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教数学的杨老师进了班,陈染音才走人。她这节没课,直接回了办公室,但是过了十五分钟后,她又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了,再一次地迂回到了二班后门外,无声无息地趴在门玻璃上窥探班内的情况。
可以,表现不错,没人捣乱,都在认认真真地听课,包括顾别冬都在歪着脑袋看黑板。
说明刚才的那番震慑有效果。
陈染音在心里舒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回了办公室。
李思绵这节也没课,正在改作业,陈染音回到办公室后,她抬起了头,笑着问:“效果怎么样?”
陈染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略有些志得意满:“还不错。”
李思绵赞叹:“也就你能治得住他们,杨老师被他们气哭过好几次。”
陈染音:“那帮小崽子确实皮。”说话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憋到了位于自己斜对面的那张办公桌。
这是物理老师的桌子,上面放着三摞作业本。
陈染音微微蹙起了眉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物理老师跟她说过,二班的作业总是交不齐,课代表却每次都骗他收齐了。
此时物理老师不在,陈染音只好自己去一探究竟,快步绕到了物理老师的办公桌前,开始查起了本班的作业,五十一本,差一本。
她让李思绵把点名册递给她,一本本对人名。
等她点完后,李思绵好奇地问了句:“少了谁的?”
陈染音哭笑不得:“顾别冬。”
李思绵也笑了:“我猜就是他。”
“诶,这帮小年轻啊……”陈染音重新把作业本整理好,拿着点名册回到了工位上,“许词话肯定喜欢顾别冬。”
李思绵:“我也看出来了,但是顾别冬好像喜欢韩娇。”
陈染音:“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他就是喜欢韩娇,早上带饭跑操买水下课买零食。”其实老师和学生们一样八卦,还八卦得津津有味。
李思绵惊讶得很:“这小子竟然这么舔?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呀。”
陈染音:“不舔,韩娇也有回应,给他买水买零食,还送他同款水杯,双向奔赴呢。”
李思绵:“就那个蓝色的特百惠?”
陈染音点头:“嗯,还挺贵的,一百多呢。”
李思眠:“你通知家长了吗?”
“我肯定要通知啊,但我没抓到实锤。”陈染音略有些挫败,“韩娇她妈跟我说韩娇在家里哭着喊着向她保证自己绝对没早恋,是我凭空臆想诋毁诬陷她。”
李思眠:“顾别冬的家长呢?”
陈染音笑得无奈:“跟没有去家访过一样。”
李思眠叹了口气:“哎,早恋这事,男孩家长就是比女孩家长淡定。”
陈染音:“他想管也管不了啊,天天忙得要死。”
李思眠想了想,点头:“也是,当警察都忙,顾不上家里。”
陈染音:“韩娇她妈是全职太太,管她管挺严的,但也管不住。”
李思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九班的那个赵煦鹏你记得吗?和顾别冬打架那个。”
陈染音眉头一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之前我找他谈话的时候那小子拽得跟什么似的,看我的眼神中透露着轻蔑和藐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要是放在十年前,这种目中无人的拽哥早被她打服了,但是现在不行了,她是个teacher,必须以德服人。
李思绵:“我听二班的学生说,他现在用的那个杯子也是韩娇送的。”
陈染音:“………”
她不禁感慨了一句:“牛啊!”
李思绵:“韩娇真有点社交牛逼症,挺厉害的。”她又回忆起了自己青春,“我上学的时候根本不敢和班里面的那些风云人物说话,觉得他们好社会,动不动就摇人打架的,一点都不和善。”
陈染音:“……”
身为曾经的校园大姐大,她实在是没法接话,只好换话题:“等跑操结束后我要找顾别冬谈谈话。”
李思绵:“你准备跟他谈什么呀?”
陈染音叹气:“让他别总难为人家物理课代表。”
李思绵笑了,又低头改了几张卷子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下周五咱们年级去拓展训练你知道么?三天两夜,周五去周日回。”
拓展训练,东辅市教育局规定每位初中生必须参加的校外拓展活动,意在磨练学生意志,陶冶情操,锻炼班级的凝聚力;和军训一样,记入个人档案和学分,如非特殊情况必须参加。
陈染音一愣:“他们还没参加过呢?”
据她所知,拓展训练活动基本都会被安排在学生八年级上学期的时候进行,这都已经九年级了,竟然才开始?
李思绵叹了口气:“谁知道学校怎么安排的?竟然拖到现在……不过也还行,补课期间去不耽误事,结束后再休息一周,回来后就正式开学了。”
陈染音又问:“去哪训?党校还是皇帝山?”这两个训练营是东辅市教育局指定的定点训练单位。
李思绵:“都不是,这回是去特警训练基地。”
陈染音一愣,半惊半喜:“啊?真的嘛?”
