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树哥哥，我正打算走。”陶菲强装镇定，欲往门外走，俨然一副知趣懂事的模样。
姜恬撇了下嘴，偏过头，只当这俩人是空气。
尹树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忽然出声。
“等等。”
陶菲喜形于色，立即回身问：“怎么了尹树哥哥？”
尹树居高临下，缓声道：“我有说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他问的似是而非，但听在陶菲的耳里却充斥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没、没有……”陶菲倒吸一口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尹树眼瞳微暗，点了下头说道：“以后别叫了，我不喜欢。”
“好、好……以后不会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挑明。
回忆起眼前男人暗地里的无限恶意，陶菲不敢再待，快步离开了房间。
一阵急促地声响后，房间里真正只剩下三个人。
尹树看着姜恬，语调扭转和缓道：“之前是我疏忽了。”
姜恬心知肚明他话里的意思，皱眉语气不满道：“你和别人怎么打情骂俏都与我无关，没必要和我解释。”
“嗯，是我自己觉得不合适。”尹树顺着她的话，语气理所当然，并没打算反驳。
“我对尹总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姜恬后脊挺直，态度疏远，“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见她坚决，尹树倾身凑了过去，眼尾一耷拉，倏然可怜兮兮喃喃道：“真的那么讨厌我，连一分钟也不肯跟我多待？是我哪里没做好，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姜恬：“……”
不应该啊，难道先前是她欺负了他？
谭楚一脸震惊，实在是想象不出这种茶里茶气的语气出自这位行事狠绝的男人。
方才望着陶菲离开的背影，他鬼使神差也想溜。直觉这俩人只要碰面就不会安生。
“那个……要不我先……”谭楚小心翼翼开口，脚尖挪向门的方向。
“不用。”姜恬知道谭楚的意图，但她目前并不想和尹树独处被牵着鼻子走，于是打断他的话，“一分钟而已，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谭楚尴尬一阵吞咽，偏头看向尹树语气飘忽道：“不、不方便吧……？”
尹树回了他一眼，驱客的意味十足。
谭楚左右为难，索性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烟瘾犯了，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尹树冷声道：“她不吸烟。”
谭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冲着两人陪笑道：“那我出去一下，就一分钟，马上回来。”
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姜恬无奈叹了口气，没打算较真，转头对着收了焰气的尹树开口：“你要说什么？”
尹树：“我没说谎，那些都是真心的。”
姜恬一怔，想起了今天在节目里他的表现。她承认，今天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不是不动容的，但也止步于此。
破镜本就难重圆，更何况真的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快忘了怎么去爱一个人。
姜恬整理了思绪，片刻冷淡道：“尹树，我们没必要在同一个坑里反复摔倒两次，很没有意义你明白吗？”
“我觉得有意义。”尹树固执地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能剥夺我追求你的权利。”
姜恬冷哼道：“所以，你是打算死缠烂打吗？你觉得我会吃这套？”
“你不会，但……”尹树欲言又止，无声闭上眼，宛如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无计可施，“好歹……我也算救过你。”
姜恬闻言瞳孔骤扩，诧异反问：“你拿这件事当筹码？！”
四年后的相遇，她唯独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也唯独在这件事上没办法对他做到绝对的心狠。
她尽力让自己客观地对待他的救助，但她做不到。因此，她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冷静。可现在，他竟试图利用她仅有的软肋逼她妥协。
“是。”尹树心绞一阵难言的痛意，声音沙哑，“至少你还能看我一眼不是吗？”
姜恬笑骂一声，“幼稚！”
转身就往门外走，巧逢吸完一分钟烟的谭楚回来，在门口碰个正着。
谭楚瞧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知所措道：“怎么还生气了？！”
姜恬甩下两人，愤愤道：“你去问那个疯子！”
谭楚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尹树，转身追上姜恬。
天色浓黑，仅靠几盏人行灯拓展视野。
等到两人走到室外停车场，恰好碰上尹树的新助理小高开车出来。
“楚哥！恬姐！你们也准备回去了吗？”
“嗯，接到Ives，开车注意安全。”
谭楚礼貌应了一声，带着姜恬在商务车旁停下。
谭楚：“司机下午不舒服，我让闲着的真真带他去医院了，今天我送你回去。”
“好，麻烦楚哥了。”姜恬利落拉开商务车的门，二话不说撑着座位坐到昏暗的后排。
