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风松了口气：“谢谢你。”
“不用客气。”男生笑了笑，“远风哥，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宋远风把他送出去，“麻烦你了。”
姜时意往房间里走了走，看见病床上躺着的老人，身形干瘦，脸上虽然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但不难看出，他是个慈祥又温暖的人。
宋远风将男生送出去，站到她旁边，姜时意有些自责：“要是早几天和你回来就好了。”
“别这么说，时意。”看见李叔没事，宋远风已经冷静了不少，“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预料的。”
房间里面一时陷入沉默，宋远风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你要不要坐一会？”
姜时意摇头：“你坐吧，你开了一路的车，应该休息一下。”
姜时意看了眼时钟，指针已经指向“8”了，他们两个人在路上被堵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饭，姜时意披上棉服：“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我还不饿。”宋远风摆手，“我去给你买吧。”
“你在这看着李叔吧。”姜时意把他摁回椅子上，“我去就好。”
“也好。”宋远风妥协，“那你注意安全。”
“好。”
医院附近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姜时意从后面的一条小路上绕了很远，才勉强在村子边上找到了一家商店。
她进去拿了两袋面包还有两盒牛奶。
她回病房的时候，宋远风正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光黯淡。
这是姜时意第一次见宋远风这副消沉的状态。
她突然在想，多年前，宋远风是不是也这样坐在病床前，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疼爱的妈妈和外婆离开了人世呢？
姜时意的心不轻不重地被撞击了一下。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是一个燥热的夏天，她站在江城二中的楼梯间上。
这个瞬间一闪而过，以至于她在原地站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那个狭小的楼梯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摇摇头，进去把面包和牛奶递给宋远风：“楼下的小吃店都没开，我只找到了一家商店。”
“知道你没胃口。”姜时意帮他把牛奶打开，“但还是要吃一点垫垫肚子。”
宋远风从她手里接过来：“谢谢你，时意。”
“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姜时意拍拍他胳膊，“我是你女朋友啊。”
快要到半夜的时候，李叔仍然没有醒来，宋远风看姜时意在一旁困得直打哈欠，过去给他披上外套：“送你回去睡觉？”
“不要。”姜时意摇摇头，勾着他衣角，“我在这陪你。”
房间里没有空闲的病床，宋远风转身把两个人的椅子搬到一起：“那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会。”
“你不困吗？”
“不困。”宋远风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揽着她肩膀，“睡吧。”
“那好吧。”姜时意点点头。
她睡得并不踏实，反反复复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内容全和那个楼梯间有关，但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那里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只过了半个小时，她就清醒过来。
宋远风察觉到她的动作：“怎么醒的这么快？”
“睡得不太好。”姜时意蹙着眉头，“一直在做梦。”
“做什么梦了？给我讲讲。”
“我一直在梦见江城二中的某个楼梯间。”姜时意有些苦恼，“好像那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
听见“楼梯间”几个字，宋远风愣了下。
那个炎热的夏天，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她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被小夹子别在一旁……
“生活其实很美好。”
……
“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那里发生过什么。”
姜时意的话将他拉回现实，见她还在苦恼地回忆着，宋远风轻声安慰：“想不起来咱就不想了。”
姜时意似乎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点头答应：“好。”
虽然刚才睡得不是很好，但姜时意总归是清醒了一点，看见宋远风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才想起他已经忙了一天了。
姜时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该你靠着我睡了。”
“我真的不困。”宋远风知道她心疼自己，揉了揉她的头，“你应该再睡一会的。”
*
姜时意在两点多的时候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宋远风怕她睡得不舒服，去护士站租了一张折叠床回来，轻轻将她抱上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李叔醒了过来。
看见李叔醒了，宋远风起身过去：“李叔，你醒了。”
李叔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远风，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
“李叔。”宋远风的嗓音有点哑，“别这么说。”
“是我不好，应该提前几天回来陪你的。”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正常的。”李叔扭头注意到蜷缩在折叠床上的小姑娘，抬手指了下，“这是你女朋友吗？”
“是的。”
“看见你交了女朋友，我就安心了。”李叔笑了下，“以后去那头见到你外婆和妈妈，也不怕没有交代。”
“李叔。”宋远风眉头皱了下，眼眶有些红，“别说这些，我问过医生，你只是休息得不太好，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远风。”李叔眉头上的皱纹舒展开，“每个人都会走到那一天的，你妈妈和外婆先后离开后，我之所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也就是想替他们看见你能有自己的幸福。”
“你不知道。”李叔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这几年我梦见你外婆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总在梦里问我你过的好不好……”
一颗眼泪滑落：“你们一家人啊，这么多年吃了太多的苦，现在他们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了。”
