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规则,她在意的是打破规则的手段。
就算她嚣张,她也要坦荡磊落的嚣张。
孟朝叫到了车,在马路边喊牧冬过去,牧冬深深地看了廖原一眼,不发一语,继而利落地转身,高马尾在空中甩出了一个高傲的弧度。
廖原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看着牧冬跨着大步往街边走去,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支烟,低头点上。
火光“嗒”的一声从打火机中窜起来,照亮了他的脸,映在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
跳动的火花像星星一般,碎在他的眼里。
可惜牧冬并没有看到。
牧冬坐上了车,孟朝见廖原没过去,站在车门边叫廖原:“哥们儿,真不用捎你一段吗?”
廖原远远地挥了挥手,“不用,谢了。”
他即使提着嗓子说话,声音也都是清润温和的。
孟朝坐上了车,从车窗里冲廖原挥了挥手。
车子汇入了熙攘的马路中。
孟朝调笑着冲牧冬打趣道:“你们学校的学霸们还真是怪,这哥们儿逃课出来也不知道去哪,就站那抽烟。”
路上有点堵,车子开的缓慢,牧冬又回头透过后车窗看了一眼,廖原已经不站那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指尖的星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看上去是有些百无聊赖。
牧冬回过身坐好,脸上还挂着不屑,回孟朝说:“是国际部的,哪家少爷呗,人家来上学就图个随心所欲。”
孟朝嗤笑一声,接话:“你不也是随心所欲么?”
牧冬懒得理他,默默在昏暗的车厢里翻了个白眼。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南街巷口,明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孟朝在这里一个叫“隐域”的酒吧里打工当酒保,其实就是看场子的。
两星期前,牧冬连哄带威胁地逼着孟朝也把她介绍了进来,做服务生。
他俩都不缺钱,就是为了玩。
两个人匆匆从“隐域”的后门溜进去。牧冬直奔着更衣室去换衣服,化妆。
换下了校服,化了浓妆的牧冬看上去成熟不少。但是鹅蛋脸上的婴儿肥隐隐透着的一丝稚气,还是出卖了她。
八点还不到,酒吧里的气氛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刚下班和下课的年轻人三三两两,鱼贯而入,牧冬拿着酒单忙起来了。
不多时,酒吧里已经座无虚席了,舞池里的男女跟着音乐扭动。
突然,舞台上的话筒里传出两声响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经理杨哥站在舞台上,满脸堆笑,举着话筒说道:“欢迎大家光临隐域,今天我们老板难得过来小坐,给大家送个小福利,今晚本店所有酒水一律打九折,希望大家喝得尽兴玩得开心!”
台下欢呼声掌声一片,场子更加沸腾起来。
牧冬拎着托盘站在一边,听到“老板”两个字时,不由得犯恶心。
那是牧冬刚来酒吧两三天时,有一次上班途中她回更衣室拿手机,谁知更衣室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牧冬也没多想,抬手敲门,可门就是敲不开。她有些急了,直接在门口嚷嚷起来。
过了会儿,门终于开了,老板吴志玮站在门里恶狠狠地盯着牧冬,旁边还站着服务生小黑。
小黑头发微乱,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几颗,口红也花了。
让牧冬震惊的是,小黑的下颌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被掐的。
第二天,小黑从那里消失了。
牧冬心里一直挺膈应,不知道找谁说,更不知道怎么提醒其他的女孩。
没想到,几天后,吴志玮找上了牧冬。他把牧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虽然没有动手动脚,言语之间却尽是轻佻。
牧冬可不是小黑那般唯命是从,不着吴志玮的道。
吴志玮没料到一个高中生,竟是这样难搞,本以为吓唬她几句再说点好听的就拿下了。
那之后,吴志玮几次加牧冬的微信,牧冬都没通过。他又开始给牧冬发短信打电话,牧冬直接把他电话拉黑了。
这些事情,牧冬都没告诉孟朝,怕他冲动之下出事。
她觉得自己应付得了。反正就是来玩玩,原打算下周就不来了。
就在牧冬觉得有些不适时,经理杨哥找到了她。
“牧冬,去给吴总办公室送杯香槟。”杨哥在震动的音乐声里扯着嗓子喊。
牧冬推辞,“杨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先走了……”
杨哥拍着她的肩,“成,你去给吴总送完就直接回吧。”
牧冬无语,她迟迟站着没动。
杨哥催促,“快去吧,吴总指名让你去呢。”
牧冬心一横,去就去吧,大不了今天干完就不来了。
牧冬端着香槟来到吴志玮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吴志玮坐在沙发椅上,指间夹着一根雪茄。不大的空间里烟雾缭绕。
牧冬皱着眉,将香槟杯从托盘取下放在吴志玮面前的办公桌上。透亮的香槟液体还在往上冒着泡。
吴志玮指了指他对面的双人沙发,狭长的眼睛在牧冬身上来回扫荡,“坐。”
牧冬后退几步,并没有坐下。
“吴总,想必你也知道我在上学,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学校事情多,以后我就不来了。”牧冬的声音比他面前的香槟还要冷上几分。
吴志玮勾着唇角,似是没有听牧冬说话,“坐会儿吧。”
牧冬依然站得笔直,“我要说的也说了,没事我就……”
不等牧冬说完,吴志玮打断了她,他声音玩味道:“你跟那个孟朝关系好?”
