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眉生说:“我的目的不是您把罪犯怎么样,而是找到背后雇佣的人。这个组织常年活跃在中东,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入境的,他们身后一定有别的人指使。”
*
柏林街道这一场枪响最终被定性为恐怖袭击,政府方面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境外组织的信息,只是说恐怖分子已经被逮捕,市民可以放心出行。
这本来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恐怖袭击事件,在合法持枪国家中几乎每天都会被发生,按理说不该引起关注,但顾眉生持枪打碎商厦窗户的视频被流传,这件事情在全网引起轩然大波。
顾言信是从热搜上看到的这个消息,他给顾眉生打电话,“有没有受伤?我跟你妈妈担心坏了!”
顾眉生是从会议室里赶出来接电话,她给科恩比了个手势,“没受伤,袖子坏了一点,没大问题。”
“以前不是不会开枪吗?打猎都哭哭啼啼的,这次这么厉害?”终究,顾言信还是问到这个话题。
顾眉生眼眸微垂,指尖陷入掌心,疼痛没有知觉。
“我十五岁那年,爱上打猎,去猎场练的。”
顾言信不疑有他,“那几年我待在澳洲没回家,没想到你练了这么好的枪法,是跟你妈妈一起练的吗?”他记得妻子枪法也相当不错。
“不是。”顾眉生用轻快声音道:“那几年,妈妈也不在家,我自己练的。”
第60章 60
挂断电话后,顾眉生回了会议室,除了科恩在等待,其他人已经回去。
顾眉生知道他有话问,“想问什么,说吧。”她坐在会议桌上,细高跟鞋轻踩地毯,语气漫不经心。
科恩不假思索,“当年在中东,你跟我说你没家,可是林青宴告诉我,你是顾家女儿,富可敌国,你干什么骗我?”
顾眉生垂眸轻笑,她端起刚刚没喝完的咖啡轻抿一口,笑道:“在当年那个场景,硝烟遍地,每天都有人死去,有家和没家没什么区别。”
有家又如何?
她消失两年没一个人发现。
科恩摸鼻子,“你刚刚受到袭击,收购案要不要停一停?先歇歇?”
顾眉生摇头,眼神凉薄,“不用。”
“我要在萧见山发表退位讲话之前把埃里希财阀吃下去。他怎么可以全身而退?我要让他一丝体面没有的被赶出埃里希财阀董事会!”
科恩纳闷,“你怎么这么恨萧见山啊?我爸被他从家族里赶出去都没你那么咬牙切齿。”
顾眉生把咖啡饮尽,“也许我是个变态,就喜欢整治些表里不一的中年老男人。”
科恩:……
*
顾眉生出会议室,走出大厦,去地下停车库。
刚走进,她看见车里有人,“你怎么来了?”
陈清时开车门出来,眉眼清隽,风衣笔挺,“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顾眉生走上去抱了抱他,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有安全感,“我没伤到,就是把一个人扭到骨折,另一个人被玻璃震碎毁容。”
陈清时单臂揽住她腰肢,另一手轻拍她背脊,答非所问,“顾眉生,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永远支持你。”
顾眉生深吸一口气,把触动压到心底,语气轻快道:“说得轻松,你不表示一下?”
“比如呢?”
“比如把萧见山财产冻结掉。”
“不止如此。”陈清时抚摸她柔软长发,眼神淡漠,“还要把他勾结境外的势力的事情公布,让他身败名裂。”
在顾眉生看不到的地方,陈清时的眸光冷到渗人。
*
回了酒店,陈清时要下厨。
顾眉生抬腿踢他裤管,“干嘛下厨,明明有酒店管家,一会儿餐车就过来了。”
陈清时处理完鲍鱼,细细擦净手,抚摸她脸颊,“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吃饭。”
顾眉生闻到他手上的海风味,她挑眉,“大晚上你干嘛要做鲍鱼汤?”那么麻烦。
陈清时不想透露,往外推她,“忙了一天,不去休息?”
顾眉生越发觉得他奇怪。
“你不会想趁机下毒毒死我吧?”
陈清时无言以对,“顾眉生,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眉生沉思想了会儿,不明所以,“二月半?”
