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圈子，有时候心照不宣比公之于众还要可怕。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有问题，没人会说出来，可她还是会成为他们背后的谈资，她以后的剧本也会受到潜在的抵制。
外行人不知道内里的事实，但是内部人员什么都懂。
惠知行在悄无声息地抹杀她。
果然是惠导，兵不血刃。
怪不得他当初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可是这种结果宋佳雪接受不了，她无法接受自己期盼已久的美好未来又回归暗无天日，甚至比暗无天日还要糟糕。
不行，她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惠知行说江放坚强，也说他有能力摆平这种事，那她就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录音。
只要把这条录音发给别人，只要说明这条录音的主人是谁，必然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可是，她真得要这么做吗？
或者说，只是把这个发给他们，威慑力够不够大，能不能达到立竿见影一击必中的效果？
现在看来，效果是有的，但还缺乏关键性的证据。
是啊，缺乏证据。
宋佳雪请了假，回了老城区一趟。
下午这个时间顾长福不在家，她也没想过跟他打招呼，回到家就开始翻找。
顾长福说把东西扔了，她不信。
只是当时那个东西用处不大，毕竟惠知行已经答应下来了，她找东西也只是想放在身边心安一些，便没再找。
如今看来，这个东西已经不仅能让她心安，甚至还能决定她以后的命运。
第227章
质问
宋佳雪的直觉向来准，她确实找到了被顾长福塞在床底夹层里的录音机和磁带。
接下来便是找媒体暴露这次的事情。
可是，无论她转几个弯通过谁找媒体，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偶然，三个四个便足够令人清醒了。
逼到最后，宋佳雪甚至打算用她自己的身份找媒体暴露录音。
可还是她低估了惠知行，惠知行真得做到了在整个深城的媒体圈抵制她的新闻。
宋佳雪一时想不到办法去反抗惠知行，虽然她可以找外地的传媒公司去做这件事。
但是她自己的人脉没有那么广，她也担心惠知行真得会加大报复力度。
在寻找外地传媒公司以及自己捅出这件事之间，她选择了一个更折中的方法。
两个月前她就给顾长福买了一台智能手机，还给他开通了微博账号，只是顾长福一直没有用过。
顾长福也确实不会用智能机，他一直都用的是老年机。
本以为只是有备无患，却没想到会真得到这一天。
隔天下班后，宋佳雪又回了一趟老城区，这次碰上了顾长福。
顾长福见到她就问，“你把录音机和磁带拿走了？”
宋佳雪没有回答，径直绕过他去拿他的新手机。
顾长福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忙走到她面前问道：“佳雪，你拿我手机干吗？”
宋佳雪拿着顾长福的手机没有解释，只是道：“你的手机最近就放在我这儿。”
如果是以前，顾长福一定不会多想，但是现在他忍不住问道：“你想用我的手机做什么？”
宋佳雪将手机装进包里，“你不用管。”
顾长福怎么可能不管？
可宋佳雪却没了想再跟他多说的打算，拿了手机便要离开。
顾长福追上去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佳雪，别做错事。”
声音近乎恳求。
他不知道他没陪伴在宋佳雪身边的这些年，她的性格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又或者说是她一直没有变，是他从来没有认清过她。
但不管怎样，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
宋佳雪完全没有心情多听顾长福的说教，径直就离开了。
回到车里，拿着顾长福的手机思考着该发什么微博时，宋佳雪的理智回笼了一些。
这件事如果现在闹出去，那就真得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她还是希望不要和惠知行撕破脸。
而如今唯一能不撕破脸皮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就在这件事的关键人上。
宋佳雪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江放的电话。
她给江放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发消息也迟迟没有回复。
她不确定江放是真的在忙，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理她。
惠知行说过，这段录音最好永远也不要让江放知道，但是惠知行已经违背了诺言，那么就不要怪她去骚扰江放了。
她直接截取了一段上次给惠知行听过的音频发给江放。
十几分钟后，江放那边打来了电话。
现在宋佳雪可以确定了，江放刚刚是真的在忙，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来找她。
宋佳雪挂断了电话，发消息：“半小时后，步行街长岛咖啡厅见……”
江放那边只回了一个字：【好】；
这次，宋佳雪比江放早到，点了江放喜欢喝的冰美式，又给江放点了一份甜点。
