芒。
因而陈尽猜测,她可能要顺着梦境所给出的提示,一步步去做,至于最终结果是否如陈尽所想,一切还有待验证。
大致将方向确定,心底最后一丝迷茫被陈尽压了下去。
她脚步抬起,准备朝着那些人口中的厕所走去,下一秒却是顿觉肩上微微一沉,一件校服外套突兀地出现。
陈尽将外套搭在臂弯处,仿若对待游戏世界所给出的道具般,心无波澜。
直到感觉校裤口袋处有个鼓鼓的东西凸出来,陈尽挑眉掏了掏,拿出了一包完整未开封的纸巾。
好家伙,准备齐全,看来此趟是非去不可了。
校园公厕都是男左女右各分边,陈尽站在一体的洗手池处,竖着耳朵分辨校霸将白芒带去了哪个方向。
毕竟有她这个曾经的校园一霸在,陈尽也不能百分百笃定梦中校霸的性别。
突然哐当一声,男厕传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陈尽听到有无数水滴哗哗坠下的滴答声,心下一沉,不意外地听见了里头传来一片讥讽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老大,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出浴图吗?”
“这张脸不愧是随了他那个妈,骚得很。”
“啧啧啧这夏天的校服可真是不经遮,透成这样。”
“少啰嗦,赶紧多拍几张,一会儿发校网上去。”
数道照相声接连响起,被三四个男生围堵在男厕里侧的白芒,环抱着湿透的胸膛,沉默地低着头。
不少水珠顺着他玉白的脸颊缓缓滴落,湿透的夏季校服紧贴着瘦弱的身躯,若隐若现地透出几分藏在布料下的肌肤来。
他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求饶的话都变得格外苍白无用,心中唯一支撑着他这双腿不软下的,是家中还有等他归去的人。
只要忍忍就好了,等他们恶作剧结束之后,他就可以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但是,哪里那么容易。
一个染着金黄头发的男生用粘腻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芒。
他突然咧嘴嘿嘿一笑,抬首覆在领头的人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而后不怀好意地看着白芒。
“你们去。”
领头人歪了歪脑袋,冰凉的视线划过白芒纤瘦的躯干,令他不禁寒颤。
“把他上衣扒了。”
“我倒是好奇,真有男的前胸是粉色的吗。”
为了满足领头人恶劣的好奇心,追随而来的小弟纷纷嬉笑着上前包围白芒,他们伸出跃跃欲试的手,正思索着从哪下手好。
心头警铃大作的白芒闻言,难以置信地抬首注视着领头人。
他的眼眶里弥漫起一片水雾,纤长的睫羽挂满晶莹。
无措的白芒死死抱紧自己,颤颤巍巍地朝后躲避去,试图挣开掉眼前难以逃脱的羞辱。
实在不行,背后就是这空间内被唯一开启的窗。
三层楼,还死不了。
“......”
“不要...”
被逼得节节后退的白芒终于撬开紧闭的牙关,然而默默丢下的却是这么几个声调破碎的字。
金黄毛小弟看着白芒湿润美丽的脸庞吹了声口哨,怎肯避让。
“还不要?还敢反抗了是吧?”
“谁给你的勇气啊小崽种?”
“兄弟们给我摁——”
“嘭!”
半掩着的厕所大门被人无情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差点给办坏事的几人吓出个好歹。
大大咧咧站在男厕门口的陈尽,收到了若干等的注目,她忽然勾唇一笑。
“哎哟嘿,这里原来是男厕啊。”
放言空余,陈尽将这窄小的空间扫视了一圈,确定了对方的人数跟在外边预估的差不多。
而后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白芒身上,暗叹一声真的是造孽。
“你他妈都知道这里是男厕了还不快滚!”
“再不滚小心老子连你一块打!”
被打断了好事的金黄毛小弟骂骂咧咧出声,他的面容一团模糊,但是攥拳的前冲性动作,昭示着此人正陷入愤怒的情绪当中。
被威胁的陈尽非但不滚,反而闲庭信步地走进了男厕里。
臂弯处搭着一件校服外套的陈尽与这糟心之所格格不入,然而她只是那么一站,便让人平白难以忽视了去。
“男厕怎么了?”
