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熔浆,势头渐缓,之前还惊涛拍岸,此时却晃晃悠悠,俨然一派入睡征象。琮晴一阵惊喜,更静心以待。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熔浆近乎平和,像一汪静置的红汤,杀机虽减,但热势汹涌,难以逾越;盘旋其上的蝙蝠,本是夜行生物,此时竟挂足憩息,像是刻意营造宁静的氛围,以助家主安眠。
机不可失!
琮晴退至堤岸深处,点化冰晶,耸起千尺冰峰,顺势下行;近至堤岸口、熔浆畔,又弧型勾起。侧面观望,好似一架陡峭的滑梯,起于巅峰,又落入碗沿,承坡高而起势,借曲面而跃升,一气呵成!
如此的冰塑,造型独特,但所处之地,温热有余,就支撑不了太久。琮晴从包裹中取出一枚白玉状的透亮小物,半片手掌大小,冰肌触感;将它置于冰塑中心,刹那间,寒气逼人,犹如新身重塑,由一位下盘不固的老者,一步进阶,成为威风凛凛的强势尊者!
何物如此神通?“冰魄”是也,琮晴外出的必备品之一。冰晶易碎,“冰魄”质坚,只小小一枚,置于宏大的冰晶之山,犹如画龙点睛,形生而魄起,魄起而无畏,无畏之处,势不可挡!
琮晴伸手触及,此时的冰塑,工整却略显干涩,是速滑之大忌。常规里,直接泼些热水于冰面,表层融化,就可畅快疾行;但此处不通,若稍不留心,热水顺势滑落熔浆,哪怕仅小小一粒,就惊醒沉寂,后果难测。环顾四周:枯木、乱石、残骸,还有迷糊中肥硕的蝙蝠。琮晴表示无奈:所以,就只能用你们了。遂掠来一摞蝙蝠,处死后炙烤,沥出大碗清油,后细细涂抹于冰面,片刻后,冰面润泽生辉,一切就绪!
琮晴立足巅峰:近处是一片冶红,好似一头入眠的妖兽,庞大、宁静,却凶险万分;远处是胜利的彼岸,停顿空中的“募游”之水汽,像是竞赛场上,等在终点处的助威者,正焦急企盼着她的快一步到来。
好,启程!
琮晴踏着板木,顺势疾行而下,其速度之快,用“风驰电掣”作形容,也毫不为过。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兴奋与激昂,好像稍不留神,就会失声欢呼起来。
待滑到底端,承接折面,琮晴冲前起高,又开启玄力助推,一个腾跃,飞身冶红之上。此时的她,束发修颜,身姿挺拔,平日里的娇媚全然无踪,只见王者之气,卓越而睥睨!若是旁人得见,即使是顶尖高手,这份年少春风的睿气与洒脱,也叫人悸动。
终了,琮晴如愿到达对岸。她立起板木,郑重地放置一侧,又回望冰塑,畅快中几分可惜。
“收!”琮晴结印起势,隔岸召唤“冰魄”回归。
既然以“魄”取名,自然灵力十足,瞬间就脱离原位,回到主人手中。而且,它有功效滞存的特质,半炷香内,冰塑岿然不动。琮晴很是安心,转身离开,脚步轻松。
殊不知,“冰魄”脱离之时,原本覆于狭缝处极细微的冰屑,也随之四散。恍惚中,原本宁静的熔浆,划过一道狭长且幽深的波澜,宛如熟睡之人悄然启目,不凶、不恶,魅惑极了,却也危险极了……
突然,琮晴半跪于地。她不明所以,正努力思辨,随即周身弥漫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炙痛:起先感觉轻微、若有似无;片刻后循经走骨,焦灼而上;待挣扎着起身,痛势直指心端,焦躁难耐!
