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显峰知道林露一定会想去，“当然可以。我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参观一下，一林也差不多就下课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林露说：“太好啦！”
接儿子放学，是从一林上幼儿园起，林露做了十几年而乐此不疲的事。
到了普林斯顿大学，武显峰带林露从主门菲兹阮道夫大门进入学校，并告诉林露：“这个门从1970年以后就一直开着，表示普林斯顿大学是开放的、不是与世隔绝的。”
武显峰首先带林露参观了校园教学楼、图书馆和体育馆，然后去了大礼堂、教堂、学生宿舍。
林露看着古老的建筑，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特别喜欢具有浓厚历史气息的老建筑，她觉得每一幢古建筑都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最后，武显峰带林露参观了艺术博物馆。
艺术博物馆更是让林露叹为观止，馆内的收藏堪称一流。
欧洲的油画，美国的抽象画，莫奈和梵高的真迹也都有，并且中国元素也相当多：唐三彩佛像精美至极，青铜器造型繁多；还有齐白石的绘画作品，宋高宗的字……而且馆内正在举办一个德国画家的画展……
不得不说，普林斯顿的确是一个开放、包容的大学。
第27章 自豪
参观过普林斯顿，林露觉得回国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魏雨谋。他的建议很好，普林斯顿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
林露由感而发，对武显峰说：“看到一林在这样的大学读书，我就放心啦！”
“你把一林培养到世界顶尖的大学读书，应该不止是放心，更多的应该是自豪和骄傲！”武显峰纠正林露。
“是的，我为一林自豪、骄傲！”林露微笑道，眼中溢出母爱的光芒。
武显峰因林露脸上闪现出的欣慰而又满足的笑而动容。说：“你还可以更自豪、骄傲一点，你曾经教过的学生可是这里的教授呢！”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夸奖自己呀！”
以武显峰强大的内心，他当然不会不好意思，“当然，你和我都有资格骄傲。”
武显峰的内心还是想要告诉林露：她比她想的要优秀得多！
武显峰看差不多要到陈一林放学的时间了，就和林露到校门口等陈一林，并且发信息给陈一林说：我和你妈妈在菲兹阮道夫大门接你放学。
当林露看到陈一林从NassauHall行政大楼那边走过来，并且从大门旁边的小门出来时，问陈一林：“你怎么不走大门，走小门？”
陈一林说：“妈妈，Frank没跟你介绍吗？普林斯顿的新生从开学第一天必须从校外通过这个门的中间大门进入校园而成为正式的学生，毕业时必须从校园通过这个中间的大门走出进入社会，才算正式毕业。
在普林斯顿有这样一个传说：任何学生如果在毕业前从这个大门走出校园，就不能在他她规定的年级毕业。
所以，虽然中间的大门一直都开着，但是学生一般都不走中间的大门，只走两边的小门。我可不想毕不了业噢！”
林露听了陈一林的话，说：“这个传说好，每次走这个门，都可以提醒学生，要努力如期毕业。”
武显峰借机教导陈一林：“一林，你看你妈妈听你说过这个传说之后不是一听了之，而是思考这个传说带来的后续影响。
你妈妈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你在学习中也要多思考，真正的知识是通过思考得来的，而不是学来的。”
陈一林心想：Frank还真会讨好妈妈，嘴上应承：“谢谢，Frank，我知道了。”
然后陈一林转头对林露说：“今晚，中国留学生联谊会组织了一个活动。妈妈，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就和同学一起去Party了。”
“是吗？那你去跟同学玩吧，多跟学哥、学姐交流交流学习和生活的经验。”
“那我就陪不了你啦！”陈一林想陪妈妈更想和同学一起玩儿。
“没关系，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你去玩吧。只不过我还想今晚跟你一起看电影呢，那就改明天吧！”
“好的，谢谢妈妈！今晚可能会很晚，我想在学校住，可以吗？”陈一林问林露。
“可以。”林露觉得儿子是大孩子了，爽快地答应。
林露目送儿子返回校园，眼中充满留恋。
武显峰等到陈一林的身影转弯不见了，才叫林露：“走吧，我们回家。”
林露和武显峰一起上车。
武显峰刚启动车子，手机就传来「嘀」的一声短信音，他按开手机一看，是陈一林：刚刚你是讨好妈妈多一点，还是想教导我多一点？后面是一个坏笑的表情。
武显峰笑了，回复道：臭小子，一半一半可以吗？
然后，武显峰转头对林露说：“你放心吧，你儿子和你一样，总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林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听了武显峰的话，还有因为刚刚参观校园的兴奋和震撼，回程林露的心情出奇的好。
