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如忆也站起来,踢了那个年轻的随从一脚,“你呀!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太监,面前有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却只顾盯着那个打扮得跟男人一样的巡按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风四娘也笑着拍了拍梁思齐的肩,“喂,那茶水里的蒙汗药是谁卖给你们的啊?我告诉你,你们上当受骗啦。那药香得顶风都能熏死人,谁还肯去喝它啊?那什么,下次你再有需要了找我啊,我这儿什么都有,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老板,你考虑一下。”说着,还向梁思齐挤了挤眼。梁思齐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过了一会儿,后面的差役,家仆都赶上来了,秀秀便着人将这几人押解去当地官府。
忙活了一阵后,又将登程。趁秀秀料理琐碎公事时跑远玩了一趟的小宝跑回来了,“娘,转过前面那个弯,是个岔路口,我们该往哪边走?”
秀秀早些年带着小宝离开家乡一路北上寻找文必正,靠的都是向人问路,即使走错了,也不觉有什么打紧,不过是多去几个地方卖艺,随遇而安,没几天就又兜回正途了。自从遇到刘非,行程的事便全交给他安排打点,那之后一行人从未行错过路,秀秀也再没为此事费过心。可是如今又不一样了,秀秀便依照刘非以往的习惯,拿出他那卷地图来看。
图卷在刚才那张茶桌上铺开,几个脑袋都挤过去看,只见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满了山川、河流、关卡、城池,还写着好多字。看了一会儿,几个人都默默不语。秀秀嘿嘿笑了两声,“你们别急啊,我是会看的,我只是…得慢慢看,慢慢……”一边说着,一边咬上了手指。
忽然,一柄合拢的折扇点在了地图上,然后,一个听惯了的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
“我们已经出了居庸关,现在就在这里,顺着左边这条大路走,前边就是怀来,”折扇沿着墨线继续向前描摹,“再向西南经美裕所奔蔚州驿,再一直往前,过广灵、瓮城口驿,再往前,就是大同府了。”全线讲完,折扇收回,唰地一声在胸前打开,扇了两下,“不过嘛,刚才我们缉捕这几个通缉犯花了不少时间,天黑前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我看不如这样,大人,”刘非转向秀秀,像一直以来为她出谋划策时那样,微倾身体,凑近了些,“走那条岔路的话,不远就有个小小的村镇,我们先到那里住上一晚,修整修整,明早再继续赶路,你说怎么样?”
终于卸下伪装,不再躲闪,刘非眼中带笑,迎上了秀秀的目光,他的眸子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又如一缕春风,和煦温柔。
秀秀早已呆了。她死死地盯住刘非,眼里是震惊,是狂喜,又有些许恍惚、迷茫。她嘴唇微微发抖,“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忆眼珠子也瞪得像要掉出来一样,“阿非…你…你这是好了吗?是真的!好了吗?哎呦!怎么忽然就恢复了,我的天!菩萨显灵了!噢?”她依然目不转睛,却求证似的扯了下旁边风四娘的袖子。
风四娘早在短暂的惊讶中恢复了,她嘁了一声,白了一眼如忆,笑得不屑又自得。
小宝只是在一边用两只手捂着嘴笑,刚才在马车里,刘叔叔跟他有一些小秘密。
“哦,是这样,前阵子我这脑子确实好像不大好使,总觉得云里雾里糊里八都的,跟做梦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今天被这山野里的风一吹,嘿,忽然就感觉神清气爽了。呵呵,大概我的八字跟京城犯冲,我啊,就不适合在那待着。”
刘非乐呵呵地胡诌,眼睛一瞬不瞬地观察着秀秀的反应,可是秀秀却像被什么法术定了身,一动不动。
“秀秀,嗯…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刘非小心探问。
秀秀缓缓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妙!是不是刺激太大,秀秀接受不了?可别自己好了,她再傻了。刘非也有点没把握了,得瑟的扇子拢起,他伸手往秀秀面前一晃,“诶,你怎么了?没事儿吧?秀……”
一句没说完,秀秀忽然呜地一声,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刘非全身忽然就木了!
片刻之后理智回归,他低头在秀秀耳边轻轻道:“秀秀,有人,他们看着呢……”
秀秀脸埋在他怀里没动,抬手一拳擂在他胸口上。
这一拳不轻,阿非心里感叹了一声自己简直有病,怎么挨了拳头还觉得挺开心呢?他朝着小宝努努嘴,示意他带着如忆风四娘离开,小宝却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刘非没办法,双臂搂住秀秀的腰,抱着她转了半周,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后面那两大一小的视线。如忆风四娘这才相对笑笑,识趣地领着小宝走开了。其他跟随的人也赶忙各自寻了些有用、没用的事儿,目不斜视地去忙活,把这方天地留给相拥的一对璧人。
阿非拥着秀秀,轻轻拍着,摩挲着她的后背。
“秀秀,秀秀,我这不好了嘛,没事儿了,啊?”
“我知道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真的……”
“事出突然,你太激动,我明白,我…其实也不好受。”
“这些日子,咱们虽然天天在一起,但是好像很久都没好好谈过话了,我真的很想…秀秀,你说句话让我听听,好不好?”
“秀秀,你…没事吧?你先松手,让我看看你……”
秀秀依然是不抬头,不做声,只是死死地抱着他,就像一松手刘非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胸口渐渐地感受到濡湿的热意,伴着秀秀细微的吸气声。这个从不以柔弱姿态示人的坚强女子,此刻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小女人。刘非的心忽然酸痛得无以复加。
他低了头。
一滴晶莹的露珠落在秀秀肩头,转瞬画出颜色更深的一片蓝。
阿非静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了一点暗哑,“不管怎么说,咱们刚刚是又过了雄关一座了,我想,前方该是一片坦途了吧。不过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是跟你一起走,我都觉得很高兴,秀秀……”
他搂着秀秀的双手,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