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程清背着他，觉得手上有点滑，颠了一下他，“那段时间，我妈妈生病了，每天背着她去化疗，又背着她回来。她后来越来越轻了。”
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只有这样一个小黑点负隅前行，一步一个脚印。
随即，风吹落的雪将脚印埋藏。
程清最终还是把李冉带出了那个雪场。李冉还好，脖子那里是热乎的，但程清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冰条了，僵硬而失去知觉。
她在风雪中，一直像母亲祈祷，祈祷母亲在天之灵能照亮她前行之路，能带她出去。
曾经一度想过放弃，大不了就两个人都死在那里，好歹有个伴儿，可她想起了母亲生前的哀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程清又突然觉得，能炽热地活着是一件多么好、多么鲜活的事情。
她便一再咬牙坚持着背着李冉最终走出了那里。
八年前的李冉很快与眼前的李冉重合着，如同幻影入了本体。
八年了，什么事情都应该变一下了，以前觉得舒服得不能再舒服的事情现在做起来都已经有点膈应。
两人还在对峙时，魏如初从一边走过来。他穿着西装，肃起脸来，丝毫没有往常的随和。
笑与不笑，区别挺大的。
程清和李冉都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长条形的区域陡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也怪魏如初走路没声儿。
他走进了看李冉还拽着程清的手腕，当即便把他俩拆开。
李冉还陷于无声的回忆中，一时被人抓住了手，他很诧异地看了魏如初一眼。
魏如初的眼神拉满了警戒线，“我一时没有找到她，没想到她在这里，那么，李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李冉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先发制人地死死钳制住，“你干什么？我要叫保安了。”李冉恢复了平静，语气凌厉。
两只绷满血管青筋的手腕交缠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唉，你们干嘛？”程清从中拦断他们，“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赶紧去入座吧。”
李冉和魏如初同时抬头看了一眼程清，把手放掉。
恰在此时，有人来找李冉，让他赶紧过去出席仪式。
李冉顺势走开，把先前解开的衣服重新扣上，与魏如初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都对视了一眼，狠厉程度不相上下。
李冉走开后，只有程清和魏如初在原地。
程清一时之间陷入尴尬的沉思，她不知道要不要跟魏如初解释点什么，或者说，要给他解释什么？
和他说明，其实这一切都是李冉设计的，她根本不知道......
但是，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在等，等魏如初开口问，他问什么，程清就答什么，坦诚地回答，不留任何欺瞒的余地。
奇怪的是，魏如初只是让她挽紧了自己的手臂，什么也没说。
宴会里，宾客如云。
人们虽然互相点着头，举着酒杯笑着，但基本上都只会和自己相熟的几个人一起交谈，别人顶多是点头之交。
人群就像云一样，飘过来飘过去，来来去去四周还是那么些人。
程清正在许谙旁边敬酒时，黎欲突然从后面偷偷拉住她的系带，示意她出去说话。
程清会意，很快和许谙道了谢，与黎欲前后脚离开宴会厅，去往外面的走廊处。
关上那扇门，酒杯与酒杯之间的碰撞声很快烟消云散，如闻瓮中。
“说吧，什么事？”程清手里还握着一支红酒杯，她摇晃着杯子，看着黎欲。
黎欲今天美极了，金色的裙装衬得她原先那种娇滴滴的气质更加金碧辉煌了一些。
“姐，我闺蜜回来了”，黎欲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叙说什么很让她着急惊慌的事，“就是李总的未婚妻，她回国了。”
“那又怎么样？”程清懒懒地发问。
“嗯”，黎欲咽了一口口水，“你还是小心一下她。她很恨你。而且......我听她说，她就在这个宴会上。”
“总之，你小心一点。”她急匆匆地交待完，马上就推门进了宴会厅，程清想喊她留下，都没叫得住。
看得出她很惊慌了。
程清没想到，沈万怡回国能把黎欲吓成这样。她手扶着栏杆，一下就想起了那天电话里李冉那声清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