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过去了,有个中年女人被推出来,护士依然喊着病人名字叫家属。
接下来,又推出来了三四个病人,每一次,沈江程都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但每次都失望。
没有曾佳软。
他等得有些焦急,脸色也越来越差。
*
手术室内,灯光很亮。
曾佳软躺在手术台上,下半身打了麻醉,一点知觉都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顶上的输液管出神。
曾熙源穿着手术服,头戴手术帽,戴着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地给她缝完最后一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着躺在那你一动不动的人,曾熙源心里的火气瞬间化成了心疼,故意调侃道:“曾佳软,你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捡回一条命知不知道?”
“以后记得定期来我们医院体检,明白么?”曾熙源都不敢相信要不是今天车祸,让曾佳软输卵管内的囊肿破裂了,她都不知这小糊涂蛋病了。
要是她一个人去外地旅游什么的突然破裂,那该有多危险。
曾佳软冲她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
她就说这段时间她精神不佳,而且左边小腹老是莫名发疼,原来是左边输卵管有囊肿。
曾熙源帮她的伤口贴好纱布,弄好一切,吩咐几个护士把曾佳软弄到推车床上,推出手术室。
她则是走去外间洗手,换手术服。
*
沈江程看表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小时28分时。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两个护士推着曾佳软出来。
一护士小姐姐戴着口罩,嗓音清脆地喊道:“曾佳软病人的家属……”
沈江程赶忙靠过去,应了声“在”。
曾佳软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说自己没有家属。
沈江程听了,一下就怒了,“曾佳软!”
护士叫沈江程小声点,说里面还有医生在给其他病人动手术。
护士还说,病人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还跟沈江程说了些术后注意事项。
沈江程脸色煞白,立马问她曾佳软是不是做了引产手术。
护士一愣,正想开口,就听推车床上的曾佳软弱弱说了句“是”。
沈江程脸色一变,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指着曾佳软的手指抖得厉害,质问她为什么怀孕了不跟他说,还说她恶毒。
曾佳软扯了下有些干裂的唇瓣,冷冷看他,“沈江程,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觉得我还会给你生孩子吗?”
沈江程一下怒火中烧,音量陡增,“曾佳软,你这个毒妇,杀人犯……”
“沈江程,这里是医院,你在这里闹什么?”曾熙源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走出来。
刚刚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她就说之前动手术要家属签字的时候,小软死活不让叫沈江程,还要她签字,原来他两离了。
她心里只有一句:干得漂亮。
这种男人早该扔了,她家小软总算开窍了一回。
看到罪魁祸首,沈江程眼眸一暗,直把矛头对准曾熙源,“你个杀人凶手,还我孩子。”
曾佳软废力地抬手扯了下曾熙源的衣摆,曾熙源对她眨眨眼,示意她都懂。
她还吩咐护士把曾佳软先推回病房休息。
几个护士点点头,照做。
曾熙源看向沈江程,口罩下的唇瓣扯出一抹讥笑,“沈江程,你不知道吧,本来曾佳软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可以保住的,但姐姐不想他来到人世间受苦,所以……”
沈江程气呼呼地打断她,“曾熙源,你个杀人犯,我明明没有签字,你凭什么给曾佳软动手术?”
曾熙源笑了,还笑出了声,眼神里嘲讽意味浓郁,“沈江程,你们已经离了,你倒是说说,你要以什么身份来签字,前夫吗?”
“至于本人,至少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堂姐。”
沈江程双拳紧握,这女人简直欠抽,要不是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真想抽她几嘴巴子。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曾佳软的病房走去,他要去问曾佳软。
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杀死他们的孩子。
当年,他们大学刚毕业,曾佳软就拉着他的手,向他求婚。
他那会本来是拒绝的,一来很穷,二来结婚后要面临生孩子,比较麻烦。
曾佳软笑着跟他说,她非常喜欢小孩子,还说要给他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凑成一对好字。
现在想想那些话他就觉得好笑。
骗子,曾佳软就是个大骗子。
骗他结婚。
满嘴谎言的女人,可恶。
这些年来曾佳软药倒是没少吃,却一次都没有怀上过。
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她却离婚打掉。
她凭什么?
