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非酋遇上欧皇——池汀
时间:2022-04-09 06:38:26

 
“江柚这么大了,根本不需要你照顾什么,无非就周末见个面陪一下而已,在一个城市里,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我都搞不明白,你到底在矫情什么。”
 
江爸一席苦口婆心的话,丝毫没动摇江妈分毫,反而惹得她火气更大了。
 
甚至开始口不择言,讥讽道:
 
“我矫情?你是不是动动嘴皮子,一副为你好的态度,就觉得自己特伟大?”
 
“你说得简单,可抚养一个孩子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
 
“是哦,反正你们男人,只要提供一颗小小的精.子,就觉得万事已足,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了,确实精明狡猾得够可以。如果真这么简单,那你怎么不同意我刚刚说的出国读书提议?”
 
“你自己逃得干净利落,还非要我半只脚陷在里面,还装得像是为我考虑的样子,你怎么这么贼?”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江柚已经听不清了,或者说身体的自我保护程序启动,故意不让她去听那些伤心话。
 
她实在是太伤心了,伤心到连伤心该有什么样的感受都忘了。
 
上面爆炸的信息量已经将她整个人压垮了。
 
彻底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原来那些家庭重归和谐的场景都是假象,根本没有她以为的慢慢变好,一切只是长满虱子的华丽长袍,她就是那个吸引来虱子的元凶。
 
长袍不能继续穿了,他们要将长袍分别改制成其他东西,首先要做的就是丢掉会长虱子的罪魁祸首。
 
两人发现争吵被撞破后的尴尬退缩的表情,江柚记不太清了。
 
她只知道,从这天开始,他们彻底撕掉伪装,自私的念头连在她面前隐藏都不愿意了,经常当着她丢掉面就连线互相破口大骂。因为时间线拖太长,江爸早就又回到那个让他才踏入不到一年就流连忘返的国度了。
 
他们似乎尚留有最后一点默契。
 
默契得都像是忘记了,江柚不过是一个十几岁还没有成年、正处于高中关键时刻、青春敏感期的,会自卑也会伤心难过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孩。
 
一个很早之前就被父母遗忘了的小孩。
 
为此,江柚甚至不止一遍地去搜索过“抚养权”三个字的意思。
 
百度百科上是这样解释的:抚养权,是指父母对其子女的一项人身权利。
 
看似带有个“权”字,应该大家都争相哄抢才对,但实际上,真的如此吗?
 
似乎对于她的父母而言,这对父母来说意义重大的权利,不过是个两人都想摆脱的累赘,一个甩也甩不掉的责任。
 
可真奇怪。
 
-
 
伴随着父母这边热火朝天的抚养权推脱战,江柚在痛苦和疏离中,迎来了迟到的青春叛逆期。
 
她的叛逆并不张扬,是无声无息的,并不对任何人宣泄情绪,她只是想将自我丢弃。
 
江柚不自觉地开始上课跑神,不再认真听讲,也不想事情,只是单纯的大脑放空,发呆,她感觉自己成了时间的旁观者,游离在所有事物之外,丧失了所有感知,甚至情绪。
 
甚至,她这个往日连上课时,稍微注意力不集中,就会羞愧的乖乖生,居然也学会装模作样伪装在认真听讲。甚至还养成了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经验,欺瞒过所有人,除了成绩。
 
到了后期,厌学厌世的情绪越发强烈,江柚甚至开始偷偷带手机去学校,打游戏时动静太大,她就晚上躺在宿舍床上通宵看小说,整夜不睡。
 
寄希望于借助沉溺在小说世界,来逃避现实。
 
宿舍里电源插口没有连电,手机电量耗光了,她就让姜宥帮忙带校外帮他充电。
 
倒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她一周最多拜托姜宥一次,实际上以她的消耗,手机电量加上充电宝也只能撑一天,其他多数时间,她都是让班上其他走读生帮忙。
 
实际上如果不是碍于男女朋友身份,她实际上并不怎么想搭理姜宥。
 
江柚跟云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好在进入高二下学期之后,云裳似乎也有心事,变得特别忙碌不怎么有空找她讲话。
 
她基本只需要在姜宥面前伪装。
 
也一直都隐藏伪装得很好。
 
两个人不同班,之间又有每天限定见面次数和时间的规定约束,她的堕落战线又是那么漫长且无声无息,不为人察觉,直到高二下学期结束,都没有被察觉。
 
江柚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有时候突然清醒间,她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很可怕。
 
但好在清醒的时刻很少,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大脑闪现一瞬,半秒都不会停留,便继续心安理得自我迷失沉溺。
 
下坠的惯性是可怕的。
 
堕落的时候只觉得特别痛快。
 
到最后,江柚甚至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就好像准备把这席长满虱子的华丽长袍扒开,彻底将她这只吸引虱子的怪物暴露出来,让大家看看最内里有多丑陋,多恶劣。
 