听见孟朝的名字,牧冬猛然抬眼,直视着吴志玮。
“你们俩……算了,不重要。”吴志玮说得很慢,故意吊她。
牧冬不耐烦了,“有话直说。”
吴志玮起身,绕出椅子,走近牧冬几步靠在桌上,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的,“那小子不老实,在我这帮别人卖酒。”
牧冬不语,直勾勾盯着他。
他继续道:“员工在我这儿私自卖酒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牧冬听出来了,这是想拿孟朝威胁她。
她冷哼一声,“罚款吧。”
罚呗,反正孟家有的是钱,罚点也好,给他长点脑子。
吴志玮笑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人得听话,这不听话的……”
一语双关,点她呢。牧冬紧紧攥着托盘,心中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
他接着说:“这不听话的,安全我就很难保证了。”
牧冬火了,她从小吃软不吃硬,还没人能威胁得了她。
她沉声吼道:“你他妈敢动孟朝试试!”
吴志玮油腻的脸上笑意更深,像是在看一直小野猫发威。
他又走近了几步,整个人俯视着牧冬,“你只要乖乖听我话,我当然不动他。”
牧冬厌恶地瞪着吴志玮,往后退了一步,“听你的话?那我得恶心死。”
吴志玮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依旧懒洋洋的看她,仿佛料定牧冬逃不出他的掌心。
牧冬没有耐心了,她不想看见他那副嘴脸,不想在这个空间里多待一秒。
她迅速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站在门外,她背对着吴志玮,沉声道:“少来烦我。”她顿了一下,又继续,“我没什么不敢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更衣室。
心里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直犯恶心。
牧冬快速地换好衣服,走到大厅里在嘈杂的人群里找孟朝。
孟朝正在一个卡座里坐着,嬉笑着和那桌客人说着什么。
牧冬心里着急,也没细看,从人群中挤过去,走向卡座。
“孟朝!”牧冬站在卡座前冲里面叫道。
一时间,卡座里的几人齐刷刷地朝牧冬看过来。
清一色的男生,看上去都是高中生模样。
牧冬再一次看见了廖原。他坐在人群正中央,窝在黑色的皮质大沙发里,长腿搭在面前的茶几上,看上去有些醉了。
牧冬直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想这是什么缘分啊,短短几个小时里碰着他三次了。
孟朝讶异起身,走近牧冬,在她耳边扯着嗓子问:“怎么了?”
牧冬收了视线,拽着孟朝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走,“你跟我出来。”
孟朝一头雾水,措手不及的边走便转身朝卡座里的人摆了摆手。
廖原盯着牧冬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消失在人群里。
她的背影跟在学校小花园里一样,风风火火的。
坐在廖原身边的康恒新用手肘怼了怼廖原,满脸桃色,“诶,刚那妹子不错啊。”
廖原将头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似是有些累了,没应康恒新的话。
康恒新不依不饶,继续说:“这比你那娄琳琳看着带劲多了,真没兴趣?”
廖原闭着眼,似乎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回了他一个字:“滚!”