“我想进的地方就没有不能进的道理。”
“就算是你的皮眼子,我也照进不误。”
陈尽双手抱在一起,摁折了下指骨,挑衅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金黄毛小弟。
她上了大学后虽然不再像高中那么嚣张跋扈,但是血肉里好战的因子仍是流淌着,每周只能上健身房好好发泄一番。
近年来她情绪掌控得越发平和稳定,陈尽已经很久没像刚入梦时第一眼看到白芒那般情绪失控,往来都只有和人搏斗时才能兴奋些。
拳头发痒的陈尽蠢蠢欲动地看着已经被她的言语引入暴走边缘的金黄毛小弟,随之愈加目中无人地看着他。
反正谨记一条,先动手的人永远都是过错方。
不稍片刻,金黄毛小弟果然站不住了。
但是他也没将陈尽一个女孩子放在眼底,只是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欲要抬起手扇一巴掌给陈尽一个警告。
第3章 救白
陈尽啧了一声,散漫地抬手攥住金黄毛小弟的手腕,五指集中用力于一个腕骨生长的反方向。
咯啦一声,原本高扬起的手掌软软地耷拉下来,随之而起的,是惨烈的杀猪声。
“啊啊啊啊啊——”
金黄毛小弟小心翼翼地捧着折掉的手腕,踉踉跄跄地退回了领头人的身侧。
他抑制不住自己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身体哆嗦,恶毒的视线好似穿透了那片模糊,直射而来。
“闭嘴!收拾不了一个女的还敢叫出声来!”
“你他妈丢不丢人!”
领头人不顾金黄毛小弟的伤势,抬起宽厚的手掌就是给他一个狠狠的后脑勺击,直把小弟打得眼冒金星。
突然的变故让原本围观的几个人都收起看笑话的心思,一个两个都聚集在了一起,纷纷冷冷盯着陈尽。
“我原本的规矩是不打女人。”
“但你这种嚣张的女人,可就在我的规矩外了。”
“不过今天我心情好,勉强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跪下磕头再喊我三声爸爸,我就放过你。”
领头人站了出来,又高又壮的身躯遮挡住了一片日落余晖。
他结实的腱子肉将夏季校服都撑出了一个轮廓,鼓鼓囊囊的胸肌蓬勃待发。
陈尽的体格在领头人的眼中,就像只易碎的小鸡仔一般,两拳就得抱着头嗷嗷哭。
然而陈尽依然面色平静,不退不让。
她左脚向后退去半步,双拳攥起置于前襟,做出了一个准备攻击的动作。
“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听别人叫爸爸。”
嚣张的话语掷地有声,领头人闻言冷哼一声,慢慢勾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不自量力这四个字好似被钉在了陈尽身上一般,所有人的眼中都明晃晃地映着这么一件看似不争的事实。
日暮之下,傍晚的风捎卷来几分凉意,丝丝凉风灌入白芒领口之中,他不禁一颤。
氤氲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仿若被群狼环伺般的陈尽身上,白芒眼眶渐渐再度生热。
他想启唇说,爸爸我替你叫,我替你跪,你走,你别留在这里。
可是来不及,人狠话少的领头人不似叨叨絮絮的小弟,在陈尽态度坚决不退让的时候,便已经挥去沙包大的拳头。
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陈尽没有盲目选择抬手去接下这一拳。
她偏头闪避开,而后侧方出拳,左脚提膝顶上。
领头人也自是不负领头人的名号,很快也避开了陈尽的招式,然而窄小的空间,并不适合他伸展手脚。
两人你来我往,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打上了架。
其余几个小弟仰着脑袋看得热血沸腾,拳风划空,不相上下的对决令他们短暂忘却了正在干架的是他们老大。
倒是心思深沉的金黄毛小弟盯着跟领头人缠斗得难舍难分的陈尽,握着断掉的手掌心生一丝歹意。
他悄悄挪至两人后方,悄悄探出的脚准备看好时机就伸进去绊倒陈尽。
这里空间小,多的是边边角角,到时候摔倒了即便不会脑袋开花,也必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陈尽一个肘击落在领头人结实的腰腹之上,迫使他冷肃着周身后撤开两步。
金黄毛小弟看好这个短暂的停歇空荡,一只脚狠狠朝着陈尽的膝盖后弯处踹去。
只是那脚掌尚未触及鲜红的校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金黄毛小弟就被身后一股偌大的力量狠狠一推,愣头愣脑地撞上了隔间门板。
哐的一声好不响亮,陈尽和领头人都停了手,蹙眉望来。
鼓起勇气帮助陈尽的白芒僵硬地收回推出去的手,仿若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的睫羽颤动得很厉害,依然是害怕到了极点的状态。
“他妈的干什么呢!”
