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生恨——微醺白桃桃
时间:2022-04-10 09:29:51

“那你又如何能够要求一个被你侮辱的后妃,还要心甘情愿地为你生孩子?”
“林细,”培恒抬手将面前的松鼠鱼摔在了地上,打断我的话,“朕对你的耐性是有限的。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不想再去看面前这个不可理喻之人,培恒很快冷静下来,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
 
第75章
 
“罢了,”培恒的声音里终于难得的多了一丝妥协,“ 你若执意,便依你。”
“她出身不高,便封个昭仪吧,过上几日,朕让司礼监择吉日册封。”培玉语气愈加平和,只是一双眸子依旧薄凉得厉害,“ 朕会将培玉送回来,待她封昭仪后,你与培玉一同服下假死药,剩下的,交给朕便好。你只需睡一觉,一觉醒来,一切便都过去了。”
培恒离开后,阿苑带着宫人匆匆进来,“奴婢在外头听见又在摔东西,娘娘可有伤到?”
我望着阿苑苍白的一张脸,算不得绝色,却也清秀,身旁的宫人匆匆将周遭的一切规整好,我抬抬手,让她们全部退下,只留下阿苑一个人。
“哀家自入宫,便是你一直陪着哀家,”我拉住阿苑的手,让她坐在我的身旁,“你知晓哀家那样多的事,为何从未想过叛了哀家?那时哀家在这宫里的任何一个敌人,皆比哀家能给你的荣华富贵多。”
“奴婢自小便知晓,像奴婢这样被采买进来;的,这一生都是离不开皇宫的,便是卖主求荣,得了银钱,奴婢没有亲人,又能往哪里花。跟着娘娘,吃穿用度皆好,又怎会人心不足蛇吞象。”阿苑的头垂得很低。
“所以那一日你为了哀家,连命都可以不要吗?”我望着阿苑。
“奴婢很小的时候就被买入宫中,无权无势,鲜少能领到好差事,那时候宫里没有什么人将奴婢当人看,吃不饱也穿不暖,被指派侍奉娘娘,是奴婢这么多年里领到的唯一可以吃饱穿暖的差事。”阿苑终于抬起头,“奴婢心里感激娘娘,因为娘娘,奴婢这么些年里头一回觉着自己像是个人,一个被尊重的人。”
我轻轻握了握阿苑的手,心底微微有些发紧,培恒未曾留给我太多时间,这几日,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五日后,司礼监匆匆忙忙宣了圣旨,阿苑哭着向我拜别,迁居新的寝殿。同日,培玉终于回到我的身旁。
又过了三日,培玉身旁的内侍官来了我的寝殿,他递给我两只小小的瓷瓶,“娘娘,按着皇上吩咐,这只白的是给小亲王的,这只红的是给娘娘的。”
“劳烦李公公了,”我掏出银钱给他,“劳烦李公公去给皇上带句话,就说哀家与小亲王等他一起用晚膳。”
我拿着小瓷瓶去看培玉时,他将将睡醒午觉,奶声奶气地唤着娘亲。我笑着摸了摸培玉的头,“ 阿娘喂培玉吃颗糖好不好?”
培玉乖乖地吞下,许是药丸太苦,培玉皱起了眉头,只是还未来得及哭出声,药效已经让他睡着了。
 
第76章
 
“莫要怪娘亲,”我忍住心酸,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培玉的小脸,尔后抬抬手,让乳娘将他带走。
培恒晚上来我的寝殿时,我正夹起面前的一块的松鼠鱼。
“今日胃口倒是好,”培恒坐在我对面,神情比往日放松许多。
“培玉方才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只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我笑了笑,“再醒来时,前尘往事便了断了。”
“也是,自此,林细便不在了,但是宫内会多一位皇贵妃,”培恒的心情似乎很好,“阿细,朕以前没能给你的,往后都会给你。
“皇上今日心情这样好,那么是不是可以原谅阿细做的一些事?”我放下筷子,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边。
“何事?”
“皇上茶园旁的那条河,某日心情不好,往里加了些东西,这东西对性命无虞,只是,会让人丧失生育能力,”我轻轻笑出声,“想来皇上饮了不少茶叶。“培恒的面色渐渐变白,一双眸子里闪着骇人的怒火。
“所以赵妃腹中的孩儿,皇上可得好好去查查,我往河里加的东西可不是一日两日,这都入了骨髓,没有解药。”
“林细,这个时候你同朕还在说玩笑话?”我看得出培恒在忍我。
“怎么会是玩笑话,你找徐太医去验一验那些茶叶不就清楚了,”我玩着手里的帕子,“你该庆幸,至少还有培玉。”
“那个药,你已经喂他服下了?”培恒的手似乎在发抖。
“喂完了,药效好的很,刚吃下便睡了,”我看向培恒,“怎么,知道自己绝后的感觉如何?”
“你知道?”培恒突然站起来,冲我抬起手,却最终没有落下,“你这个疯子,你都知道,你还喂他服下,他可是你的亲生子!”
“是我的亲生子就不是你的亲生子吗?”我又笑出声来,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畅快,“是你亲手杀了你唯一的子嗣啊,这个皇位,值得吗?你不会再有任何亲人了。”
“林细,你这个疯子,你……”
“噗,”我的喉咙突然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我手里握着的帕子。
“阿细,”培恒住了手,匆匆走至我的身旁,“你,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赌,赌你是否真的冷面冷心,”我想要推开培恒,身上却软的没有一丝气力,“我将自己的药与培玉的换了换,很明显,我赌输了,你果真对培玉起了杀心。
“吐出来,快,吐出来,”培恒一手拍着我的后背,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太医,快传太医。”
 