“所以呢?”她还是不明白。
陈清时已经无话可说。
她的聪明脑子在这一刻一点没体现过来。
“你把自己生日忘记了么?”陈清时问。
顾眉生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都好久没过了,早就忘了,没成想你还记得啊。”
陈清时看着她,不说话。
顾眉生一时有点尴尬,转身出了厨房,“你想做什么就做,我支持!”
她几乎落荒而逃。
*
夜色朦胧,顾眉生吃了顿非常豪华的生日宴。
豪华到什么程度?
陈清时用鲍鱼给她煮了长寿面,还开了瓶罗曼尼康帝。
重要的不是吃了什么,是陈先生这份心意,千里迢迢飞来柏林就为了给她过生日。
吃完寿面,顾眉生感慨万分,“我要犒劳一下你。”
陈清时给她剥龙虾,垂眸,“我不想当你爸爸,也不想听你喊爸爸。”
顾眉生:……
顾眉生缓了半刻,臭不要脸道:“当我爸爸多好,我给你养老送终。”
陈清时不忌讳“老”这个字,他抬眸,眼神深深浅浅看不出情绪,“我老了,你也老了,你怎么给我养老送终?”
他把盛满蟹肉和龙虾的碟子往顾眉生那边推,“吃完这些,差不多就够了,寒性太重,你的胃不好,不要多吃。”
顾眉生满腹心事,想着她不能给陈清时养老送终这件事。
她算了算,她今年二十五岁,陈清时比她大七岁,今年三十二,按照正常来讲,女性通常比男性寿命长,所以,如果她好好保养,还是有可能给陈清时养老。
“这样,我争取多活几年,等你闭眼再去死。”
陈清时对她的脑回路感到不理解,不过他表示支持,“这真是个伟大的结论。”
顾眉生觉得他阴阳怪气。
“我过生日你都不哄我。”
她愤怒吃了勺蟹肉,然后就着红酒咽下去,没滋没味。
陈清时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垂眸哄她,“你想要什么哄法?”
顾眉生有点羞涩,不好意思道:“什么都可以吗?”
陈清时凉凉提醒她,“除了叫你爸爸。”
顾眉生跟“爸爸”这个词是过不去了。
“好吧。”顾眉生遗憾道。她在他脸颊亲了亲,“那就随便买个一百条高定吧,今天坏了一条,被歹徒割掉袖子了。”
“好。”陈清时温柔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紧握,“再加一点吧。”
“比如?”
“比如,给你买十万朵大马士革玫瑰。”
顾眉生眼神微顿,看向陈清时,他的面容逐渐跟模糊记忆里的影子重合。
陈清时看着她,好似看入她内心深处,“顾眉生,无论在哪里,我都是最先认识你的。十年前,你在叙利亚,要我给你买十万朵大马士革玫瑰花,对吗?”
他也是最近才想起来,原来他跟顾眉生相识的更早一点。
在战火纷飞的叙利亚,他在难民营里见到一位眼睛干净的小姑娘,他把她送上回国的飞机,但她没回去,留在那里做了两年战地医生。
顾眉生抿唇笑不出来,“呵,原来你是那个战争贩子。”
她先被卖到恐怖组织,见他跟恐怖组织首领谈生意,后来到了民间武装,他依旧在那里做生意。
正反两派都被他玩弄于鼓掌,顾眉生当时就深表佩服。
所以,在他想送她回去时,她才难为他让他买十万朵大马士革玫瑰。
大马士革已经沦落于连绵战火中,城市摧毁,一片荒芜,到哪里去找玫瑰呢?
陈清时亲吻她的唇,喟叹:“顾眉生,我只是个生意人。”
*
吃完饭,顾眉生去浴室洗澡,手机放在墙上支架,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顾眉生冲掉身上泡泡,披了浴袍走出去,“喂?”
不是熟人不可能知道她电话。
“顾小姐,我已经打算退出埃里希董事会,记者招待会马上就会召开,你为什么还要收购埃里希?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是萧见山。
顾眉生走到露台,落地窗倒影美轮美奂夜色。
“你都不能算个人,我干嘛给你留一线?”
顾眉生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她头脑清醒,“当年你□□我时为什么不留一线?撞南墙你知道拐了?做人有你那么双标的么?”