被打断的领头人不爽地上前给金黄毛小弟又补了一脚,额上青筋差点爆开。
梅开三度的金黄毛小弟闷哼一声,默默缩进了脏兮兮的隔间不敢说话。
领头人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混子,但却极其好斗,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若是被领头人知晓了方才是他要偷袭陈尽,那还了得。
思及此,金黄毛小弟将恶狠狠的视线落在沉默的白芒身上,用眼神威胁他不准将事情说出。
陈尽察觉到了一丝汹涌,不由分说走到白芒的身侧,将金黄毛小弟投来的视线悉数遮挡住。
她偏头注视着白芒暗淡的眼眸,收敛去满身澎湃的煞气,放缓了语气轻声问他。
“刚才怎么了?”
白芒嘴唇动了下,冰凉的身体感觉到了热源的靠近,禁不住就像更近两分。
但浑身湿漉漉的他怕将水汽沾染至陈尽身上,因而默不吭声地拉远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
陈尽以为他还在害怕,便忍下心中些许对那张脸的不适应,轻轻握住了白芒的手。
“没关系你别怕,告诉我就好。”
这温声细软的问话像极了过去和现实中的白芒关系还尚好的时候,陈尽总会不吝啬流露出几分温柔给他。
白芒眨了眨眼,干净漂亮的眼眸微微泛红,他咬了咬柔软的唇,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开口。
“他...要偷袭你。”
五个字,来龙去脉直接全部在不言中道尽。
陈尽闻言,看向明显打得意犹未尽的领头人身上,耸了耸肩。
领头人磨了磨后槽牙,狠戾的视线落在周身气压沉重的金黄毛小弟身上。
“你们把他带上,跟我走。”
“至于你,我们下次见。”
领头人两句话便奠定了这场单方面欺辱的结局。
可这并不能让陈尽满意。
“等等。”
“把人弄成这样,道歉呢。”
陈尽制止住一群人离去的步伐,她的掌中还握着白芒的手,慢慢用自身的温热将那冷意祛除。
只是那温热好似不止停留于掌心,渐渐地还渗入身心。
白芒浑身的冷意像是被人突然全部驱散了般,心间的温软令他四肢百骸都流淌热意。
“道歉?”
“我做事从来不道歉。”
领头人止住步伐,露出他一贯嚣张的态度。
陈尽不恼,只是淡淡笑了声。
“是吗,那我们就继续。”
“刚才如果不是被打断了,跪下喊爸爸的人是谁还真说不定。”
“如果你不想在小弟面前把脸丢尽的话,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陈尽并非是在口出狂言,就按领头人这大块头的体格以及毫无章法全凭好斗经验的打法,他被陈尽干趴在地是迟早的事情。
领头人黑了脸,隐隐感觉方才被击中的腹部又变得疼痛起来。
但是道歉是决计不可能道歉的。
“你们!全都给我道歉!”
领头人自己开不了那个金口,只能仗着老大的身份命令其余小弟道歉。
一众茫然的小弟在老大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被迫硬着头皮朝白芒不住地道歉。
伤残的金黄毛小弟一边被弟兄们搀扶着道歉,一边脸上止不住的弥漫出颓靡之色。
待领头人冷哼一声,带着一干人等离去后,陈尽终于叹了口气,从口袋中将纸巾掏出来。
她松开白芒染上温度的手,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湿得缠在一起的发丝。
“打不过就叫,不要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如果老是被欺负,至少也要想一些自保的办法。”
“你越是一声不吭,他们就越是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