十分钟后，江放姗姗来迟，坐下直入主题，“有什么话直说吧，惠知行之所以不追究，是不是因为这份录音？”
江放的情绪很平稳，宋佳雪找不到丝毫破绽。
只有江放自己知道，她在听到这段音频的第一句话起，就仿佛被人抽掉了全身的力气，放在了数九寒天的深冰里。
不需要看，她也能猜到她当时的脸色有多差。
她本以为上次在发布会见宋佳雪，就已经是最后一次见面，却没想到两人还能再见，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还能再恶化。
听着江放不拐弯抹角的话，宋佳雪也开门见山，“对，就是因为这个。”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找我？”如果惠知行真得不追究，宋佳雪不会来找她，也不会把这份录音暴露到她面前。
宋佳雪勾唇，“惠知行没有兑现承诺，他打算取消我所有的编剧奖项评选资格。”
江放一愣，“所以呢，你就找到了我？”
“对，你应该不希望我把这份录音泄露出去吧？”
江放没有答话。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警惕，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你只需要劝说惠知行不要取消我的评奖资格就行。””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劝动他？
你不能，谁还能，毕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出气。““如果我不愿意劝呢？”
“江放，我们朋友一场，何必这么无情呢，你应该也不想揭开自己过去的伤疤，也不想让一群大众网友讨论你家的事，并攻击你和方阿姨吧？”
江放面无表情，“这就是你想到的威胁方式？”
宋佳雪笑，“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只能算是……条件置换。”
江放仍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不会干涉惠知行的任何决定。”
看着江放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宋佳雪的表情变了变，“为什么？”
“需要原因吗？”
宋佳雪的语速急了些，“这个音频可是跟你息息相关，难道你想看这个被暴露出去之后，有多少人对你口诛笔伐吗？就算你不在乎，你也得为方姨考虑吧？”
江放看着宋佳雪，只道：“当你只能借助口诛笔伐来威胁我的时候，你更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
说罢，江放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准备站起身。
宋佳雪看她打定了主意想要离开，忙转移话题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得到这份录音的吗？”
江放怎么可能不好奇，从听到音频的第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回想当年的事情。
宋佳雪为什么会有她和方兰之间的对话？
某一刻，她想起了某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当年，他们是邻居，宋佳雪也曾向她炫耀她的那台录音机。
所以，难道事情巧合到这种地步？
江放起身的动作顿住，看着宋佳雪问道：“难道当年你碰巧录到了？”
宋佳雪笑了，“我突然觉得你和惠知行在一起确实挺配，你们俩都挺聪明的，猜问题都是一猜一个准。”
江放蹙着眉，没说话，宋佳雪敛了笑容，“事情就是这么巧，我那天正好留在家，碰巧就录下来了。”
“怎么做到碰巧录下的？”
到了这一步，宋佳雪也没必要瞒着了，“当时我听到你们那边吵闹的声音了，正好我闲着没事在玩录音机，就打开了录音，后来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大，我就悄悄开了点门缝，之后就清楚地录到了这一段。
那时候你和方阿姨完全没有心情管那么多，警察到的时候，正好我爸妈也离完婚回来了，没有人注意到要审问我。于是，我就成功隐退成了唯一知道事情真相却没被发现的人。”
江放此刻顾不得宋佳雪的话外之意，只道：“你那天为什么在家？”
第228章
摊牌【重要】（改）
“我刚才不是提过了嘛，我爸和我妈那天离婚，我当然得留在家知道结果啊。”
顿了下，宋佳雪又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应该都忘了那段时间我爸妈离婚了吧。也是，毕竟你家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爸的死、你妈会不会被判刑、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可怜的事上，别人都没时间关心我家的事，更何况事件重心的你呢？”
恰恰相反，江放对那段时间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深，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到已经印入了骨子里。
只是那一天太混乱，她来不及关注顾长福和焦卓在她爸出事后匆匆赶回家时，对面门内是不是已经站着宋佳雪。
