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拥——涵曦子
时间:2022-04-06 08:18:32

  琮晴懵了,继而几分怒气:这是何用意,消遣吗!她刚想发难,莫羡就先一步走向窗前的书案,坦然地沏茶、品茶,用的是九曲红梅,加几粒的丹桂飘香,清纯中几分闲雅。

  “你也来一杯?”莫羡无视身后的怒目以对,像是细心评鉴,又不忘小小揶揄。

  “不要。”琮晴亟须保存体力,就连闲话两句都觉得浪费。她奋笔疾书2个时辰,写完最后一张处方,已虚汗津津,手冷过肘,心下的奔豚之气,更是愈演愈烈。

  莫羡随手翻阅,不予置评。这倒不是漫不经心,而是他本就意不在此。何况琮晴只是看书自学,没有跟师,更不曾坐诊,这写出来的处方,中规中矩,看着工整,临证运用,却是绣花枕头。

  “这一题就算过了,接下来是外科的荷包缝合。”莫羡眼神冷酷,犹如十里冰封,叫人不寒而栗,“你还能继续吗?”

  琮晴有些恍惚,没听出问话的重点是什么,木然点头。她以为苦撑这局,就功德圆满,却不曾想:罔顾前提之下的偏执,只是舍本逐末!

  对于暗部组长而言,获取两张选票,代表机智与能力,这是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若孤身作战,可以剑走偏锋;但带领一整小组伏击,就要瞻前顾后,沉稳持重。所以整场选拔之中,有三大原则要首先遵从:不得急功近利、不得心存侥幸、不得逞强称能,任犯其一,一票否决!

  琮晴此时无力思考,跟随莫羡来到操作台,步态不稳,但手法熟稔得叫人瞠目。巴掌大小的鼓气包囊,她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缝缩成一半大小的圆球,最后一个翻折,抽回所用肠线。琮晴将它浮于一旁的水盆,再一记轻巧的掌风,它就原地滚动,圆润缜密,完美至致!

  琮晴以为顺利收官,也确实撑到了极限。刚才那阵轻巧的掌风,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水逆冲心,怔忡惊恐,气不继息,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我已完成,先行一步。”琮晴急着想走,此时视物空蒙,连临别行礼都顾不上,仿佛再慢一步就要晕厥人前。

  “炫技。其中就有一处低级错误。”莫羡拦下飘忽的琮晴,有些苛责,但眼中隐隐柔光。他原以为琮晴只擅长幻术,对医技这块,只是略懂皮毛,没想到一个“荷包缝合”,就叫他刮目相看。

  “恕晚辈卖弄,您说要上报考域,那悉听尊便。”琮晴之前都称“我”,但此时却用了“晚辈”二字,疏离愤懑之意,清晰可见。还有那句“悉听尊便”,实在是她太过虚弱,才不显强势,反而我见犹怜,不然又是怎样的大不敬!

  “终于知道自己撑不下来了。”莫羡铺垫这么多,无非就要这个效果,“你胆敢连续服下两粒的‘镇元丹’,就该预想会有此后果!”

  “我无意为难,不过是些常规操作,磨了磨你的时间罢了。若我刚才考你穴位点杀,又或者是直接封你左右气门,你又该如何收场?”莫羡杀伐决断,从来冷言无情,“精元空虚,恣意妄动,轻则经脉逆行,重则气脱而绝!那样的后果,问你如何承受!”

  莫羡贵为医圣,对于任何可能自毁身体的惯性选择从不姑息!人有时很天真,觉得某些细小举动就可一解燃眉之急,又简单易行,就习以为常,一遇到类似情况优先选择!却殊不知“简单易行”的背后,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以内在精元的大量损耗,来换取外在机体的须臾无恙。这是饮鸩止渴,绝不可取!

  可惜这剂良药苦口,琮晴非但不领情,反而满满抵触:“承蒙教诲,但今日情况特殊,我才兵行险招。而且也是你的一味强留,我才……”

  琮晴的话没有说完,但大意就是:我自有分寸,今日的狼狈不堪,全拜你所赐!