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他也有份。
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打掉?
他心口一阵郁结,难受得想死。
望着沈江程高大的背影,曾熙源眼眸眯了眯,摸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很快,一群保安冲出来,将走廊里的沈江程团团围住,挡住他的去路。
他扭头看向曾熙源,女人口罩上的双眼弯起,眼神却如冰渣子般冻人,她还故意冲他耸了耸肩。
沈江程咬咬牙,狠狠瞪了眼曾熙源,今天这仇他记下了。
一群保安问他走不走,不走就要动粗了。
沈江程说他自己走。
离开医院,沈江程回了车里,一拳重重打在方向盘上。
他正想开着车离开,突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医院门口,钱少爷火急火燎地跑进医院。
沈江程眸色一暗,拔了车钥匙,推门下车,“砰”一声甩上车门。
医院大门有保安他进不去,他只好走侧门。
顺利摸到二楼曾佳软所在的病房门口。
他从门上那块玻璃往里看去,钱少爷果然在里面。
病房内窗户关着,窗帘大开,房间里光线充足,开了空调,冷气十足。
钱少爷坐在曾佳软病床前,眼神里都是担忧,他说曾佳软他们的车一开走,他就叫王叔跟上。
结果王叔开得太慢,被甩掉了。
后来等他们赶到时,就看到警车和一辆跑车停在那里。
他在那个车主的行车记录仪里,认出了他们的车。
又通过熟人,好不容易才查到了暮春私人医院。
他还说因为今天这事,他决定要去学驾照。
曾佳软惊讶,说自己也想学,还问他有没有好点的驾校推荐。
钱临飞立马笑着点头,说有。
话匣子一打开,钱临飞一口气说出好几个驾校的名字。
甚至连教练的名字都有,哪些教练话少,哪些教练脾气好,哪些教练教得好,他都很清楚。
曾佳软说以后学驾照和他一起。
钱临飞欣然答应。
然后两人愉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门口的沈江程看着火冒三丈,大手握上门把,手用力一推,门重重撞到墙壁上,发出“砰”一声响。
第18章
两人视线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曾佳软,你刚杀了我的孩子就和野男人私会,你真是好样的。”沈江程咬着牙,迈开长腿走过去。
曾佳软躺在枕头上,头顶打着点滴,眉头紧蹙,冷冷看着他,问他怎么还没走。
见她这态度,沈江程心口发紧,说不出来的难受。
上一刻,她还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这会看到他就成了这幅嫌恶的表情。
曾佳软故意的吧。
故意想让他吃醋?
幼稚。
沈江程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一旁的钱临飞,“钱少爷,请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他差点就将“我老婆”三个字脱口而出。
钱临飞正想起身,却被曾佳软一把拉住,她表情寡淡看向沈江程,说该出去的人是他。
沈江程视线落到握着钱临飞手腕那只白皙的手上,眸色渐暗。
曾佳软放开钱临飞,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拨通了曾熙源的电话,和她简单说清楚病房里的情况便挂了。
曾熙源很快赶来,她身后还跟着一群保安。
曾熙源打了个手势,一个个保安撸起袖子,正准备拥进来抓沈江程。
沈江程舌尖扫过门牙,看向病床上面色苍白却一脸决绝的女人,手指向钱临飞,“曾佳软你和他是认真的?”
曾佳软没理他,对钱临飞勾了下手指,说了句“你过来”。
钱临飞点头,慢慢走过去正想说话,曾佳软就叫他再靠过去点,头再低下去点。
钱临飞照做,耳朵都快凑到曾佳软嘴边,突然,脸颊贴上来一个热热软软的东西。
他内心一惊,就听到曾佳软说喜欢他很久了。
曾佳软用眼角余光瞄着沈江程,男人正双眼腥红地看着她,双拳紧握,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好一会他才磨牙嚯嚯地挤出一句话来,“曾佳软你会后悔的。”
他这次不会原谅她。
就算她来求他,他也不会原谅。
钱临飞已经退开,站直身体,脸颊绯红。
曾佳软扭头冷冷望着沈江程,没说话。
沈江程转身走了,经过一群保安身边时凶巴巴地叫人让开。
他出了医院,回到车上,气呼呼地启动车子,开车回家。
沈朝淑和胖丫早就出院了,胖丫煮了一大桌子饭菜,正在摆碗筷。
见他回来了,沈朝淑忙开着轮椅过去,喊他吃饭。
沈江程装着没听见,迈开长腿步上楼梯。
沈朝淑轮椅已经开到楼梯口,昂头问他去哪里了。
沈江程脚步顿住,放在护栏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扭头往下看去,对上沈朝淑审视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眼神却是冷的,“妈,我和佳软离婚了,你高兴吗?”