第77章
 
“你自己给的药,有没有的救,你心里最是清楚,”我想此刻我的笑容一定有些骇人,因为我正克制不住的在吐血,“稖玉未死,我将他送去将军府了,你可派人去接他。”
“你若敢死,朕一定杀了你的婢女,”培恒的双目赤红。
“你杀不得她,你反倒要好好待她,我将虎符一分为二,一份与了林炎,另一份便是与了他,你若是好好待她,或许有朝一日,她会将她的那块虎符给你,蛊惑女人心,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阿细,你是在拿自己的命来算计朕。”稖恒的声音在发抖。
“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人,要如何报复你,性命于你而言,从来不是最重要的,若你将命看得重,你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今日的,”培恒的手终于放开,我努力的控制着越来越软的手抓着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我想到了一个报复你最好的法子,你这样骄傲到自负的人,只有毁了你的执念,才能真正刺痛到你。我便是你的执念,一个年少至今的执念,所以我要拿我自己的命来报复你。你既然要杀培恒,那么给我的药里便一定会让我失忆,如是你才能禁锢我一生 ,了却你心底的执念。可我就是要让你亲手毁了你自己的执念,”我挣扎着站起身靠近培恒,“你日后回忆起我是怎么样的呢,是想起我与你父皇两情相悦,还是想起我让你断子绝孙,这份执念最终是让你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从此变成了一根刺,扎进你的心口。还有培玉,你杀不得他,因为这是你唯一的子嗣,可想来你也爱不得他,因为他的存在总是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你永远也无法忘记是你自己亲手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我看着培恒惨白的脸笑了起来,“ 你这一生注定是孤家寡人,你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你的枕边人一个又一个的谋算你,你唯一的子嗣,在你心中也是一根骨刺般的存在,哈哈哈哈哈,孤家寡人啊。”
“林细,你这个疯子,”培恒一把推倒我,尔后又仿佛后悔般地跪坐在地上抱起我,“告诉朕,你心里有过朕,是不是?”
“我这一生,爱过一个为我捉,捉鱼的少年,”我已经很难有气力说出完整的话,心里却充斥着报复般的快感,“尔后,爱过的是,是你的父皇,而你,我一分一秒,都没有爱过。
“稖恒,我便是要如此,要你一辈子带着这根刺,活着。”
“传太医……”这是我听见最后的一句话,一句撕心裂肺的话。
“阿细,阿细,”是谁在唤我,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全身似乎是散了架般,映入眼帘的是--盏微弱的烛光。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林炎的头发未束,双眼下面微微发黑,看起来已经多日未好好休息。
“我,”我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的厉害,林炎匆忙将床头的米汤端与我,一盏米汤下肚,我才觉得是真正醒了过来。
“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疯,不肯将你下葬,一群礼官跪了足足三日,皇帝才将你的棺塚送了皇陵,却是他自己的皇陵。阿苑都快急疯了,”林炎望着我,“好在阿苑机灵,说要替你守足七七四十九日的陵,入了你的陵寝,我们才有机会将你放出来。你起先同我们预估的不过三日左右,未曾想你在棺塚里一呆便将近十日,替我寻药的那个方士也吓坏了,他说从未有人服下他的假死药后间隔这样久才服下解药,能不能醒来他也不知晓。”
“培玉已经被接去了皇宫,同你预想的一模一样,他醒来后却是失了忆,不过是个婴孩,那些记忆本来也没有多少,”林炎又说,“皇帝给他改了名字,叫念卿。”
“日后便要劳烦兄长多加照看了,”我的声音依旧沙哑的厉害。
“她是你的孩子,我和阿苑总是会照看他的,倒是你,现下要好好养身子,”林炎轻轻叹气,“ 好容易脱了那吃人的地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想四处走走看看,”我转头望向门外的方向,“自小也没怎么为着自己活过,总是被赶着往前走,如今走了一圈鬼门关,前尘往事已了,也该为自己好好活一遭。待身子养好,想要去看看这东南西北,是不是都像书里写的模样。”
后记
开国志记载:宛城景历三十二年,百里元一统诸国建阜朝,史称阜□□文帝。
后史记载:阜云景二年,太后林细薨,景帝守孝三年余,得后人称赞。阜云景九年,景帝病逝,子元帝继位,年幼,柱国将军林炎辅政。阜云元六年,元帝亲政,元帝仁孝,爱民,勤政,创云元盛世。
另野史记载:元帝生母王苑,太后林细婢女,貌美,心计深,得永平王醉酒后宠幸,将子藏于民间。待永平王继位,将子接回,母凭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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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试着加了个后记,后面就是番外啦!
 