糟了!她不作犹豫,顺着“募游”之水汽,一路飞奔。快到出口时,耳边传来冰塑轰然崩塌,激起熔浆狂啸不息,地宫内涌起一股腥热,像疯长的蔓藤,四面八方、飞速逼近,眼看就要牵绊躯体……琮晴奋力一跃,逃出生天!
“好险。”琮晴长吁一口气。此时的她,表面无恙,但体温持续走高,原本白皙的肌肤,泛起异常的粉色,连着腕上的“听风”,也温热有余。
“没想到竟在此见到于小姐。”身后传来一个清冽女声。
第18章 接连重伤的琮晴
一位蒙面女子,逐步靠近,一双美目,灼热而直接,像是不服气,更像是为朋友鸣不平:“我家小姐大度,想着于小姐既是要走了,就此自然放过。岂料,你竟然中途折返,果真是死不足惜。”
琮晴觉得熟悉,正猜测来者何人,女子已率先出招,两人顺势交手。那女子虽说年轻,却也是玄武七级,与琮晴相当。若放在平常时光,琮晴有幻术助攻,应对是绰绰有余;但此时不同,她内伤堪忧,连累骨节不稳,有招无力,勉强接下十招,被一记厉掌,击中右下腹。两人就此退开暂停。
“死到临头,却还不知于小姐的家世。”女子很是得意,“我也想做个顺水人情:一是通知你的家人收尸,省去四下打探的力气;二提醒他们,若将来再养育女儿,定要劝诫她:切勿觊觎旁人的心爱之物,更别不知深浅地打探底细!”
“呵,这话怕是说反了。”琮晴一抹冷笑,诡黠得叫人惶恐,“既然未知对方身份,又岂能贸然出手!如此浅显的道理,今夜却要你以性命来明证。虽不太值当,但正好对养育你的人一个警示。”
说罢,腕上之“听风”,瞬间化生本体,雄壮而威严,叫人不敢直视。
此时的双方对立,似乎高下立判:女子一脸惊色,原本的嚣张气势,大为收敛;琮晴则几分不屑,还稍显犹豫与仁厚,好像正在考虑是否要下重手,教训这个见识浅薄的小女子;身后伫立一头尊贵的白狐,目露凶光,仿佛随时准备掐住对方咽喉。
“听风?那你是——”女子有话正欲脱口而出,却及时遏止,像是有所顾忌,“今夜之事,就此作罢。”
女子匆匆遁逸,听风急于追捕,琮晴出手制止,气息不稳:“不必了。我在此接触范围有限,能大概猜到她的身份。”
边说,琮晴抚着听风,缓缓滑下,背后一片殷红,映衬着皎洁的月,显得萎弱而触目惊心:“听风,刚才在地下,我被那熔浆内的妖灵所伤,你是否也同样受伤了?”
确实如此。琮晴自地宫逃出,感觉周身灼痛难耐,刚才又被女子重伤一掌,以致体内脏腑絮乱,肝区更是直接碎裂,只轻轻触及,就痛不欲生;听风质体属阴,地宫这一遭,烈火灼心,此时也是勉强支撑。
“不要担心。”琮晴声音虚弱,“我在下落之处做过标记,莫家人定会四处搜寻。之前,我们在地底,他们难以发现;如今在地面,再等——”
话未尽,琮晴陷入昏迷状态;听风努力将她负起,正欲寻援,空中腾起四个身影:一人循女子而急追;一人奔莫家而告助;余下的两人,半跪于琮晴身侧,救急处理。
……
莫羡内心已有预估,但真见到琮晴,眼中的痛心,好似海底最深处的波澜,越是静默无声,就越是沉重得难以喘息。待解开裙衫,发现伤口浅表,像是被树枝不小心地擦到,但触诊灼热,应指紧绷之下,惶然是大片空洞……相同的伤口特质,更严重的定性分级,像一记耳光直接打在莫家的颜面上!他自责不已,连着手指轻微颤抖:琮晴身处自家范围,竟接连重伤,是自己太不作为,反而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