说：“那小子自己去Party了，晚上我们也做几个菜，不带他。”林露用昂扬的话表达了失落的心绪。
尽管是因为陈一林先冷落了林露。
武显峰还是非常满意林露的用词：我们，不带他。
晚上，林露做了糖醋排骨，把前一天剥了没用完的虾仁拿出来炒了个虾仁西葫芦，又把秋葵打了水焯拌了一下、最后做了个鲜菌汤。
武显峰看着摆在餐桌上的菜：排骨里配了胡萝卜片和黄瓜片，颜色搭配的很好看；
虾仁西葫芦红绿相间；秋葵是切成两段的，后段立在盘子中间摆成了一个圆形，前段围在周围，尖尖朝外，像绿色的太阳；鲜菌汤呈奶白色很是诱人。他夸奖林露，“嗯，看着真不错，色香味俱全！”
“你还没吃呢，怎么能知道味道如何？虚伪！”
得，拍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蹄子上了。武显峰讪讪一笑，说：“我用肉眼一看就知道，呵呵……这么好的菜，我们是不是应该喝点酒？”
“好的，喝点酒。”林露似乎也很有兴致。
武显峰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粽色玻璃瓶的酒，说：“前段时间我们学校一位古巴裔教授送给我的朗姆酒，不知道味道如何，咱们尝尝？”
林露说：“好，尝尝！”
武显峰给两个人都斟满酒后，举起杯，说：“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林露说：“好，为重逢干杯！”
林露喝了一口酒，觉得真不错：“嗯，这个酒很好喝，有点甜，还有点香草一样的淡淡的香气，像马迭尔香草冰棍。”
武显峰喝了一口酒后，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又夸赞林露，说：“嗯，都很好吃。我就说是色香味俱全嘛！你还说我虚伪。”
林露也都尝了个遍，证实了自己没有丢手艺后说，“现在不算你虚伪。”然后举起酒杯说：“来，为一林干一杯，我为儿子自豪！”
“好，干杯！”武显峰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武显峰发现林露真的把杯里的酒全都干了，说：“你还真干呀？慢点喝。”
林露拿起酒瓶边给自己倒酒边说：“今天，看到学校的环境那么好我很震撼，也很欣慰，看到一林头也不回地往校园里走，我意识到他已经是羽翼丰满的雄鹰了，广阔的蓝天等待着他展翅翱翔，他将会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可能都顾不得回头看我一眼。”林露一边说着一边哽咽了。
武显峰能明白林露的心情，在学校门口，林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一林的脚步走出很远，直到背影消失不见，而一林一直没有回头。
“孩子总会长大，总会离开父母，孩子只有离开父母才会真正成熟，他有了自己的圈子才有锻炼自己、展现自己的机会。”武显峰安慰林露。
林露喝了一口酒，说：“是，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鼓励他去找同学，但是，我还是很伤感。”
林露边说边落下泪来。
第28章 心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从前，你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一林身上，所以你才会这么失落。以后，一林有他自己的生活，你也要有你的生活。”武显峰继续开导林露。
“我的生活？我的家没了，儿子的翅膀也长硬了飞走了。什么是我的生活？”林露一边发出疑问一边将杯中的酒干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武显峰陪林露把酒干了之后，阻止林露，“你别喝了，这酒不是这么个喝法。”
“这酒挺好喝的，你别那么小气！”
“好，酒先放在这，你听我说。你的生活就是完完全全以你自己为中心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我能做什么？我还能怎样？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答案。”
“你可以去应聘工作，可以继续教学，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我能做什么工作？我做了十几年老妈子，谁还会让我去教学？之前我投了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一样。”林露又喝了一大口酒。
“工作可以慢慢找，这不是着急的事。”武显峰安慰林露。
“你没听说过女人四十豆腐渣吗？我都三十八岁了，马上就要变成豆腐渣了。”林露哀怨地说。
“豆腐渣像你这样？你真会抬举豆腐渣。”武显峰被林露气笑了。
