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继续说:“不管你以后靠谁,签谁,怎么走,说白了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究竟怎么做才好,说句你不爱听的,也让你做件你不爱做的,态度放好点,给姜腾打个电话,说自己刚才冲动了,告诉他你同意让姜淇淇进圈,但要把那综艺的活给你。”
“……”
姜荣蕊嗤笑一声。
“怎么样?”江欲揽她的力道收紧了些,说,“听话。”
“……”
这么两个字出来,姜荣蕊又没了脾气。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被江欲给宠坏的小猫,听他的话就一定没有错。鼓着面颊,不情不愿地从桌上摸过手机,在江欲面前拨拉通讯录,找到姜腾。戳向通话键,开免提。
电话被那边接起,她不怎么高兴地说:“喂?姜腾么?有事和你说。”
她按照江欲所说,向姜腾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姜腾也是只老狐狸,没明确表达出“可以”,或者“没门”,只说:“知道了,晚一些给你答复。”
姜荣蕊嗤笑一声,挂上电话。两人之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一点点血浓于水的表象,就这么彻彻底底地破了呗。
姜腾多半是去征求姜淇淇意见了,毕竟这合同是她要的。姜荣蕊现在冷静了一些,觉得她会同意。
因为一是她无法驾驭,二是,她当初去抢只是为了气自己,现在这目的已经达到了。
自己先当众发飙,然后难得放低了姿态,作出妥协,姜淇淇得知后应该非常得意。她吃不下的东西,再以施舍的姿态“让”回给自己,让自己气上加气,何乐而不为。
但确实很气啊,依旧气。
姜荣蕊憋屈得甚至想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了往窗玻璃上砸。
没多久,江欲把她手里的手机拿掉,放回桌子上,握着她的手。
就像以往,他总能在她发火把事情搞砸前按住她,让她在做选择时少一点情绪化,多一点理智,只盯着好处,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很聪明,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两人间安静一会儿,江欲说:“那现在,我能说自己的事了没?”
姜荣蕊破忧愁为笑,转过头看他:“原来你一直有别的话想说。”
“你好像都忘了,”江欲捏着她手指,说,“我快要出国了。”
“……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江欲说这些话时,姜荣蕊竟觉得自己从里面听出些离别愁绪。而她也确实把这事给淡忘了。没办法,这段时间她真的太忙。
她反握住江欲手指,像他刚才揉自己那样揉,蹙着眉思索。
怪不得她拍戏时他对她那么好,连生日都抛下北城的所有,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她一起过,虽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
记得他们一起吹了蛋糕的蜡烛,她还让他许个愿。但他许愿非常没仪式感,直接把蛋糕切了,用一句话给轻飘飘带过:“愿望自己知道就行了。”
“哦,是这样的啊。”姜荣蕊那时候托着脸说,眼里一直都盛满他。
第42章 太晚了
*
没几天,姜腾给姜荣蕊打电话,表示那份综艺的合同可以给她。他问她住址,说让人给她将合同送去,姜荣蕊淡淡说了小区名,让那人在送之前给她打电话,届时她去小区门口拿就好。她并不想让姜腾知道得太具体。
姜腾说:“有必要告诉你一点,你和嘉策的合约仍然生效,我就当你那天是说胡话。”
“不,没必要。”姜荣蕊则斩钉截铁地拒绝,皱了下眉,道,“姜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格,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嘉策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我知道这综艺的合同取决于你,而不取决于嘉策。既然她们决定捧姜淇淇,我不可能和姜淇淇待在同一公司的屋檐下,我之后找到下家就离开,你随时准备把我跟他们的合约取消掉。”
姜腾没应,姜荣蕊说完就挂掉电话。
反正合同算拿到了。她有多想要这份资源,心里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至于姜淇淇,她可能注定要与她相互折磨一辈子。烦了,倦了,也厌了,但有什么法?