  “强留?”莫羡扶起晕厥怀中、冷汗淋漓的琮晴,冰冷的眼眸一丝笑意,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清浅且迷人,“不知深浅的小家伙,是该强留家中,好好养养……”

 

 

4章 那就继续打扰了

  莫羡口中的“家”,当然不是琮晴的孔雀本家,而是东葵山的莫氏院集。

  莫氏院集,世外桃源之地,既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宁静悠然,又有山外青山楼外楼的云水缥缈,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荡气回肠。如此府邸,天上人间,大气中几分柔情,飘逸中更显情趣盎然!

  琮晴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这一觉,甜美无梦,比对近段时间的气不纳息, 惶惶戚戚,如今已大有改善,只是稍有动作,就觉得胸痛隐隐。对此,琮晴并不意外。

  何故?胸痛,是常规的药毒反应。常说“是药三分毒”,效力生猛的丸剂,大都有此弊端,若是长期或过量服用,更可能残留体内,反过来戕害机体。以琮晴为例,她每年一到这个月份,就下元不固,忐忑难安,这固然与个人体质、心境相关,但同样也与她长久以来的用药习惯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莫羡静坐书房,面前是本次组长选拔的意见评阅,以及大叠需要及时批复的各地疾病上报,桌角还突兀地摆着一方锦盒。他俊逸不凡,宛如临世仙尊,冰冷的眼眸,凌而不厉,虚握的拳头上,拇指往来划动,像是不甚其烦,又像是小有兴致:“刚才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此时的琮晴站在对侧,一身新装,粉妆作底,铺成大片雪樱,仿佛初雨时节的第一支玉兰,纯洁而淡雅:“多谢您费心照顾。昨日的‘谆谆’教诲,没齿难忘,今后绝不贪图一时之快,就胡乱地服药。如今我已无大碍,本家又有常驻大夫,实在不便继续打扰,就此告辞。”

  琮晴说着“多谢”,却不见感恩之色,尤其是最后的“就此告辞”,轻蹙峨眉,郑重其事,更是冒犯。房内的侍从们,面面相觑,几分愤慨:这是谁家小姐,竟如此的不懂事!且不说自家少爷昨日行针走穴,熏蒸药浴,足足六个时辰,这才替她解下了两粒“镇元丹”的后续不适。就说他贵为“医圣”,行医治病自成规矩:从来一方七剂,随时调整,诊治期间,患者不得背弃医嘱,不得任性离开,更不得改投别家!

  旁人眼中的不知好歹,在莫羡看来,却是年轻女子的率性与傲气,他并不反感,倒觉得情有可原。昨日那场医技评测的最后,琮晴难受到无可复加,这既是预期效果,也是始料未及。莫羡没想到堂堂的名门小姐,克己自律,体内竟有药毒蓄积,如此前提之下,他就不该消磨时间,任由“镇元丹”的持续发酵。

  以上这些,当然不是琮晴自诉。莫羡是医家高圣,又博闻广识, 切脉查体,望而知之:琮晴年幼时曾一度迷恋“道家仙果——蜜香”,传闻甜美异常,有修身养颜之功,引得女子们争相采撷,风靡一时。后来才发现进食此果,让人产生轻微欣快感,欲罢不能,但长此以往,就克伐元阳,若适逢心神妄动,则触发下焦水逆,气不纳息。

  如此没有节制的贪食甜果,若只是琮晴的年少无知,倒也并无大碍,悉心调理亦可痊愈。对此,于穆昇也有所察觉,并请大夫药食养护,但从结果来看,其疗效并不理想,原因有二:一是此事发生在她的幼年时期,药毒蓄积根深蒂固,一般平缓的方剂配伍,难以剔除,若药性彪悍,又恐伤及元阳,着实为难;二是琮晴并没有完全戒断“蜜香”,似乎还在每年的特定时间段,少少予之。关于第一点,莫羡攻补兼施,自有分寸;倒是第二点,明面上只是习惯养成,骨子里却是体虚、情致、宿疾,三大致病因素兼而有之,又因果关系不详,甚是棘手,唯一肯定的就是:近期之内,绝对不能放任琮晴的肆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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