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爸江妈以为江柚困极,放她去客房休息。
江柚迷迷糊糊睡了老长时间,越睡越觉得头重脚轻,四肢乏力,半睡半醒间,似乎看见了江妈给她量体温,喂她吃药。
江柚想睁开眼看清楚,无奈眼皮越来越沉,重得抬不起来,后来连意识也消失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江柚换算了下时间,崇城应该已经是周日下午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刚起了一半,就被江妈给按了回去:“你刚退烧,缓着点动作,小心头晕。要干什么,妈妈帮你。”
“我……手机呢?”江柚一张口,瞬间感受到自己喉咙有多么干涩,声音也哑得不行。但她顾不上这些,着急想拿过来手机看一眼。
她居然错过了姜宥的生日,也不知道他联系她没有。
他一定很生气吧,他反复提醒了那么多遍,结果自己不仅没去,而且居然还一声不响玩儿消失。
她这么一问,江妈想了起来,“噢,那个谁,云裳在微信上给你发消息了,问你周末在家忙什么,怎么一直联系不上。”
江柚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表情,江妈笑了笑,又说:
“原来你们下周就要文理分科了啊,这周工作一直挺忙,把家长群给屏蔽了,这么大的消息我也没注意……”
“你突然发烧,周一是赶不回去上课了,我给你们班主任请了假,顺嘴提前给你报了志愿,理科班,还是刘老师的班,你没意见吧?”
江妈说完看着她。
“没有的,我原本就是想报理科的。”江柚连忙说,可能太着急,一不小心被唾沫呛到了,咳嗽起来。
江妈给她拍背:“嗯,妈妈知道,你们刘老师跟我说了。”
顿了下,她又问:“你们班上有个叫姜宥的男生?和你的名字读音一样,你们关系挺不错的?”
江妈语气里的试探意味太明显,江柚没办法忽略,被她话中内容给吓得,霎时间忘记了咳嗽。
她紧张地盯着江妈的眼睛,磕磕巴巴解释,完全不敢说谎:“对,他就是那个入学第一名,开学的时候,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了。”
“哦,是他啊。”江柚这么一提示,江妈也想了起来,一并记起来的,还有那天发生的不愉快,她脸色也倏地沉了下去。
江柚却误解了她此刻的变脸,又忙急切地接着解释:“我们两个是同桌,他和云裳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所以……会经常一起玩儿。”
江柚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然不见了章法:“他这周末生日,之前答应了要去给他过生日的,没想到不小心给错过了……刚刚拿手机,就是想给他道歉来着……”
“这样,”江妈脸色舒展了一点,“他有发微信,问你为什么失约他的生日。”
“那你……”
“我随便扫了眼,没回,”江妈把手机递回给她,“你自己回一下吧。”
江柚松了口气,接过手机攥在手里,没敢当着江妈的面打开看。
静了会儿,江妈突然又开了口:“之前你说把同学衣服弄脏,带回家洗那回,衣服就是他的?”