第3章 chapter 3
此时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牧冬将孟朝拽到了隐域的后门口。
孟朝还没察觉到牧冬面色不善,兴奋地告诉牧冬:“刚碰到的你们学校那个哥们儿也是来这玩的,早知道就一起过来了。更巧的是,他旁边坐的那个是他发小,也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还经常一起打球来着……”
牧冬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听他在讲什么。孟朝还想说什么,被牧冬打断:“你是不是在这接私活儿卖酒?”
她直视着孟朝,目光凌厉。
孟朝脸色立变,心虚地摸着后脑勺,“你怎么知道?”
牧冬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巴掌落在孟朝的背上,声音清脆,“你是不是傻!你他妈缺那点钱?”
孟朝支支吾吾的,他知道牧冬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不敢狡辩。
牧冬抱着双臂,压着火,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和孟朝一起长大,虽然平日里总是欺负他,但心里早就当他是和孟夕一样的家人了。“情义”二字,牧冬看得很重,要不是遇到孟朝孟夕姐弟俩,她可能早就变成别人口中孤僻恶毒的怪人了。
牧冬语气稍缓,不容置疑地说:“别做了,最晚到下周,别在这干了,好好回学校上课去。”
孟朝有些不情愿,还想争取一下,“为什么啊?我那破学校又不上晚自习,平时实在太无聊了。”
牧冬瞪着他,“没有为什么,你那脑子也想不明白,实在无聊的话随便去哪玩,总之不准再来隐域。”
孟朝心里不爽,可他知道牧冬总不会害他,他要是再磨叽下去,牧冬又该上手了,只好嘴上先答应了牧冬。
牧冬拍了拍他的胳膊,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街边走去。
孟朝在她身后叫住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牧冬没回头,沉声说:“刚刚辞职了。”
这好像在孟朝的意料之中,他得意地笑着说:“看吧,我说你干不下去的,当初还非要来。你怎么可能会伺候别人呢……”
牧冬冷哼一声,跨大步往前走去,仿佛不愿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孟朝回到酒吧里,刚好见杨哥去廖原的卡座上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毕恭毕敬的。
孟朝凑到杨哥面前,指着廖原他们的卡座问:“你认识他啊?”
杨哥挑着眉,有些神秘地靠近孟朝的耳畔,“你知道我们酒吧的老板是吴总吧。”
孟朝不明所以,只顾着点点头。
杨哥接着说:“其实背后的出资人是吴总的女朋友廖雪”。
说着,他伸手往廖原那边比划了两下,“那位叫廖原,是廖雪的弟弟,廖家真正的少爷,连吴总都敬着他呢。”
孟朝想起牧冬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心想还真被她说中了,果然是哪家的少爷。
他脸上挂着了然的笑。跟杨哥打了招呼,先去忙了。
卡座上的廖原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不适感有些缓解了,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的光短暂的亮起来,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遂即又暗下去。
这里多得是醉意满面的脸,他只是其中一个,不过他也是最苍白的那一个。
廖原正想把手机放回去,被眼疾手快地康恒新拦住了,“哎,等等,你这手机是怎么了?”
廖原有些费力地坐起来了些,将手机举到面前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头脑发懵地问:“怎么了?”
康恒新一把把手机拿过来,翻到背面,指着玻璃后盖上的一条裂纹,“这都裂了,你没看见啊?”
廖原愣了几秒,脑子里快速闪过学校花园里的画面,以及学校围墙外女孩不可一世的那张脸。
他拿回手机,闭着眼睛,抬手揉了几下眉心,漫不经心地说:“可能什么时候摔着了。”
康恒新一脸无语。
他和廖原从初中算起,已经做了五年朋友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廖原,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活一天算一天,更别提手机摔了这种小事了。
康恒新灌了口酒,拍着廖原的肩说:“改天我给你拿几个手机壳送过去,都是粉丝送的,还没拆封过。”
康恒新上高中后组了个小乐队,发过几首歌,周末也会在明市的各大livehouse演出。人气还挺高,经常有小迷妹去学校找他,送一些小礼物。
也不知道廖原有没有听见康恒新说话,他喘着气哼唧了一声,算是回了康恒新的话。
牧冬辞去了酒吧的兼职,回到学校里安心上课,虽然早上还是会因为睡过而迟到一会儿,但最起码晚自习都在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