给予他们彻底颠覆的失望观感后,好让所有人再也不用对她报以任何无希望的期待。
 
带着覆灭的情绪,她消极地对抗所有人的关怀,甚至以伤害憎恶回赠。
 
她无比迫切地一遍又一遍确认着很久以前早在大脑根深蒂固的认知——没有人爱她,她不配被爱,不值得被爱。
 
好似只有这样做,她才可以重新修复她的保护壳,拥有安全感,不会再整日担心会失去,也不用再忧心该如何应对失去后导致的更难堪绝望的局面。
 
但事实跟她想要的结果完全相反。
 
姜宥是很生气,对她的成绩倒退也很失望,可似乎,他并没有放开她手的打算。
 
 
蛊惑
 
 
高三开学高考模拟测验之后,成绩出来,江柚的名次倒退到年纪五十名开外,几乎快要掉出前一百。
 
江柚对此挺无所谓的,她甚至很清楚,她的真实水平没有这么高,无非是之前底子比较厚,所以成绩单没那么不堪入目罢了。
 
实际上,她整个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内容并没有学进去多少。
 
可老师和她的朋友们都不这样想。
 
老师找她谈话,问不出来什么。联系她的父母,也没人有空愿意来学校交流,最后只能无奈地摇头,重重叹息。
 
倒也没有再继续私下找她了。
 
云裳对此没什么太大看法,反而觉得挺正常的,进入高三压力大,一次没考很正常,她知道柚柚的水准。
 
再说,人生也不止高考这一条出路,大不了跟她一起出国呗。
 
是的,云裳已经决定出国读书了。和周清许一起。
 
云裳父母发现了她跟周清许的恋情,倒也没说不支持,只是希望两人可以一起海外留学,他们愿意担负周清许的学费。
 
周清许似乎不太愿意,但最后也没彻底反对,算是默认妥协了,两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托福雅思和留学申请的问题。
 
向晚歌一向冷淡疏离,江柚跟她同学五六年,关系也只是一般。
 
成绩下来后,两人凑巧在走廊遇见,她罕见地淡淡开口,提醒了一句:“别因为别人惩罚自己,这个世上没什么靠得住的,只有赚到手里的钱,和学会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似乎所有人跟她一样,对她堕落的反应都很平淡,除了姜宥。
 
晚自修,所有人都在教室里自习,他闯进她们班的教师,一路连拖带拽,把江柚拉到操场。
 
握住她手腕时,用力很大,她细瘦的腕骨被抓得生疼,完全挣不开。
 
江柚也没想挣开。
 
她现在对一切都挺无所谓的,不是懒得在乎不屑于反抗,而是已经丧失所有器官的感知能力。
 
操场上,稀薄浅淡的月光下,鹅黄路灯安静沉默又孤独,两个人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并肩坐在下面,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平和。
 
实际上两人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了,连说话都很少。
 
自从上半年期末考一结束,姜宥家里发生突发状况,仓促赶往另一个城市后,江柚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拒接他的电话。
 
看样子,姜宥家里确实发生了很大突发状况。
 
不然不会连高三开学这么重要的模拟考试都不参加。
 
江柚发现,不过才短短几个月,他就消瘦不少,神色也很差,似乎浑身都写满了疲惫,额头始终微微皱起,仿佛有无数解决不完的难题,即将把他压垮,
 
江柚看在眼里,其实内心心疼得要死,很想抱抱他,安慰安慰他,抚平他额头的皱纹。
 
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
 
表现出的样子,就好似一副我看出来你很需要安慰陪伴,可我就是懒得去做的情形。
 
江柚清楚,她自己就是一个虚伪糟糕冰冷到了极点的缩头乌龟。
 
可事实如此。
 
她本身就是一地鸡毛,哪里有资格去关心别人。
 
最后,还是姜宥先开了口。
 
竟然不是从她这里索取温暖与帮助。
 
严厉的语气背后,满满都是对她殷切的爱与关注。
 
他冷着脸质问她:“成绩怎么回事?之前我就觉得你的表现不对劲,但想着你可能是压力太大,晚上稍微玩手机放松一下也无所谓,我会陪你慢慢将状态调整过来。可后来我发现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了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江柚忽然很想落泪。
 
她眨了眨眼,又将眼泪全数收回去,用冷漠的表面伪装自己,不惜截取话里的部分内容,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以后不会再找你充手机电了。”
 
许是没控制好,声音里沾染上些许哽咽和赌气的意味。
 
姜宥顿了顿,态度软化一点,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语气简直温柔到了骨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强词夺理,我是那个意思吗?”
 
他继续诱哄她:“但你不觉得你最近情绪很不对吗?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要瞒着我好吗?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说我会很担心。”
 
她沉默不语。
 
姜宥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又道:“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不太入耳。但事实是,对这个年纪的我们来说,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应该荒废学业,对不对?”
 
如果是大半年之后的江柚,绝对可以把这句话,原话摔回到他头上,来进行反驳。
 
一个口口声声“不应该荒废学业”的人,最后连高考都没参加。
 
这种人说的话,想来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不听也罢。
 
可这会儿的江柚却找不到任何话去争辩,因为在她以往十几年的认知里,也是这样想的。
 
她原本就认同他的话,当然反驳不出来。
 
只得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
 
“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啊,大不了我以后去当职业写手呗。”
 
她胡乱说着,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觉得很不错,我已经有写出版书,经常各种少女杂志也经常有文章发表,好几个编辑都说我在驾驭文字方面特别有天赋。”
 
“而且写小说这个又不需要学历,什么年龄都能写,我喜欢写小说,也愿意把这个当我终身的职业,能靠这个养活自己,我觉得我考大学就是浪费时间。”
 
江柚一路胡诌。其实根本没这样想,只是单纯地摆出一条看似光明,实则对她而言,并不怎么样感兴趣的退路和去处,故意展示给姜宥看。
 
你瞧,这是就是我的本来面目。
 
跟你完全不同的一路人,别再对我抱有任何期望和幻想了,不值当。
 
跟她的不负责任胡言乱语相比,姜宥慎重且理智,把她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去认真琢磨思考其可行性。
 
“你真的确定你喜欢写小说,能够把这个当终身的职业?”他拧眉反问,“你最近难道不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江柚愣住了。
 
过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这瞬间,所有情绪感知又全部回拢,她终于恢复了一点正常人会有的情绪波动。
 
江柚被他激得又是愤怒又是羞恼,如同被人恶意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该是拼命遮挡护住,还是任其就这样暴露,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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