离婚了?
她儿终于踹了曾佳软那个恶毒的女人?
好。
沈朝淑心下一喜,老眼一弯,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
她正想说几句好听的安慰儿子,就听沈江程说:“一小时前,曾佳软做了引产手术,你的孙子没了,你老人家可还开心?”
沈朝淑当场愣住,嘴角的笑容一僵,一双浑浊的眼珠子眨了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捶打着轮椅,哇一声哭出来,大声吼着曾佳软恶毒,杀千刀的害死了她孙子。
听到身后的咆哮声,沈江程抿紧唇,转头抬脚上楼,心口一阵钝痛,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
沈江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
肯定是。
他才不会为了曾佳软那个可恶的女人难受。
回到房间,沈江程才想起曾佳软的小箱子和笔记本电脑还在车里。
他又转身跑下楼。
沈朝淑还在楼下哭闹,他不想去管,径直走过去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不一会,电梯门再次打开,沈江程拎着一个小箱子走出来,快步上了楼。
沈朝淑喊他,他都没理。
进了房间,沈江程关了门,把曾佳软的小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离婚证户口本。
视线落到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他正想伸手去拿,手机忽地响起。
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接听。
是他的助理打来的,要他去公司开会,还说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他。
沈江程说了声“在路上堵车”就挂了电话,抬手看了眼表15:45。
今天忙着曾佳软的事情,他早饭午饭都没吃,竟然没感觉到饿,还把开会的事情忘了。
在公司工作五年,他从不迟到早退,这还是他第一次开会迟到。
都怪曾佳软打掉孩子的事气到他了。
沈江程一脚踢翻了垃圾桶,一个白色纸袋从垃圾桶里倒出来。
纸袋上的标志沈江程认得,是浪远国际品牌旗下的一个标志,这个牌子主要生产皮制品,包包、皮带、皮鞋等,不过都有一个特点——贵。
沈江程弯身捡起来,抖了两下纸袋上面的垃圾,从纸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盒子。
他眉毛紧拧,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根皮带,被透明胶纸包裹好,盘成一团,皮带扣上挂着吊牌。
他将皮带拿出来,下面有张卡片,是一排娟秀的黑色签字笔字体:老公生日快乐!爱你,后面是一个爱心符号和表情符号。
沈江程捏着卡片的手指慢慢收紧。
每年送不一样的生日礼物,是曾佳软结婚时给他的承诺,当时她还特地列了一份清单,要他挑选每年的礼物。
还说每一种礼物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他说不在意那些礼物,随意就好。
那会曾佳软还有些不高兴,眼底失望至极。
然后他就去吻她……做开心的事,曾佳软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沈江程点开浏览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编辑一排字:送男人皮带的含义?
搜索一点,出来好多回答,沈江程正想去看。
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手指一划接听。
这次依然是他的助理打来的,沈江程眉心一折,这次他直接找了个车子坏了的借口,还说正在打车,一会就到。
挂断电话,沈江程灭了手机屏幕,去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开关,捧起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一脸帅气的男人,沈江程自嘲一笑,他刚刚在干什么?
一根皮带而已,他不能被这根皮带收买,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曾佳软。
沈江程伸手扯了根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将毛巾随意一扔,走去拉开衣柜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下楼。
楼下的沈朝淑还在哭闹,胖丫一个劲地说好话劝她。
沈江程没理会她们,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等他开车到公司时,会议正在进行,总裁说了他几句便叫他讲话,给大家说说最新那个项目的实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