她现在也想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江欲也将不在她身边了。他要去美国读书。
江欲离开的前一周,又开回那辆帕加尼。他带她去邻省,去他们最初在一起时的那片海,也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片海。
就像将两人的回忆从最初开始温习。他租了那里一栋临海的民宿,租五天,和姜荣蕊在那里吃吃喝喝,还专门去了之前那家很简陋的火锅店。但两人之间的话愈发少,是临分别时的微妙的缄默。
最后一天,江欲沿海边飙车,再回北城。姜荣蕊靠在副驾的窗上,目光也只朝向那儿,偶然又听车里的音乐放到那首《Sorry》,她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
“怎么了?”江欲有些好笑地问她。
她说:“你真潇洒。”
“嗯。”
又说:“我也想像你一样。”
像他一样,独立,理智到冷酷,连对待感情也是,聪明,又干净利落。
连同这最后几天的浪漫,都没让她觉出他多伤感,多恋恋不舍。他好像只是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纪念一下两人的开始罢了,又更像是在坦然地say goodbye,再开始之后长久不能见面的异地模式。
谁知道时间会冲淡什么。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两人的关系之后再怎么发展都只能顺其自然。
江欲说:“我又不是立即就走。回去之后,我再请你吃一顿饭吧。”
姜荣蕊想了想,说:“好吧。”
两人这五天下来住海边,周围是海鲜小馆居多,没北城那么多体面的饭店,而他们也应该再好好地一起吃一次饭。
这会儿距江欲去美国还有四五天时间。那最后的几天,他应该在家,不能再一直这么陪着她。
结果很有意思的是,临行前这最后一餐,他又定了那家The Georg。
现在两人都对那儿的环境和菜品熟悉。依旧是很私密的氛围,高级的北欧风装潢,以晶莹剔透的黑色为主。夜晚光线柔和,落在黑白的菜单和玻璃杯口,折射出两三点晶亮的光。
选完套餐,姜荣蕊慢条斯理地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欲说话。
到饭局过半,江欲好像才准备和她说正题,接着前面的话题叮嘱她:“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冷静点?别意气用事。”
“……哈?”
姜荣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皱眉问:“怎么突然说这样一句?”
江欲说:“就是嘱咐嘱咐你。”
“怎么弄得好像要彻底诀别了一样,你再也不管我了。”姜荣蕊又抱怨,手里握的叉子在盘中的酱汁上划。
江欲说:“不就是差不多。以后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你了,得在美国掏空了心思学,打个电话都还要考虑时差。所以以后你上蹿下跳、大闹天宫都没人管得着,闹出什么事了也得自己收场,别混不下去了,哭哭唧唧地到美国来找我就行。”
“……你有病啊。”
姜荣蕊听得特别不爽。
什么“皇帝”,谁是皇帝?
什么“大闹天宫”,骂她是猴子么?
江欲又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姜淇淇?”
姜荣蕊看他。
有点儿警惕地回问:“怎么了?”
这样的警惕,就像是被人给参透要害,却又看不透对方的意图。
江欲也看出她这小心思,有点好笑地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问一句。你跟我说过你俩的事,之后我不在了,你要和她走一条路,抬头不见低头见,姜腾也完全偏向她,她又肯定要压着你,反正怎么想都觉得你会混挺惨。”
“就连这次的合同,都是我教你怎么要来的。”
“……”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吧!”姜荣蕊没好气抱怨。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确实挺头疼,但她认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甚至想去找周照宜,这就是她所谓的“下家”。她也不认为姜淇淇有姜腾撑腰又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把自己给压多狠。
江欲忽然问:“你还会不会想着,和我一起出国?”
“……”
此话一出,姜荣蕊眉头拧更深,哑了哑,无话可说。
“什么意思啊?你。”
她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江欲淡淡的,说:“字面意思。”
“……”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几天真有太多的情绪被压在心底,姜荣蕊慢慢就控制不住,质问他:“这样的问题,我不是很早之前就问过你一遍?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答应呢?……现在太晚了吧?”
……太晚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她怎么可能从已经迈出的路上抽身而退。这算什么?
让百万粉丝怎么想?让姜腾和姜淇淇怎么嘲笑她?可越是明白这些,姜荣蕊就越忍不住,落了两颗泪在盘子上,低下头,没再看江欲了,问:“这算什么?当初我就是这么想,不是你劝我不要这么做?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选择放手,我会多后悔。所以啊,到了现在这地步,我要是真放弃所有、答应你这个迟到的邀请,跟你走,我会在以后多看不起我自己,你也会看不起我。”
“说白了,就是太晚了。我讨厌你。我宁愿你根本就没问过这问题,就这么直接地滚蛋比较好!我还以为你多干脆利落。”
江欲也不再说话。
一顿饭草草收场,可姜荣蕊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所以她宁愿江欲没问过。问了就等于生出一种可能来,但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它熄灭。
太残忍也太折磨了。
江欲带她去公园,散步,她习惯性地挽着他手,但总是走不动。
最后干脆停在湖边,她从他身前抱住他,还在念叨着刚才的话:“我宁愿你根本就没问过那问题,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不是说不想谈恋爱么?不是说不想被那种关系束缚么?不是说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仅走得一点都不帅,还让我心里更烦了!江欲,我讨厌你!”