她心情不好,说话毫不留情。
窗户被人关上,顾眉生看见男人好看的手腕。
陈清时没做声,给她披上外套,然后走出去,并贴心关上隔离门。
顾眉生:……
倒也不必如此。
她没什么不能听得。
“顾小姐,当年的事不能怪我,我只是想用你要挟顾言信退出澳洲市场,他只要照做,你就能平安回来,但他没有,还嘴硬说你就在家里,绑匪一听就撕票把你卖到叙利亚,这不能怪我,要怪怪顾言信心里没你这个女儿!”
顾眉生气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的时间宝贵,没时间跟萧先生闲聊。”
“顾眉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手里有把柄被我捏着呢!当年你在叙利亚遭受什么别人不清楚我可知道!要是陈清时知道了,他还要你吗!你最好乖乖听话!”
顾眉生浑不在意,“没本事的人喜欢威胁人,没本事的狗才喜欢狂吠,萧先生这一出,让我弄不清您是人还是狗。”
“你想跟陈清时说什么尽管说,怕了算我输。”
*
接完电话,顾眉生从露台回卧室,手脚冰凉,心情却不错。
她扯过被子盖上,眼睛亮闪闪,“你知道刚刚萧见山跟我说什么吗?”
陈清时抬眼,放下文件,“说什么?”
顾眉生兴致勃勃,“他跟我说他有我在叙利亚的把柄。”
“呵,他以为我一定被男人堆糟蹋了,糟蹋倒好,我也不用挨饿了!”
顾眉生头枕到手臂,想起来就愤愤不平,“当年我被卖到恐怖组织,刚到第一天,他们就被灭了,然后我进了民间武装,那个首领喜欢男人,看女人不顺眼,天天虐待我干活,科恩待遇倒很好,每天都有罐头吃,我就天天吃沙子。”
虽然这样说,但后来她一直待在民间武装当军医。
陈清时摸她头发,漫不经心问她,“既然那么苦,干什么不回来?我明明让你坐飞机回国。”
“你倒好,半路跑回来,是舍不得你们组织老大?”
顾眉生奇怪,“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他一个gay我有什么好惦记的?”
“我就是想留下做一些什么。”
陈清时捧哏,“顾小姐不愧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顾眉生欣然接受,“有眼光。”
不过提起这一茬,顾眉生感慨良多,“以前,我觉得父母冷落,保姆欺负日子就已经很惨了,从来没想过还有那样的生活。顾眉生回忆着,“朝不保夕,炸弹时时刻刻都会落下来,没有一刻安生时候,最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我知道,只要我活着,我随时可以回纽约,做不可一世的上东区顾家大小姐,但灾民区的孩子呢?也许他们此生都看不到停火的希望了,我走的时候,他们拉着我的手问“姐姐还会回来吗?”
“看着那样的眼睛,我说不出不字,但我知道,我可能不会再来了。”顾眉生说着,声音低下去。
陈清时静默,“抱歉。”
从前,他家族的生意就是从战争中谋利。
射向平民的子弹,不知道哪颗就是出产于中汇。
顾眉生不好评价,“你也捐助很多物资给民间武装,也算功过相抵。”
“嗯,那你觉得我肮脏吗?”陈清时突然问。
顾眉生不理解,“我们都睡过了,OK?”
要嫌脏,她干嘛要睡他?
陈清时深深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喊过他孽种。
掌管陈家后,再不会有人当面喊他,但会在暗地里窃窃私语,任何人都恐惧他如洪水猛兽。
顾眉生抬首在陈清时脸颊上亲了亲,轻声安慰他,“心底阴暗的人看什么都肮脏,你不必在乎他们,在乎我就好了。”
她非常自信表示,“只有像我这个善良心底光明的人才能看见你的好,我会全心全意疼爱你的,给你养老送终!”
陈清时的感动在听到养老送终这四个字时消失殆尽。
他现在有点介意顾眉生说他老了。
第61章 61
二月底,柏林议会对埃里希财阀实施制裁,理由是与境外势力勾结,在中汇集团的协助下,柏林警察以较快速度抓到放冷枪的狙击手,然后在狙击手口中毫不意外听到萧见山的名字。
紧跟柏林议会对埃里希财阀进行制裁后,G Q银行宣布对萧见山实施经济制裁,冻结他在银行存储的300亿美元,并把这笔巨款捐给叙利亚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