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角下狐狸尾——这碗粥
时间:2022-04-10 08:06:40

  杨同认识陈戎的时间不长,他是跟着朱丰羽混的,因朱丰羽的关系,才认识了陈戎。
  杨同是圆脸蛋、圆身材。他打小就幻想,自己瘦下来以后,变身为一个特立独行的酷哥。
  朱丰羽很酷,面无表情,拳头狠辣。
  陈戎更酷。一个全方位伪装自己的人,并非泛泛之辈,这难度系数比面无表情更高。
  所以,杨同说,朱丰羽是他的偶像,陈戎是他的老大。
  老大挑选女朋友的眼光,和常人不一样。杨同只能远远地站在老大背后,每次见面很悲壮。
  陈戎拨着手里的花生,先按下去,花生“叭脆”一声,接着掰开。炸得焦黄的花生粒到了他的掌心。他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把你们介绍给她。”
  朱丰羽敲了敲桌上的烟盒,提醒说:“她对我恨之入骨。”
  杨同舀了一勺子的田螺:“正因为如此,你更要把这事扛下来。我观察过嫂子,这人是暴脾气,要是知道老大才是害她检讨的人,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来。”
  朱丰羽横过去一眼。当事人就在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同说:“老大,我这是风险预测,你得未雨绸缪。古人有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古人又有云,纸包不住火。古人还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
  朱丰羽弹了个花生壳过去,正中杨同的脑袋瓜子。
  杨同“哎呦”一声。
  朱丰羽说:“别云了,他读的书比你多。”
  “但是古人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大是困在局里了。”杨同振振有词,“老大的女朋友,将来要跟老大躺一张床的。难不成,老大半夜睡觉还得戴上眼镜,对她笑眯眯的?奥斯卡影帝也有卸妆的时候,是不是?”
  “话糙理不糙。”朱丰羽看向陈戎。
  “我不谨慎不行。跟你们认识,是一场赌博,你们接受了我,我赢了。如果你们不接受,赌局就散了。但我不亏什么。”假若把赌局设在他和她之间,他输不起。
  至少在现阶段,别说十成的把握,他连五成都没有。尤其倪燕归几次强调,她喜欢乖巧听话的男生。
  朱丰羽用筷子串起一撮通菜:“我同意杨同的观点。”
  杨同的圆眼睛挤了两下。
  朱丰羽说:“我是觉得,如果在自己女朋友面前都要强颜欢笑,这场恋爱不如不谈。”
  陈戎又拨了一粒花生,放在嘴里,“咔滋”清脆。他说:“这场赌局,我不想输。”不能输,所以也不想赌。
  杨同:“老大,你怎么一眼相中了这脾气的?”难伺候。
  陈戎:“感觉到了。”
  杨同托起脸颊,仰头望天。朦胧的月亮挂在天边的一角:“我什么时候才能恋爱呢?”
  朱丰羽扯起了笑:“思春了?”
  “你们俩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一个人孤影自怜。”他捂起胸口,“我这里酸溜溜的。”他嘴里分泌的口水大有酸味,又见到一个女孩骑着单车来了。
  这下,杨同的眼角都发酸了。
  女孩单车的篮筐放着一个小盒子,上面缠了条半红半粉的蝴蝶结。
  杨同猜,那是生日蛋糕。
  陈戎也见到了女孩,他站起来:“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杨同跟着说:“生日快乐,我也走了。”
  女孩远远地停了车,惊疑地望着陈戎。
  陈戎瞥过去,用手指顶了一下鼻梁的眼镜。
  女孩吓得脸色都白了。
  陈戎问:“我很可怕吗?”
  杨同点头:“老大太可怕了。”这在杨同的眼里是一个褒义形象,可怕才有气势嘛。
  倪燕归裹紧了外套,半晌都没有说话。
  林修了解她,凭她的性格,知道“十二支烟”不是朱丰羽,铁定要去找正主算账。
  但她默不作声,把帽子的扣子给扣上了。
  人低着头,很不倪燕归。
  林修解下自己的围巾:“天气冷了,不知道自己多穿一件。”
  倪燕归确实冷,把围巾抖开来,当是披风披在自己的肩膀上。“回去吧,这里的风太大了。”
  “就这样?”林修顿一下,问,“那要不要继续打听‘十二支烟’?”
  “不用了。”她感觉自己说话时,嘴唇在颤抖,“我上次教训了朱丰羽,这事就当了结了。”
  跳下观众席,罩着路灯的光,林修才看见,倪燕归面色变得苍白,嘴唇像失去了血色。“这么冷?”他脱下风衣,递过去。
  她望着深紫的布料:“你不是很怕冷吗?”
