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于穆昇抚过她的额头,眼中的感情太过深沉,看得出心疼,却分不清疼爱为哪般?
则弦目送他远去,心里开心坏了。
……
于穆昇走进试场之休息区。此时夜深,又正值两局交接,允许晋级人员休息一晚,明天正式开赛。他把琮晴叫出,领到一处僻静之地。
“今日在出口之‘雪原端’,你到底干过什么?”于穆昇怒目以对,女儿面前,少有的情绪失控,“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关头,你竟然不管不顾,转身就走!”
琮晴也是自责,则弦受伤后,她一直惴惴不安,但有时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我知道不应该。但不忍心之前布下的局面失控,才狠心走了。所幸我随身带了‘镇元息’——”
“就为布局完美,弃她如敝履,在你眼中,她到底算做什么!”于穆昇怒不可遏,甚至有出手教训的冲动。
如此严峻的追讨声势,琮晴何曾亲身经历,何况面对的还是自己父亲——她有些慌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千万别生气,要实在气不过,我这就折返,向姐姐赔罪?”
见女儿搓着手讨饶,于穆昇好气又好笑:“这次算了,但下不为例!”
临行前,于穆昇神色认真:“认不认姐姐的,这无所谓。但琮晴你要谨记:把她当作一家人。”
琮晴这才如释重负,也有些纳闷:父亲从未向她发过这么大的火,真只是养父女之间的情愫?
(直到某一天,她意外看到则弦左肩的那朵玫瑰印,这才恍然大悟。)
……
琮晴回到休息室,正准备宽衣,翼云瑞径直走来:“她现在如何了?”
又来一个问罪的?琮晴内心叫苦不迭:“之前被我重伤,所幸父亲已把她治好。”
“那就好。”翼云瑞吁一口气,“她应该已被对手视为可用的棋子,这次的受伤,总算没白费。”
琮晴以为听错了:“我把她刺成重伤,性命攸关,你不想骂我吗?”
“性命攸关?”翼云瑞陡然肃穆,“你是故意的?”
“不是。”琮晴连忙否认,“我本来只想刺中她左肩,不想却被对手偷袭,这才伤及胸口。”
“哦。”翼云瑞脸色稍缓,“意料之外的事,在所难免,只怪对手太冷血!”
琮晴点头:“我也曾犹豫,但终究还是走开了,把她推向对方阵营。你真就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翼云瑞稍缓的脸色,又显尖锐,“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琮晴极力否认。
“既然不是,那我干嘛怪你。”翼云瑞“平静”以待,“身在局中,本就有很多的不可控。若畏首畏尾,这盘好局就被拦腰斩断,不可取。”
“你真是善解人意!”琮晴差点热泪盈眶,也有些语无伦次,“那个,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则弦不选你作她的夫君,你也要试着理解。”
啊?他一脸凌乱。
待转身离去,满目的心疼,这才很快漫开,犹如海绵浸没水中,似乎每一个孔隙都水汽氤氲,是难以舒张的沉重。翼云瑞如何会不责怪?他将则弦放在心头,这与是否能成为她的“夫君”无关,就是纯粹的喜欢。但在这份“喜欢”之前,还有哥哥的嘱托:每一个字句、每一帧画片,犹在眼前!所以他首先要协助琮晴将此事了结;其余的,暂时顾不上了。
……
同样的夜深,对比试场内的平静,监事厅上,家族齐聚:主考翼云天居正,神色肃穆;尊者侧位,统观全局;各家族掌权人环列,窃窃私语;另有数位资深□□者,穿插其中。全屏满员之中,独留一个空位,这也是众人滞留不去的原因所在。
于穆昇落座——
“于兄,本场赛事至今,参赛者表现优异,却都及不过您家两位千金的精彩纷呈:一位是一击致命,不留活口;另一位更有意思,姐妹相杀。这是何说法?”
“于兄,暗部之组长选拔,不为争个你死我活。今日这一幕,实在违背比赛初衷,也有损于兄厚德、仁义之名。”
“竞技赛上,何须谦让。”于穆昇料到会有质疑,神色泰然,“所谓的‘你死我活’,只是旁观角度下的视线误区。或许有人看不惯我第二家族的行事作风,但两人并未违反规则,今晚这阵势,只怕对人不对事。”
一句“旁观角度下的视线误区”,叫人心虚:他们立足高点,借助棱镜成像来判断是非,若说以偏概全,自然也是可能。此时若强势反驳,就摆明了与第二家族对立,落入一个“对人不对事”的境地。
满场沉默……
却也有人按捺不住,第三家族的红夫人发言:“于家千金能力卓越,大家有目共睹,我只是担心:试场内,若有人效仿,怎么办呢?”
这一句的轻声曼语,犹如一滴水落入滚油,溅起无数的滋滋声——各家族才压下去的不满,瞬间挑起,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商量对策,实则借口责难。直到有人说:“若再有人效仿,这好端端的竞技场,化身修罗场,到时血流成河,岂非又有类似‘暗部之殇’的悲剧上演?”
这话是一个分界点,几大家族态度迥异,分作两派:一派至此缄默,“暗部之殇”是心头禁忌,真正经历过伤悲之人,不敢轻易出口,更厌恶被人随意提及;另一派则口不择言,甚至还有人妄想以此作支点,撬动家族之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