“现在看见你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李叔。”宋远风给他倒了一杯水，扶着他起来喝下，“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好好好。”李叔知道自己是又触景伤情了，将悲伤的情绪收敛起来，“看见你现在这么有出息，我们都替你高兴。”
他悄悄指了指姜时意：“你们谈多久了？”
“半年了。”宋远风看姜时意瑟缩了下，过去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看着就是个好孩子。”李叔看着姜时意，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远风，她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了吗？”
“我和她说过了。”宋远风知道李叔在想什么，“放心，时意不会在乎那些的。”
“那就好。”李叔笑了下，“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姑娘。”
“我会的。”
*
姜时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知道这肯定是宋远风安排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看见他的身影。
倒是李叔，靠在床头上对着窗外发呆。
“李叔，您醒了？”姜时意穿上鞋子下地。
“嗯。”李叔朝她笑了下，“远风出去买早餐了。”
“啊。”姜时意点头，关心着李叔的状况，“您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就是折腾你们，大过年的还要跑回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姜时意说。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远风把买回来的早餐递到她手里：“醒了？”
姜时意点点头：“嗯。”
“你们两个也在这守了一天了。”李叔说，“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姜时意看见他眼睑下淡淡的黑眼圈：“你昨晚睡了吗？”
“睡——”
他话还没说完，姜时意便在他眼下发青的地方点了点：“你又想骗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宋远风抿着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你回去休息。”姜时意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我在这照顾李叔就好。”
“你们两个都别在这陪我。”李叔把早餐放在一边，态度坚定，“你们现在都好好回去休息一下，要是再留在这，我现在就去找护士办出院。”
李叔平时看着脾气挺好的，但是真的倔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这点宋远风早就知道。
“好吧。”宋远风妥协道，过去牵姜时意，“那我们就先回去一趟，顺便带一些换洗的衣物过来。”
“去吧去吧。”李叔摆摆手，“你们注意安全。”
医院到村里的距离不远，宋远风开车带着她回去，十多分钟就到了。
姜时意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被风吹的打了个寒颤，抽抽鼻子：“我觉得我回去应该找时间把驾照考了。”
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身边的不少同学都去考了驾照，姜时意因为当时还没满十八周岁，错过了机会。
后来上大学，她也一直没找到大段时间去练，一拖再拖，一直到工作也没考上。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下次出远门的时候，还能替你开一会，省得你这么累。”姜时意思考片刻，“也许还能接送你上下班。”
宋远风笑了下：“这不是有我。”
“还是自己学会比较好。”姜时意暗暗决定，回去就找个驾校。
两个人在一座低矮的平房前面停下，院子里面堆得雪还没来得及扫，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你一直跟着妈妈在这里生活吗？”她问。
“不是。”宋远风站在她身后，帮她挡了一部分风，“最开始的时候和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后来她病重的那段时间，唯一的心愿就是回来陪陪外婆，所以我和学校请了假，和她一起回到这里。”
姜时意蹭了下鼻尖，“哦”了一声。
“先进去吧，外面冷。”
房间被李叔打扫得很干净，宋远风把姜时意带到自己的房间，转身要去找东西，姜时意扯住他的手腕：“你先别忙了，在这休息会。”
“那好吧。”宋远风确实有些困了，没再推脱，顺从地躺在她身边的位置，“但是我就睡一小时，你记得叫我。”
“好。”
看着宋远风睡下，姜时意帮他掖好被子，坐在他旁边在手机上找了个小说打发时间，没看多久也有了些困意，便躺在他身边，阖上眼睛。
半个多小时后，姜时意先醒了过来，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活动了一下四肢。
他的房间并不大，里面除了床之外，只有一张陈旧的木制书桌，倒是墙上贴了不少奖状，从小学到中学，哪怕是“卷面整洁奖”，也被完好地贴在墙上。
看得出来，他的外婆很爱他。
摆在书桌上的一张旧照片吸引了姜时意的目光，照片上是一对母子，年轻的母亲胳膊轻轻搭在儿子肩膀上，眼底的爱意流露出来。
姜时意手指轻轻划过照片，自言自语：“这应该就是他妈妈吧……”
“在这干什么呢？”宋远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你醒了？”姜时意把照片放回原位，看了下时钟，“你才睡了五十分钟。”
“足够了。”宋远风把照片拿起来，重新放进她手里，“让你看的。”
姜时意目光重新放到照片上：“你高中怎么得和现在不太一样？”
“小时候吃过一阵激素药，所以很胖，不好看。”宋远风看着照片上那个曾经胖胖的小男孩，和她开玩笑，“怎么，嫌弃我了啊？”
“才没有，就是没想到你以前和现在的变化有这么大，都要认不出你了。”
“不过你胖起来也挺可爱的。”她又补充道。
“后来怎么又瘦了？”
宋远风笑了下：“这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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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隔天就出了院，宋远风和正商那边请了假，执意要留下来陪他几天。
姜时意打算留下来一起陪着，正准备给谈宁打电话。宋远风不忍心看她跟着自己在这边受苦，打断她：“时意，听话，你先回去。”
“我想在这陪你。”姜时意勾着他手指，“想替你分担一点。”
“这几天你在这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宋远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家等我，不然我会担心你。”
两人争执半天，最后姜时意还是被宋远风送回了家里。
“老家那边信号不好。”宋远风赶着回去照顾李叔，“可能有时候不能及时接到你的电话。”
“我知道。”
“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见急事，找你哥或者是顾修和来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