江放本就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只是以前没对宋佳雪设防，所以很多时候宋佳雪说了什么她也不在乎。
但此刻，她瞬间就通过宋佳雪的这段话抓到了情绪重点，“你恨我？又或者说，你嫉妒我？”
这是她以前没在宋佳雪身上发现过的情绪。
即使上次在发布会现场和宋佳雪闹掰，她也没发现她有这样的情绪。
原来，宋佳雪对她的不满比她想到的还要更浓烈。
可为什么呢，她自问她和她的家人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任何情绪都该有原因才是。
宋佳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江放的猜测。
江放追问，“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
“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能发现的一天……”宋佳雪笑了，“如果真得要追究时间的话，那可就太早了，从刚见你不久，我就不喜欢你。”
这一刻，江放竟然也不觉得惊讶了，反倒更多了几分泰然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我？”
“需要那么多原因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从看到方阿姨对你无微不至的关心时起，我就已经知道了，你远比我要幸福。
而看到你总是比我还要漂亮的成绩单后，看到你即使跳过级也能考入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后，我就更不喜欢你了。”
江放不理解，很不理解。
她现在可以不在乎宋佳雪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可是，“顾叔和焦姨对你也不错，你的成绩比我差不了多少，你跟我上的也是同一个大学，你为什么要通过这些来界定我们之间的差别？”
“我爸我妈真得对我好吗？”
宋佳雪一时不想谈论他们俩，只回答后两个问题，“不说那个，只说成绩，我只能是班级前五，而你一直都是前三，你甚至跳过两次级上后只上了二中，我上了一中，你却还是轻而易举地上了我理想中的大学。
你的高中不如我，却遇到了对你忠心耿耿的周元，上大学又遇到了惠知行，毕业后一度占着公司合伙人的位置，还收获了苏朗这样的死忠粉，如今又认识了万伊，你明明就比我幸福很多，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比我幸福的人呢？”
“你跟我谈幸福？”江放觉得这种比较很是不可思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我当成比较的对象，世上比我优秀的人有那么多，我甚至都算得上失败。”
“可能人就连比较的时候都是现实的吧，不敢跟比自己好太多的人比，也不屑于跟比自己差太多的人比，你对我来说刚刚好。”
“难道你对幸福的定义就是被家暴过？”
“至少你爸也不是每天都打你，你妈对你很好。”宋佳雪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呢，我妈心里没有我，她只有自己，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摆脱我爸这个窝囊废好去攀高枝，从来不关心我的情绪、我的健康、我的学习，她只看最终结果，偶尔情绪不好的时候也会拿我出气，非打即骂。
我爸呢，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什么都听我妈的，我妈教训我，他也只说是为我好。
他是疼我，是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可是他每天上班忙的根本就不在家，同样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也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我在那个家，每天的生活只有压抑。”
“后来，我跟着我妈来了宋家，生活质量确实好了，可是身边更没有关心我的人了，我妈成了别人妈，我爸也不是我爸，我在宋家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如果不是今天的这番谈话，也许江放永远都不能进一步了解宋佳雪。
她印象里的宋佳雪文文弱弱、甜美爱笑、安静善良、开朗向上、身边有很多的朋友，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自怨自艾。
江放想说的只有一句，“顾叔叔对你很好，当初你父母离婚，是你没有选择他。”
即使在当初那段对她来说那么黑暗、混乱的时期，她也曾关注着宋佳雪。
只是那时的她没有选择的权力，也没有帮助的能力。
宋佳雪嗤笑，“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天真，我选择我爸会怎么样你想不到吗，如果我真得选择他，我还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吗？”
“不会……”江放说实话，“但你至少会比现在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