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回办公室。怀歆在后面,听见文总说一会儿要和郁承、徐旭一起开个会。
在人群中郁承总是显眼。她凝视着他笔挺的背影,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嘴角稍微翘了一下。
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秘密的感觉超乎预料的刺激。
他对于别人而言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她却真切了解与他接吻是何种滋味。
一般开会需要一两个小时,怀歆回到座位上之后开始心无旁骛地工作。
等到手中的活告一段落,她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回来,看到微信弹出一则新消息:【来我办公室。】
怀歆无声笑了下,多此一举地问:【什么时候?】
郁承秒回:【现在,马上】
怀歆:【哦】
她重新给自己上了个漂亮的口红,这才施施然起身,走到郁承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沉稳传来一声“请进”。
怀歆便推开门进去。
刚关上门转过身,她便被人按在外面看不透的磨砂玻璃上亲吻。
怀歆挣扎着唔一声,却在唇半启的时候给予他可趁之机。郁承一边将她带向房间里,一边将她抱坐到一旁较矮的立柜上面。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微仰着颈倾近过来。
过了片晌,郁承短暂松开她。但眸子却仍紧盯着她,轻笑:“几天不见,就和别人好了?”
他的眼睛里有未散开的情意,纤长睫羽敛着,半眯着眼看她,眸中意味晦暗不明。
怀歆垂眸,迎着他目光,懒懒问:“如果我说是呢?”
郁承稍顿一瞬,勾唇笑了。
“不许。”
他扣住她一侧纤细手腕,再度倾身过来。
郁承吻技颇好,吻了好一会儿,直到怀歆快喘不上气无意识推搡他的时候,郁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须臾眯着眼道:“好甜。”
怀歆忍不住低下头,几乎想钻到地底去。
“讨厌死了。”她小声,“动静那么大。”
郁承挑了挑眼尾,凑近她勾唇问:“谁讨厌?”
“你!”
他低低地坏笑:“刚才接吻的时候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
怀歆推开他,跳下矮柜往外走:“我要回去了。”
“这样回去可不行。”郁承从后面抱住她,慢条斯理地笑,“不然大家都会知道我欺负过你了。”
怀歆瞠眸,接过他递来的镜子。
好家伙,这口红都花得不行了……
也太过分了吧刚才。
你也知道是欺负啊,她瞪了他一眼,还笑!
认认真真地拿纸巾擦掉,重新涂抹一遍,怀歆这才松了口气。一转眼又看到郁承英俊的面容,她红着耳朵,又拿干净纸巾替他擦拭嘴角。
一切全部恢复原状之后怀歆就想溜,却被眉眼含笑的男人擒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有点烫,怀歆难得结巴了一下:“郁总还、还有什么事?”
郁承把她拥进怀里,垂着眼,似笑非笑地道:“帐还没算完就想跑?”
“什么账?”她睫毛扑闪了下,无辜问。
他稍顿片刻,情绪不明地压着嗓音提示她:“高高瘦瘦,阳光白净,年轻,又帅又开朗。”
这样仰着头说话让怀歆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她试图推他,但没推动,憋了一下笑,便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回答:“就,我弟弟的一个好朋友,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聊那么开心?”
怀歆歪了下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片晌她悠悠然开口:“哥哥这是醋了?”
“……”
“不要吃醋。”怀歆眨了眨眼,眼神无比娇俏。她含笑凑过去,在他耳畔轻声说,“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但他不如你赢面大。”
她似是故意,唇将碰未碰,撩拨般地,轻轻一触就离开。
郁承眯了下眼,绷着咬肌笑了。
“先回去工作。”他嗓音低沉微哑,警告似的捏了捏她柔软的耳,“不然我不保证之后会不会弄出更大的动静。”
此次香港之行的进展如郁承预料中一般。
潘晋岳六十九大寿,不是整年,再加之家族里里外外的各种小问题,也没有很多心思大办。
寿宴就在半山别墅举行,宴请了诸位多年来的亲朋好友,席间很是热闹。潘晋岳对于郁承的出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照旧与他寒暄几句,问候日常情况。
郁承送的礼物是许琮准备的明朝山水图,在一众贺礼中算是中上乘,对于他现在这样的边缘化地位来说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好。且许琮了解潘晋岳的喜好,这是她特地寻来的佳品。
而潘隽送的则是藏传佛教随行供奉过的一尊小金佛,颜色昳丽多彩,很是贵重,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也颇得潘晋岳的属意。
除此之外,郁承还看见两卷棋谱放在不起眼处,也不知道是出自于谁的手笔。
晚宴过后,宾客都在二楼饮酒尽欢。郁承在长廊落地窗往下俯瞰,能看到后花园中的情景。
潘耀在欢快地荡秋千,旁边站着一个容色沉隽的年轻男人。
小姑娘玩了一会儿,对着男人伸出粉嘟嘟的手臂,于是男人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大一小两人笑着说话。
郁承想那应该就是裘明帆,他并没有见过父亲的其他两个儿子,原先是因上不了台面所以一直把他们放在暗处,就像潘晋岳曾经对待他那般。
不过今天裘明帆能出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潘耀所说的“悄悄”进来那么简单。
这是父亲默许了的。
郁承低敛着眼凝视他们片刻,底下的男人似有所感,朝二楼上方回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裘明帆率先反应,嘴角微微一勾,颔首示意。
郁承朝他回以一个淡淡的笑,不知怎么就想到,其实裘明帆和他一样,一开始都不姓潘,只是前者更识时务,认祖归宗后一切都以潘为重,所有身份认证上的名字也已经更改。
不像他,冥顽不化。
郁承一直不随潘性,他在家的时间太少,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扔到了美国,几年过去,潘晋岳都快忘记了他这个人。
回国以后更是没有一件事是和潘家沾得上边的,许琮显然没有太指望他,所以对这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不过潘晋岳对此事态度还算缓和,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正是他这个生母。
听说裘明帆的母亲是沪圈某家的小姐,虽比不上世家大族,但还是要强过现在的潘太不少。这样的背景还要给人做小,可见潘晋岳的棋盘里也不是那么黑白分明。
郁承不用改姓,是否还应该感谢父亲对母亲尚有深重情意,不然潘晋岳怎会容忍他这般纵意。
真情?