江欲不解释,也不过不轻不重地拍着她背。
偶尔一阵风从湖心吹来,夹着股直钻进人心底的冷意。
*
五月初,高中学业结束,江欲马上要出国了。
毕业后这一段时间,正是各种聚会频繁的时候。
姜荣蕊和嘉策算闹僵了,她不再和都美芮有联系,已经把都美芮拉黑。但可能碍于姜腾的面子,嘉策给她定了位新经纪人,忽然给了她不少广告,她觉得眼熟,想起来,那些广告都是之前要给姜淇淇的。
大概是品牌方看透一切,哪怕有姜腾授意,也不想冒口碑受损的风险用姜淇淇,所以那些资源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反正她是这么猜的。
她就更加坚定姜淇淇一定会在与自己的作对中吃瘪。甚至有一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得意。
这样的安慰,多少冲淡了一些她关于江欲的伤感。
江欲在他家那边准备出国,她拍广告,学校的班级聚会、学生会聚会都推了,因为没有意义,那些回忆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纪念。哪怕知道学生会聚会上有江欲。
江欲出国当天,飞机在下午。
学校那圈人,忽然爆出一条惊天大新闻——姜淇淇会和江欲一起去美国读书。
这是所富家子女云集的国际学校,在北城数一数二,本就将学生往出国的方向培养,而世界顶尖的高校不多,毕业后一些人去同一所学校是常事。
学校里的人也不知道姜淇淇整容和打算出道的事,因为她自有这想法后就不去上学了。连她自己都清楚,这对学校那些人来说会有多可笑。最热衷于诋毁姜荣蕊的是她,控制不住去模仿姜荣蕊的也是她。但她忽然和江欲出国,这事还是在学校里产生了巨大风波,甚至急剧扩散,由霍嘉茵告知到姜荣蕊这里,全因姜淇淇发布了一条极其暧昧不清的朋友圈。是一张图片,里面是她和江欲的机票,起始点一样,目的地一样,时间一样,航班号也一样,连座位都挨着。
这太劲爆了。
姜荣蕊从霍嘉茵那儿看到这截图,手都是抖的。
她微信里没姜淇淇。
那一刻是懵了的,是哭笑不得,是一种被耍弄和被背叛的极端愤怒感。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给江欲打电话。“嘟”的一声等待音都没响完,江欲就那么快且坦然地接了,如同往常,然后没什么情绪地应一声:“喂?”
像个没事人。
但姜荣蕊不信他不知道姜淇淇干的好事。
以及,这到底算什么?
她那会儿就在公寓,连看着卧室床头的那幅巨大合照都觉得讽刺,大声对他喊:“你和姜淇淇在一起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他还是那样的语气,说:“没有啊。”
继续喊:“你和她一起出国?”
又静了两秒,江欲笑着说:“是啊。”
“但我在给你铺路呢。”
“什么意思!”姜荣蕊彻底毛了,发泄,“我用不着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我铺路,江欲!你觉得自己特伟大是么?但我觉得你这样真是恶心!姜淇淇现在是不是就在你身边?把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别怂啊,容都整完了,继续来和我争呗?我就算自己成立公司,去找我妈,我怕什么?姜腾丢给她一堆资源她又啃得下是么?”
江欲在电话那边听着她大呼小叫,叫了她大名几声,她才有所消停。
但只是表面上的消停,因为她喊累了。
江欲则是与她完全相反的极端的冷静,又好像有点无奈,说:“但不是这样玩的,姜荣蕊。”
他说:“如果我不出国,我会去琢磨这个圈子,帮你成立公司,供你玩,供你和姜腾还有姜淇淇斗,但我要走了。这意味什么?意味我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国,我得去学东西,早点完成学业才能早点回国来陪你,不能再时时刻刻都把眼睛放在你身上,无论你出什么乱子都帮你兜着,所以你,能不能也安生点?”
“我没劈腿,出国读书,顺便帮你带走个人而已。我没和姜淇淇在一起,她什么都清楚,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她都在边上听,所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姜腾的精力也只能重新使回到你身上,我希望我回国的时候再见到你,你能让我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