  “这几年身子骨强健,变得耐寒了。”林修笑,“小时候,你把衣服给我穿。终于风水轮流转,我能威风一次了。”
  倪燕归想跟着笑,扯了扯嘴角,终究笑不起来。
  林修知道她的低落是因为陈戎:“幼儿园的照片,我发到你的手机上。你仔细想一想陈戎的话,以及他这个人。”
  “陈戎说,他的白月光是当年掐他脸蛋的女同学。”她的人裹在林修的风衣里,衣摆长及她的膝盖。
  儿时,她和林修差不多身高,但林修肉嘟嘟的,她总是央求妈妈买宽大的外套,因为这样,林修穿起来才合适。后来,林修长高了,人也跟着修长起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要套在他的衣服里取暖。
  “扯淡吧。”林修直想笑,“谁会把幼儿园小朋友当成白月光?倪燕归,这种弥天大谎你也信。”
  她张张嘴,失去了辩驳的勇气。她不仅相信,甚至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在陈戎心里占据了十几年的时光。她当时乐得不行。
  倪燕归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坐下来了。
  林修的风衣重量很厚,压得她的人都垮了。否则镜中的人照起来怎么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柳木晞端着水果盘过来:“新鲜的草莓。”
  大草莓映着晶亮光泽,嫩得令人垂涎欲滴。倪燕归咬一口:“酸的。”
  柳木晞不信,又挑了一个:“不酸啊,很甜。”
  倪燕归从抽屉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我吃这个。”
  打火机的火苗窜了一下,燃起了烟。烟的一圈泛起了金黄色,像是无人机闪过时,拍下那一个金色的头。
  她靠在阳台栏杆,向外面的天空吹烟圈。这几天,她还沉浸在她和陈戎在酒店的激情。
  经林修提醒,她之前被蒙蔽的,或者说,不愿细想的东西,忽然一点一点,就像刚刚窜起的火苗一样,从她的记忆里跳了出来。
  从第一次和陈戎见面开始,以及之后在跑道上的冲突。
  橘色小圆头嘴里喊着老大。老大是谁呢?是朱丰羽?或者……在场的另一人……
  那天遇到的小白兔姑娘,为什么见到陈戎,就露出惊惧的表情?
  陈戎腰上坚硬的质感,真的是腹肌神器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否在短短三月练成那样紧实的肌肉?
  他醉酒时念叨的白月光,是谁?
  毛教练说,陈戎飞跃的动作,为什么那样迅捷灵敏?
  无人机拍到的画面,陈戎和朱丰羽为什么站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倪燕归堆积而来。
  她曾经闪过些奇怪的念头。因为对方是陈戎,她把那些不合理的部分,或者忽略,或者为他圆场。
  就连现在,她也拼命地想要压制自己。
  那不是陈戎。只是一个背影极其相像的人。而且金色头发的人不一定是朱丰羽。只是两秒的画面,她极有可能看错了。
  倪燕归重新拿出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又看。
  这人太像太像陈戎了,连微仰的角度也一样。
  柳木晞洗澡出来了。
  倪燕归还在阳台,不知抽的第几支烟。
  柳木晞敲敲阳台门:“燕归,不要站在这吹冷风啊。会着凉。”
  “对了。”倪燕归突然问,“朱丰羽有什么朋友吗?”
  柳木晞一愣:“那个叫杨同的吧,形影不离。”
  “还有别的吗?”
  “没听他说过。”柳木晞耸肩,“我和他不熟。”
  倪燕归的手机震了震。
  是陈戎的消息:「我外带了一份热的姜撞奶,在你宿舍楼下。」
  她连吸了几口烟。像是要最终确认什么,她坐电梯到楼下。
  陈戎向她微微一笑。笑意在见到她风衣和围巾时,略微淡了。他提了提手里的外卖袋。
  她站在走廊外,用手机和他说:「你转过身去,仰头看上面。」
  他有些疑惑,但依言照做了。
  倪燕归望着他的背影,打开手机,比对画面。
  悲哀的是,她太喜欢陈戎了,喜欢到凭一个背影就能判断,“十二支烟”真的是陈戎。
  她突然转身,跑上去了。
  陈戎回头,见到她飞扬的衣摆,以及脖子上绑得结实的大红围巾。
  紫色风衣很宽,是男款。
  围巾,也是林修的同款。或者……就是同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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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修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李筠告诉陈戎,林修抓到了把柄。“我和你去酒店的事,林修保证过不说出去。”至于别的,她撬不开林修的口了。
  倪燕归今晚见过林修。
  陈戎动了动手指,闭了一下眼睛。
  夜色深,漫来浓重的花香。他觉得自己被束缚得厉害。
  他不能赌,赌输了可能前功尽弃。他的脑子里闪过理智的一切方法。然而实际上,他把手指掰得“咔咔”地响。
  他今天没有围围巾。
  他的围巾很淡很雅。
  她那样娇美的脸蛋,红色衬着更妩媚。
  “哎。”经过的一个女生投来奇怪的目光。
  陈戎调整了呼吸,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走到宿管处,笑着把姜撞奶送给了阿姨。
  临走时,他望了望楼上,给倪燕归发信息:「倪倪,今晚怎么了?」
  她没有回应。
  他滑下眼镜,拧了拧鼻梁。
  这一晚,他一条回复也没收到。
  倪燕归又照了镜子,气色比刚才更灰败。她用消毒湿巾擦了擦镜子。
  镜子亮起来,人的面色仍然苍白。
  她问:“我是不是灰头土脸的?”
  柳木晞从床上探出头来:“你这件是不是林修的紫风衣?搭配大红的围巾?”
  倪燕归对着镜子整了下风衣和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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