他想到这个词便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玻璃长廊。
途中遇到几个亲戚,都是捧高踩低的,看见郁承也没有什么好眼色,冷冷淡淡的。只有小叔潘晋崇亲切地同他问了好。
他是潘晋岳的胞弟,兄弟俩年纪相差近二十岁,一直未曾婚娶。潘晋岳将潘家的酒店事业交给他来打理。潘晋崇颇有几分经商头脑,管理至今商业版图一直稳步扩张,也颇得潘晋岳信任。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作别,郁承从旋转楼梯下去的时候碰到许琮裹着丝绒披肩上来,她妆容精致,但兴许是兴办宴会劳累的缘故,气色难免有些憔悴。
双方交换了眼神,许琮对他说:“随我来,你父亲在书房。”
书房内有谈话的声音,才甫一走进,里面就有人出来,是一位世叔家的长辈。
“潘太。”对方问候一句,又朝郁承淡淡点头。
许琮端方回礼,郁承也唤:“谢叔叔。”
待那位离开之后,许琮才敲了敲门,柔声道:“老爷,是我。”
“进来吧。”
潘晋岳书房内的摆设颇有讲究,文房四宝一样不少,蕉叶白石品的老坑岩端砚,细腻凝润,比官窑瓷器还珍贵稀缺,壁上挂着一副明代文徵明的书法真迹,笔走龙蛇,气概饱满浑厚。
郁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待听到谈话内容转到引子上了,他才温和敲门。
“阿承来了?”
潘晋岳喜怒不形于色:“进来。”
郁承致礼,在一旁的偏座坐下。许琮瞥他一眼,微笑道:“今日的宴食可还钟意?我瞧你吃得不多。”
“母亲张罗的,自然是钟意的。”郁承也笑一笑,“只是鱼脍鲍肉虽好,也不可多食。”
潘晋岳倒像是感了兴趣:“哦?为什么?”
郁承抬眸直视他,不卑不亢地回:“凡事讲求取之有道,用之有度,欲则生贪,贪则无厌。”
萃茶的水滴声扑通两下,他垂低眸,谦和道:“只是儿子的一点薄见罢了,阿爸听过便好。”
潘晋岳看了他片刻,神色比方才进门时缓和不少。许琮不动声色地观察,停顿片晌,继续同他讲起方才的事情。
潘晋岳瞥了她一眼,没有制止。
原是在讲潘家北京置业的事情,住宅和商业地产都有,此次出问题的是潘隽负责的一处影视城综合体项目,周边四至有高端酒店和商业配套。
因为综合体存在建设违规的情况,大量商业单元面积未售,而已售出地产也未能竣工并及时验收交付,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致使公司严重拖欠负债还款。
潘家地产子公司早些年已经分离上市,如今新闻一出股价狂跌,百亿多市值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许琮轻声细语地为潘晋岳斟茶:“我看这事也不必太过忧心,十几二十亿的窟窿,大不了从其他地方再周转一下资金,咱们文旅和餐饮的现金流一向很好……”
潘晋岳轻轻缓缓地呵出一口气,面上还是不显,只不过思虑片刻,望向郁承:“阿承怎么看?”
“当务之急是注入资金,解决标的项目的违建手续,完成后续复工建设并重振销售。”郁承稍顿一瞬,“不过我理解,阿爸担心的是公司的信用危机。”
资金方面损失惨重只是其次,更关键的是声誉一落千丈,其余已交付楼盘遭到大量抛售,业主和供应商齐齐施压,这样下去信用风险敞口会愈发扩大。到时有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潘晋岳慢慢地盘着掌心里的沉香寿字佛珠,并不作声,郁承斟酌着说:“儿子在想,要不引入一些外来资金?”
潘晋岳抬了抬下巴,以示鼓励。
郁承便继续道:“找些大型民营私募的夹层部,用它们的牌子为项目做背书(endorsement,指担保)。”
许琮插话:“这倒也可以。”
“博源资本新募一期夹层基金500亿,再找个国资系的共同组成劣后级投资,将不良资产进行债务重组,应当是可行的方案。”郁承说,“如果阿爸需要,我可着手推动这事。”
夹层投资股债并重,尤偏债权,投资回报要求较高,大多投的都是地产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