李思绵点头:“我听年级长说得,特警队招了一批新人,要练新兵,有实战演习这一项,本来是想借咱们学校的学生和场地参加演习,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商量的,校领导和特警队领导一拍即合达成共识,咱们去特警基地训练,免费给他们当群演,他们包咱们的吃住,找几个队员免费给咱们训练,两全其美,咱们还省了一笔钱。”
陈染音“啧”了一声,感慨:“省钱,领导们的终身大事。”
第二节下课后是课间操。二班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下操后,陈染音直接把顾别冬喊走了。顾别冬心里挺忐忑的,还以为陈大美女真的要问那个令他难以启齿的问题了,但谁知她压根就没提他舅,找他谈话的原因是他总是不交物理作业……哎,事实证明,就是他舅想多了,陈大美女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
距离体育课上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陈染音才把顾别冬放走,她接下来连着两节都有课,急匆匆地回到了办公室,抱着教案跑去了一班。
第四节是三班的课,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下课,回到办公室后直接累瘫在了椅子上。
办公室里面已经没有别的老师了,外面的走廊上热闹哄哄,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五成群地朝着楼梯口走,有说有笑地放学回家。
陈染音坐凳子上歇了一会儿,正准备收拾回家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孟牧丞的电话。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摁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了耳边,不耐烦地问:“干嘛呀?”
孟牧丞:“你在学校么?”
陈染音:“马上就走。”
孟牧丞叹了口气:“大善人,捎我一程吧,车坏你们学校门口了。”
陈染音:“……”
她并不想当大善人:“我骑得电动车。”
孟牧丞:“没事,我不嫌弃。”
陈染音本想直接拒绝他,但又一想,自己还欠他个人情呢,就问了句:“你去哪呀?”
孟牧丞:“回家。”
陈染音想了想,虽然和她家是反方向,但也不远,可以送,就当还人情了,然后答应了他:“行吧,北门等我。”
孟牧丞笑着回:“好嘞,谢谢陈姐,爱您。”
陈染音“嘁”了一声:“把你虚伪的爱收好,姐不需要。”
烈日当空,热闹的校门口停了辆黑色别克SUV,顾别冬一走出校门就愣住了,做梦似的盯着别克看了一会儿,直到别克驾驶室的窗户落下,身穿黑色短袖的顾祈舟冲他喊了一声:“傻愣着干什么?”
顾别冬如梦初醒,难以置信地朝着别克车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舅竟然来学校接他了,破天荒头一次呢!
“今天休假。”顾祈舟言简意赅,“上车。”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把窗户关上了。
顾别冬还是懵,上了车后,又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来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来找陈大美女的吧?”
顾祈舟冷着脸说:“我找她干嘛?”又说,“把安全带系上,开车了。”
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在此地久留,也就不存在找人一说。
但顾别冬并不信他的话,不过还是乖乖地把安全带系上了,然后一抬头,愣住了——
陈大美女骑着电动车从学校里面窜了出来,停到了前方不远处的路边,那里站着一位身穿白衬衫和黑色西服裤的高个子男人,长得挺白,还挺帅,是个标致的小白脸,双手插兜,站姿浪荡,手腕上戴着的那块表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陈大美女停稳后,小白脸微微俯身,笑着对她对说了些什么,然后在陈大美女的催促下,迈开大长腿,跨坐到了她的电动车上。陈大美女骑着车带着他走了。
顾别冬抿了抿唇,静悄悄地瞟了他舅一眼。
顾祈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神色平静地启动汽车。
但顾别冬能察觉到,他舅绝对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把情绪藏得很深,深到人看不出来。
想了想,他决定安慰一下他舅:“你放心,陈大美女绝对看不上那种小白脸。”
顾祈舟不置可否,直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轻描淡写地回:“我认识他。”
顾别冬一愣:“啊?他不会也是你们高中同学吧?”
顾祈舟:“不是。”
顾别冬:“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顾祈舟:“一起打过球。”其实他压根不想和他打,但那个姓孟的实在是太挑衅。
顾别冬:“谁赢了?”
顾祈舟没好气:“废话,肯定是你舅。”
顾别冬:“哦,那你们这还……诶,你要去哪儿啊?”他发现他舅没有走回家的那条路,而是跟着“猎鹰”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顾祈舟眼也不眨地说:“那边修路了,过不去。”
顾别冬不可思议:“我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顾祈舟:“突然修的。”
顾别冬沉默片刻,微微眯眼:“你是不放心陈大美女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吧?”
不就是青梅竹马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祈舟满不在乎:“别乱猜,我和你们班主任又不熟。”
顾别冬想了想,点头:“确实,她都没问我那个问题。”
顾祈舟看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顾别冬:“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顾祈舟:“无所谓。”
顾别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