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七阿哥，”高个子少年缩了缩脖子。
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我们在这水壶上装了机关！”
“机关！？”
“你们装机关做什么？”李管事吓了一跳，前面看着还是老好人的他表情一肃，眉眼间神色凌厉，双目如炬般死死的盯着两人。
水源对于一艘船至关重要。
高个子少年自然也是明白的，他急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奸细。”
见他磕磕巴巴说不清楚，矮个子少年也赶紧开始解释：“因着在船上杂务太多，小的两人实在做不完，烧水的时候也不能一直在旁边看着……因此咱们在壶口做了个小机关。”
矮个子少年急急起身。
他将铜水壶高高举起，指着壶嘴上的小东西说道：“当水烧滚以后里面的水汽会通过嘴壶冲向外侧，通过装在壶嘴上的这个就可以发出尖锐的口哨声，我们两个就算离得远一些也可以听见。”
胤祐死死盯着发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说破以后完全没有难度的机关。
胤禟听见以后就无语了。
他搔搔后脑勺：“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哈哈，害我还以为碰到女鬼了呢。”
矮个子少年一愣：“女鬼。”
他搔搔后脑勺，随即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在船上母的只有母鸡母鸭，根本没有女人更不会有女鬼啦。”
胤禟：“……倒也不必这样解释清楚呢。”
他槽多无口，索性将目光转向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的胤祐：“七哥，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胤祐努力思考着。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呆呆的盯着水壶。
胤祐伸出手，给铜制水壶灌满了水，然后放在灶台上。
很快水再次沸腾了。
呜呜的鸣叫声出现在诸人耳边，一股股热气从壶嘴里喷射出来。
胤祐的手被烫了一下。
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让某个思绪在脑海里炸开。胤祐满脸兴奋，急声说道：“如果，如果——如果将水壶变大，让里面沸腾的热气涌出来，是不是能推动更大的东西！？”
胤禩、胤禟和胤俄齐齐一愣。
他们的目光直直下落，齐刷刷的落在套在壶嘴上的，在一股股热气作用下发出声响的哨子，呆呆的陷入思考之中。
听着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可行性。
只是……胤禟忍不住喃喃自语：“那得多大的铁缸才可以？”
胤祐双眼闪闪发光。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可以回京，可以试试看自己的想法：“回头咱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隆科多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看着七阿哥泛红的手掌心，取来膏药细细为七阿哥涂抹的同时，隆科多没好气的提醒：“主子，光是这么一个小水壶都能把您给烫伤了，大铁锅的威力会有多大？如何防止发生意外？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爆炸的话只怕一个人都会直接煮熟的吧？”
胤禩、胤禟和胤禩打了个哆嗦。
胤祐龇牙咧嘴的叫痛，同时不服气的哼哼唧唧：“总有办法的——”
这些问题需要一个个解答。
起码有了曙光，胤祐就觉得很是满意。他无心再继续参观，只想第一时间回到下榻的行宫里，琢磨琢磨，思考思考。
当然临走前他还征用了一个铜水壶。
另外胤祐还赏赐了两名少年，并且打算回头将他们的事迹刊登在报纸上，鼓励更多人思考更快捷更……偷懒的办法。
胤祐脚步一顿。
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灵光一闪：“或许懒惰才让人想得更多，才能让人进步！”
隆科多露出死鱼眼。
什么偷懒才能让人想得更多……要他说分明是给偷懒找借口！无欲无求的隆科多也不想反驳，他假装自己没听见七阿哥的念叨声，推着七阿哥往前走：“主子，咱们先回院子里，然后请太医检查一下您的手。”
胤祐不高兴的鼓起脸。
他两脚绷直往前，任由着隆科多将自己往前推：“本阿哥说的是实话哦。”
“是是是——”
“坏侍卫你是想敷衍本阿哥是不是？”
“奴才不敢。”
“呵，你说不敢实际上你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是。”胤祐冷笑一声，还非要和坏侍卫说个清楚：“你看，人就是为了懒得走很远，也懒得自己背货才做出的马车。”
“…………”
“还有就是字写在竹简树皮上太难看才发明了纸张。”
“…………”
“还有嗯抄字太慢了才发明的印刷。”
“…………”
“还有还有——”
隆科多双眼放空。
他苦苦试图挣扎，又总觉得七阿哥说的有那么点道理。正当隆科多即将沉沦在懒论之中的时候，胤祐的话语戛然而止。
隆科多逃出生天。
他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疑惑的顺着七阿哥的目光朝远处看去。
隆科多什么都没有看到。
胤祐微微抬头，在他的眼眸之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龙气忽而抱涨，忽而消退，变化之快让胤祐瞠目结舌。
上一回大改变的还是四哥呢。
胤祐挣脱隆科多的手，他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
胤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太子二哥？”
太子胤礽立在路中央。
他低着头静静思考着，直到胤祐的呼喊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呼唤回来。他抬眸看向胤祐，一双眼睛如天际的星子一般闪闪发光：“……胤祐，你来的刚好。”
胤祐谨慎的靠近，细细观察二哥：“嗯？”
胤礽拉着胤祐，微微弯下了腰：“胤祐，你上回说……你想出去读书？”
胤祐：……？
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点了点头：“是啊。”
胤祐疑惑：“太子二哥怎么突然说这个？”
胤礽笑了笑：“孤也想。”
胤祐：…………？？？
三个字像是三下惊雷在他的耳边奏响，胤祐双眼大睁，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半响他才飘忽不定的吐出话来：“太子哥哥，你可是太子哎……”
第174章
“是啊, 孤还是太子呢。”
胤礽平静的说道：“罗刹国的皇帝都能出去读书，孤区区一个太子罢了，为何不能？”
这件事也是胤祐头一回听说的。
等听闻罗刹国的皇帝只比太子二哥大了一岁, 却是镇压了国内的叛乱不说, 更是隐姓埋名前往欧罗巴大陆学习以后，胤祐总算明白太子二哥为何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
不，应该说。