“唉！我的心情，你这种优质男不会懂。”林露惆怅，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你在优质男的心里一直是秀外慧中、兰心蕙质的女人，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武显峰就知道，对于一个感情迟钝的榆木脑袋，就不能暗示，明示她都不明白。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武显峰很不甘心自己的深情被无视。
于是，他放下筷子，拉起林露的手，让林露跟他上楼。
林露问：“干嘛？”
武显峰说：“带你看样东西。”
武显峰带林露到二楼他的书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他曾经给一林看过的相册给林露看。
林露翻看着相册，很是诧异，“这些照片是哪儿来的？”林露跟儿子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都是我拍的。每年的假期我都会回国，会远远地看看你。”武显峰说完看林露的反应。
林露处于懵圈中，有点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样子。
武显峰又把林露拉到书桌对面。林露看到差不多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世界地图。
“你结婚那天，我来到美国读书，我很刻苦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假期我会到处旅行，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国家。”
武显峰指着世界地图上的圈圈点点给林露看，加拿大、俄罗斯、波兰、法国、西班牙、摩洛哥、尼日利亚……每一个国家都做了标记。
“你看看这些地方，刚果、坦桑尼亚、澳大利亚、阿根廷、巴西……”武显峰边说边拿起旁边条案上的笔沿着地图上的点画出一个圈来。
虽然弧线并不圆润，但仍然不能否认：那的确是一个圆。
“走了这一圈下来，我发现，尽管我一直行走在路上，可是我的心却一直不受支配地留在了这里。”说着，武显峰把手点在了中国的位置。
“我知道，你有一颗中国心。你高三时就说你是一个爱国主义好青年。不愿意学习洋鬼子的鬼画符。”
“我是有一颗中国心，但我的中国心里装的是你。”武显峰看到林露错愕的样子，继续说：“这么多年，我让自己的身体一直在路上，游览旅途风光，了解世界风情。可是，在我欣喜的时候，在我寂寥的时候，我都希望你在我的身边，分享我的快乐、忧伤……在我骄傲的时候、在我迷茫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望着眼前的地图，林露仿佛看到一个似圆规一样的长腿少年，踽踽前行的样子。
林露记得小时候上学做数学题的时候，有时手头上没有圆规，她就会找来一段线绳，在铅笔上缠绕几圈，然后左手按着线绳的另一端，右手执笔绕圈，一个圆就画好了。
画好圆后，那段线绳就不一定被她丢到哪去了。而她面前这张地图上形成的圆不是一蹴而就的，武显峰在用这个圆告诉林露，她就是牵引他在这张地图上画圆的那根线绳，并且他从来没有丢掉过。
林露很感动，但是理智让她保持清晰的思路：“武显峰，你让我很感动，我从来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让你十六年都念念不忘并且给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扰让我心生愧疚。
每个人可能都会把某段感情或某个人看得特别一些，那时你才十七岁，又是在高考前夕，可能面对无边的题海和对未知的前路让你迷茫又不知所措，恰巧我做你的家教，在学习和对未来的认知上对你有一些帮助。
你也知道，我引用了很多名人名言，我并不是一个多理智的人，也不是一个多高尚的人。
那时候做家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可以让我自力更生，另一个是忙碌可以缓解思乡之愁。
做家教是一个教学相长的过程，从我的学生身上我能看到一个孩子幼童、少年、青春期的成长。
学生遇到的问题我要寻求解决的方法，我要对称我为老师的每一个孩子负责，课前我会做大量的准备，这也是我成长的一种方式，包括你也一样，在我眼里，你也是一个孩子。
你高三那一年，是我们两个斗智斗勇的一年，基本上都是我小胜于你，可是我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游刃有余。
同样，记忆也会有偏差，我教你时，你才十七岁，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可能是你把十七岁那年的记忆神圣化了，那是一种幻化的美好，经不起检验。”
“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赛车不喜欢手枪，到现在仍然没有改变。十七岁怎么就不能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是十七岁，不是弱智，又在充当老师给我摆大道理，别想再用你的伎俩牵引我的思维。”武显峰生气地说，他气愤的是林露轻视他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