“……嗯。”
纠结几秒,江柚很快僵硬着脖子,艰涩地点点头,诚实地给了江妈回答。
她以为接下来江妈还会问点什么,结果没有,江妈坐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便起身去厨房给她做东西吃了。
在江爸这里这短暂的几天,江柚前半段是发烧,睡到不省人事,后半段因为提心吊胆应对江妈时不时拋过来的提问,花费了全部的精力。
直到临近回程,她也仍是无从得知,江妈突然心血来潮,过来探看江爸,是为了什么,这两天他们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不过,江柚还是敏感地隐约感知出了,江爸江妈之前的气场不对。
在她面前时,会伪装出一种刻意的,矫揉造作的故作亲密,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似是对双方都厌恶嫌弃到了极点。
那次她去厨房找吃的,偶然经过客厅,江爸江妈分坐沙发两头,彼此非常冷漠,又仿佛隐忍压抑着怒意,那氛围,好似下一秒他们就要对对方实施家庭暴力。
江柚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喊了声“妈妈”,沙发上的两人转回头来,默契地冲她笑了笑,客厅上空濒临凝固的冷气场,也随之不复存在。
不过江柚没心思去研究爸妈是不是又出现了感情危机。
她周三才能回学校,周二下午就要分班完毕,问了云裳,云裳说他们理科班还在原教室,刘班说,座位什么的先随便坐,她会帮她保留原座位的。
可其实,江柚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些,无奈她最忧虑的,暂时还不能跟云裳说。
江柚在微信上游戏上微博上,各种她能想到的社交平台,都想办法给姜宥留了言,也道了歉,可惜没能得到半点回应。
他肯定是生她气了,而且,貌似还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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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大课间,她一进教室,就发现不少生面孔。
好在她座位附近的人没有变,稍微给了她点,营造出还是熟悉环境的安全感。
云裳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马上要上课,刘班已经提前来了教室,她铁定要扑过来给江柚一个熊抱。
“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天啊,真的好全了吗?还发热吗?几天不见想我没有?”江柚刚坐下,云裳就迫不及待回过头,拋过来一连串问题。
“都好了,也不发烧了,有想你的。”江柚一边掏出课本,一边笑着依次回答。
两人又熟络热切地聊了几句,上课铃响,所有人都回到座位,江柚旁边的座位却始终空着,她没忍住好奇,问云裳,“我的新同桌是谁啊?你认识吗?”
云裳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拖腔带调,漫不经心的,藏着几分玩味的,独属于姜宥的懒洋洋的腔调。
“——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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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不在一起我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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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柚随着大家一起,循着声音望过去。
姜宥站在门口,站姿散漫,一身运动装,寻常的,江柚所熟悉的装束和表情,目光似乎冲她这边扫了眼,又回视朝向,讲台上正准备讲课的刘班。
难道姜宥最后还是选了理科?
江柚心底一惊,还未能细细品尝其中感受,就听见讲台上刘班一声怒喝:“回你自己班上,你一个文科生,天天来理科班串门,到底是打算要干什么?”
“想多学点知识也不行啊?”姜宥依旧没个正行,极欠抽地,慢悠悠反问,“学校应该阻止学生额外学习知识的权利吧?”
“那你们班的课呢?你就能不上了?你这叫藐视校规校纪,不尊重老师。”
“我们班这节自习。”姜宥应对自如。
班上有人没忍住帮腔:
“老师,提前分文理,本来就是学校不对,虽然是应试教育,但也该注意学生各学科全面发展吧。”
“以后入了社会,文科生对于物化生的基础知识,一问三不知,理科生连最基本的历史地理政治常识都不懂,那就该闹笑话了。”
“碰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崇明一中教学得要多垃圾,才能把好好的学生教成这样。”
这话可以说是吐露出了大多数学生的心声,一时间教室里拍掌叫好声不绝。
“怎么就不让你们学了?文科班是没给安排物化生课程,还是理科班不让你们上政史地?饭可以乱吃,学校可不能乱批评,你还想不想毕业了?”刘班瞪他一眼,威胁道。
“可问题是,课程安排很不平衡啊,一周就那么一两节,也太少了吧。”
“就是就是,高二还要会考,还必须全部拿A,才有资格参与自主招生。课都没怎么上就拿A,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还是学校领导决定给我们这届会考放水?”
“求放水……我可以接受不上政史地,最讨厌地理了!”
“……”
“都安静,”刘班掌心向下压,示意大家别再说话,“你们大家的意见,我会向校里反应的。”
话题到这儿,已经全部跑偏,往上上升了好几个高度,刘班也不好再指责姜宥串班的问题,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进班找位置坐下。
直到姜宥在旁边坐下,轻车熟路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江柚才意识到,他的许多书根本没有搬走,还放在这里。
几天不见,中间又闹了点误会,乍一见面,江柚又有种不自在,不知道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的尴尬感。
从他落座起,江柚就一直找机会跟他说话,可姜宥摆出一副专心听课的样子,眼睛半分不向她这边瞥,明显不愿意多搭理她。
江柚软下语气,避开刘班,小声哄了几次,姜宥全然置之不理。渐渐地,她也有点生气。
答应了去他的生日会却食言,江柚承认这是她的不对,但她后来也有在微信上跟他道歉和解释,他为什么就不能谅解她一下呢?