第78章(番外篇)
 
王苑是在林细的第六个忌日被册封为皇贵妃的,整个后宫的妃嫔个个嫉妒的快要失去了往日的那份端庄,咬牙切齿地议论着这个杂役所出身的小宫人运气是一顶一的好,整个后宮人人没有子嗣,偏她母凭子贵,年年的位分都要升。
王苑望着礼官送来的吉服,暗红色的底,一百只用金丝线绣上去栩栩如生的鸟,华贵至极。王苑也曾在宫中秀坊里待过,知晓绣娘们日夜赶工织造这么一件皇贵妃的吉服也得整整一年。王苑知晓在每年林细忌日升她的位分已经成了皇帝的惯例,才会在去年刚刚册封完贵妃便开始赶工这件吉服。
太子突然从外匆匆跑来,想来又是不想念书逃了太傅的课,身后还跟着数个侍奉他读书的内侍。
王苑不再看这件吉服,抬眼望着太子,这小小的人儿生得白静,像极了皇帝年幼时的模样。
“父皇今日定要带我去拜祭那位死去的娘娘,”太子跑进王苑的怀里撒娇,“ 一跪便是数个时辰,我肚子好饿,只好先来找母妃吃些东西。”
王苑摸了摸太子的头,唤宫人准备吃食,一盏燕窝粥还未吃完,皇帝的贴身内侍已经过来寻人,待到太子再回来,天已经黑透了。
王苑唤宫人侍奉焉巴巴的太子用晚膳,太子塞了满口的鸡肉,口齿含混地问她,“为何父皇每年今日都要我随他一起去拜祭?”
“你父皇如何同你讲?”王苑拿起手帕轻轻拭去太子嘴角的饭粒。
父皇次次见我都是黑着脸,”太子咽下口中的鸡肉,脸上带着一丝委屈,“亦不曾好言好语过,我不敢问。”
“你父皇向来面冷心热,”王苑抬手唤宫人给太子又添上一碗白饭,“那位娘娘,于你有天大的恩情,你需年年祭拜。”
太子不再多问,又开始狼吞虎咽,想来真是饿了。王苑望着太子,皇帝不待见太子,想来是整个皇宫都看得出来的事实,只是没有人敢捅破这一件事,因为这是皇帝唯一的子嗣。
太子年幼,用完晚膳后很快开始发困,王苑教宫人将太子带下去休息,尔后起身提了一盏宫灯,独自一人去了林细生前的寝殿。
六年过去了,这寝殿里的归置同六年前林细在时一模一样,王苑看着坐在软塌上发呆的皇帝,轻轻放下宫灯,静静地立在一旁。
 
第79章(番外篇)
 
这几年皇帝明显沧桑了许些,黑发下已经开始藏了白发。良久,他抬起头望向王苑,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软塌,“ 过来坐。
王苑顺从地坐到皇帝身边,又听得皇帝说,“如今你是皇贵妃了,可有期盼过明年的今日,朕会封你为后?”
王苑愣了愣,记得第一次被封嫔位是四年前林细的忌日,在那册封诏书前,王苑独自带着太子,在寝殿里孤零零地生活了两年,皇帝不曾在物质上亏待过什么,只是整整两年,皇帝有意忽视了她们。宫里人都说,皇帝是在气恼自己的第一个子嗣,血液里流着卑贱宫人的血。
皇帝第一次踏入她的寝殿,是那封册封诏书的当晚,他满身酒气,坐在王苑身旁,王苑那时手足无措,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侍寝的一日,亦不曾准备过。但是王苑想错了,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一夜,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她,“阿细这些年,如何在宫里生活的?”
王苑的心里舒了一口气,尽管带着一丝淡淡地莫名地失望,她向皇帝讲起林细那些年在宫里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她第一天侍奉林细开始讲起。
零零散散的回忆有许多,皇帝自那以后便时常留宿王苑的寝殿,整夜整夜地听着林细那些年在宫里的经历,一遍听完了,便到了林细下一个忌日,王苑便由嫔位升了妃位。
这些年,关于林细,王苑讲了许多遍,皇帝也听了许多遍,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当年未能陪伴林细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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