胤祐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分外有力。他双眼闪闪发光：“是啊——罗刹国的皇帝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胤祐也想出去。
此刻他和太子哥哥站在同一阵线上，心潮澎湃的两兄弟紧紧握住双手。
就是忘记了自己还受伤呢。
胤祐登时嗷的一声，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胤礽瞬间醒过神来。
跑路……呸！读书计划重要归重要, 只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有自家弟弟。他托起胤祐的手掌细细查看, 微微高一些的温度, 还有上面没有吸收干净的药膏……
胤礽微微皱眉。
他不悦的抬眸看向隆科多：“怎么回事？胤祐怎么会被烫伤的？”
还未等隆科多回答, 胤祐就笑眯眯的将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是弟弟的错啦！不过烫到了也是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是好事呢？”
“当然是好事！太子哥哥您不知道我们刚才想到了什么！”胤祐这下不知道疼痛了，他手舞足蹈的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就是和隆科多一样, 胤礽也看到了风险。
他不得不细细叮嘱胤祐：“想做可以, 不过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
胤祐哼了一声：“这句话还给太子哥哥。”
在太子胤礽疑惑的时候, 胤祐摇着小脑袋叹气：“您想要是出去读书的话……得有多么大的风险？如何保证您的安全？就连弟弟我汗阿玛都不愿意松口……更何况是太子二哥您。”
胤礽刚才升起的斗志在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冷静下来的他面色复杂：“是啊……”
只是胤礽依然没有放弃。
他决定搜集更多的资料，同时目光也落在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暗暗叫苦。
要是早知道会听见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他绝对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隆科多浸润在太子胤礽审视的目光中, 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滑落, 他单膝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奴才绝对会保守秘密——”
胤礽死死盯着隆科多。
就在这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候, 两人耳边响起了胤祐的声音。胤祐伸出手指戳戳胤礽：“太子哥哥, 我听说过一句话, 说是只有死人才能——”
太子胤礽嘴角抽搐了下。
他伸出拳头直接敲了敲胤祐的脑袋：“孤有时候都要怀疑，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一天天的就知道胡思乱想。”
胤祐抱着脑袋，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噘着嘴，愤愤不平：“那的确是有这么一句话的嘛……”
胤礽：“那也不能说出口！”
胤祐恍然大悟：“那就得偷偷这么干！”
胤礽：“……也不能这么干。”
隆科多忐忑不安的心倒是落地了，他哭笑不得的打断两者的斗嘴，弱弱地发声：“太子殿下，七阿哥……奴才还在这里呢。”
胤祐才‘遗憾’的收回‘毁尸灭迹’的心思。
他想了想又提出另一个方案：“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将隆科多也拉入咱们的计划中。”
隆科多：…………
他也不想进入这个计划之中，可是面对太子殿下和七阿哥的灼灼目光，哽咽着应是。
不应是咋办？
隆科多还想活久点，一点儿都不想被意外消失一下。
当然他也有挣扎一二的打算。
比如想到太子殿下的心思，是来自于罗刹国皇帝远离家乡启程前往欧罗巴读书之事以后，隆科多试图说服：“欧罗巴大陆乃是蛮夷之地，太子殿下何须去那边学习？”
胤礽皱了皱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隆科多：“明明我们的国土也与罗刹国接壤，可是彼得一世不选择到大清来看看，而是选择欧罗巴，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说欧罗巴比大清先进，起码说明罗刹国皇帝在那边已经看到了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隆科多依然有所怀疑：“或许是罗刹国与大清几十年战乱的缘故？”
胤礽嗤笑一声：“罗刹国与我们的战争有胜有负，可是罗刹国在另一边的战场表现更是大跌眼镜，和大清作战的同时他在亚速战争中接连两次大败。”
隆科多微微一愣。
胤祐惊讶的看看隆科多：“你不知道吗？”
隆科多面色尴尬。
太子胤礽啧了一声：“你家里人也没提起过？这些都是上回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了，也正是因此原本预定的谈判被暂停。”
隆科多心思机敏。
待太子殿下提醒他登时醒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突然停止了与罗刹国的谈判，还将原本准备签订的协议进行更改修订……”
胤礽颔首：“没错，因为罗刹国处于两面作战，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全数兵力投放到大清来，最后他们还是同意签订条约也证明了评估没有错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正是在此以后，汗阿玛让理藩院培养了一部分细作，这才有了今日消息的传回。”
可谓是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回到隆科多提出的问题，既然两边都在打仗，那为什么彼得一世没有选择到大清来学习，而是选择去了欧罗巴？
隆科多都有点好奇了。
再想想自打从欧罗巴回来以后，屡屡受到重用的纳兰性德。不，不用说纳兰性德，就是当年作为长兄叶克书副手的戴佳英善，现在也已经将叶克书甩在后头，深受皇上器重。
佟佳氏已然落后。
想到这里的隆科多严肃不少，一直回到京城以后他都还在思考此事。
同时也因罗刹国传回的消息，康熙也再次宣布要组建船队，再次前往访问欧罗巴诸国。
消息一经传出，登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就和隆科多想的一样，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的成功在前，不知有多少羡慕嫉妒他们的人，因此这一回的名额险些让人抢破了头颅。
佟佳氏当然也在内。
一想到上一回的大好机会居然擦肩而过，佟佳氏诸人面上不说，心里的埋怨可一点也不少。如今讨论起来也是想法颇多，在人选上更是有诸多疑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