何况——
何况云裳都知道关心一下她的病情,他却连礼貌询问一句都没有……江柚越想越委屈,也无缘无故兀自生起了闷气,暂时不准备再理姜宥了。
姜宥在那边煞有介事地端坐着,目不斜视盯了会儿黑板。他刻意摆出一副漠然置之的态度,实则根本挡不住余光留意另一旁的动静。
脸上不做任何表情,实际上被某人轻声细语、带着讨好的道歉,早已哄得心花怒放。
心里正美到不行,那让他越听越舒畅的声音突然断了,停了几秒,仍没有多余动静,姜宥渐渐察觉出不对味来。
试探着用胳膊肘假装碰了她一下,居然被躲开了,江柚甚至还故不经意地小幅度将凳子往另一边挪了挪。
见状,姜宥心里越发没了底,慌了。
江柚呢,被碰了那一下后,原以为姜宥会借机低头说的什么,结果,她坐在那儿,安静地等了足足一分钟,都没能等到姜宥的行动。
江柚真的生气了。
她习惯性把攥在手中的笔送到嘴边,张嘴用牙咬笔帽,那一瞬间爆发的情绪,让她把笔当成了姜宥,咬下那一口的时候,下了全力。
没成想牙一酸,被坚硬的笔帽给顶到了。江柚低眼扫向手中,这不是她常咬的那只兔子笔。
江柚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咬笔。发呆的时候会无意识咬笔,烦躁写不出来题目的时候会咬笔,高兴的时候会咬笔,生气的时候也会咬笔……
反正总之,有事没事就爱上嘴咬那么一下。
她有只软管的兔子形状的笔,粉红色的,笔帽上面有着长长软软的两只耳朵,是她刚上初中的时候买的了。
不是什么牌子的,比较廉价,但用着很顺手,咬着也格外顺嘴,虽然已经用旧了,但江柚一直舍不得扔。
包括她热衷“掉笔”的那段时间,所有的私藏笔,差不多都身先士卒献身个遍了,都没舍得拿它开刀。
不过,就在上周二,被姜宥擅自强行讨要走,说拿它充当他今年生日礼物的预支。
江柚想到这里,下意识唰地侧过脸,瞪了姜宥一眼。
如果不是他把她的笔抢走了,她怎么会咬错笔,她的牙又怎么会被硬笔壳给顶到。
结果,她刚一转过头,便看见姜宥手里正拿着那只兔子笔,而兔子的半截耳朵,恰好消失在他的嘴巴里。
他异常无辜地看着她,对于自己莫名被瞪,毫无头绪,不能理解。
江柚蓦地一下脸腾起了热气,耳朵也开始发烫。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咬。
那、那可是她的笔。
简直不能继续深想。
他绝对是故意的,偏偏还故作无辜。也太……犯规了,怎么能够这样?
江柚心里的无名火奇异地消失不见了,但她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姜宥,她必须得让他也认识到,这次的事情里,他也有做的不对的部分。
于是乎,江柚板着脸,将尖而小巧的下巴露出来,对着他,故作严肃地一本正经宣布道:“我不想谈恋爱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点脸红,因为俩人从没有正式说过在一起。
她话音落地,姜宥目不转睛看着她,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反应过来,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愣了足足三分钟,脸上才终于由面容呆滞,切换成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复杂表情。
像是中大奖后的狂喜与难以置信,又像是突然被通知自个儿失忆了的茫然无措、应对不及。
他破天荒竟然也结巴起来,舌头格外绕嘴似的,顺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不是,你刚刚说、说什么?你再、再说一遍?”他用手指掏了下耳朵,“我刚刚好像……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