“叽——”
怪异的声响从下方传来，腐败的腥臭味愈发浓郁。
感到两股之间传来的膈应与潮湿，姜恬猝然皱眉，起身敏捷拽门跳出。
“有东西！”
腾空的半秒被人陡然抱住，平稳落地。
谭楚看着尹树已将姜恬护住，两步走到车门口打开手电筒。
漆黑的后座乍然被光线填满，被划开的血迹染满姜恬途径的路径，一滩暗红色的黏腻之下血色与肉色相搏，几只被扒了皮的幼鼠靠着残存的生命不断颤动，引人一阵反胃。
“呕——”谭楚面色骤变，下意识捂住口鼻。
“是什么？”尹树眉头紧蹙，冷声问。
“操！死老鼠！”谭楚谩骂。
光是想起刚才的触感，姜恬便一阵恶心，拽着尹树的胳膊强忍着翻涌而上的呕意。
不等三人回神，短促的犬吠声打破午夜的寂静。
“汪汪！汪汪汪！汪——”
不知从哪儿来的黑犬双目猩红，正疯了似的朝他们奔来。
几秒的功夫，眼见着疯狗跃起，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直扑向姜恬。
姜恬双手拽住尹树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他推开。
奈何桎梏着她的手臂分毫不离，不给她丁点机会。
姜恬震惊地睁着眼，望着千钧一发之际迅捷扣住疯狗的手，瞬间失声。
尹树狠狠扼住它的脖颈，疯狗在他的手中不断挣扎，发出尖锐的吠叫，绝望的窒息感迫使它肆意一咬。
尹树吃痛一振，再次加强了手腕的力道。
“呜、呜呜……”持续性的犬吠发出。
疯狗的四肢无序摆动，随着时间流逝频率渐缓。
直至清脆的一声，颈骨被生生掐断。
尹树快速将其扔离两人身边，无视渗血的小臂，低头安慰仍在不断颤抖的姜恬：“我在，不怕。”
姜恬心脏狂跳，张嘴却一下发不出声，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眸一动不动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看个穿。
“疯、疯子——！”
伴随着冲口而出的斥骂，豆大的泪珠不断涌出，一颗一颗滴在原本满是荒芜的心田。
尹树：“嗯……”
“嗯？！你还嗯！你脑子坏了吗？！谁让你管我了？！你觉得你很厉害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不是？！你究竟在想什么啊？！”姜恬夺回自己的声音后，肆无忌惮宣泄。
尹树静静望着她，面上没有丝毫悔意，一声不吭将她揽进怀里。
姜恬不甘挣扎，“放开我……！”
尹树长舒一口气，嘴角伴着苦涩微微扬起。
“这是第二次了，恬恬……你就……稍微心软一下吧……”尹树忍着小臂透着的刺骨痛意，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低声祈求：“真的很疼……求你了。”
偏偏要在这种时候……
姜恬锤了下他的后脊，哽咽道：“卑鄙……”
“嗯。”尹树轻声应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是我卑鄙。”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男主又要去打疫苗啦～
第40章
尹树语气淡淡道：“恬恬，我很想你……这两天很想你，这四年……也很想你。但我不敢联系你，四年前是介意自己的一无所有，而现在却是不想你因为我的靠近而感到害怕。”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颈间，姜恬忍不住鼻尖一酸，“嗯……”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面对自己的过错，三年的时间在国外站稳脚跟。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有关，但是如果你不需要，我也不会让它们成为你的负担。”
“你是自由的，我永远不会逼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满是退让。
“所以，就心疼下我吧。”
……
喧嚣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拍摄地距离停车场有段距离，事发突然并未惊动远处的人。
“这狗不对劲。”姜恬寒声说。
“小高，你带Ives和姜恬先去医院。”谭楚阴着脸，完全没了往日的谦和。
小高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吓得不知所措，盯着摊在地上濒死的疯狗久久回不过神，磕磕巴巴道：“楚、楚哥那你呢？”
“我留着善后。”谭楚嗖地一下将车门甩上，隔断所有的光线，严肃地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子敢在老子这儿作妖，不想活了！”
尹树拦住满腔怒火的谭楚，锐利的眼神扫过小高，“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小高敲鼓似的点着头，颤颤巍巍回：“明、明白……！”
尹树视线落回谭楚身上，眼尾闪过一丝戾气，“把人找出来，有不方便的事联系老莫，让他去办。”
听到老莫两个字的谭楚一愣，而后愤愤道：“放心，这点小事用不着老莫。操！别让我逮着他，不然我非得让这畜生局子有进无出！”
“嗯，辛苦了。”
尹树低眸凝视着正搭在他衣袖上的手，直到她指尖收拢拽了拽，出声提醒才打破他的沉浸。
“走，去医院。”姜恬不敢耽搁，又怕太强硬会碰到他的伤口，于是轻轻推开他，和他空出一点距离。
“等下。”尹树轻握住她攥紧的手，看向谭楚，“检查下行李箱有没有被动过。”
谭楚嗯了一声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观察一圈未发现异样，于是按下行李箱按钮，放眼望去箱内整齐地摆放着赞助商提供的服饰。
“没动过。”谭楚转头说。
尹树将姜恬带至车后，又指了指自己此时空着的车，“去换一身。”
姜恬不明所以望着他，片刻想起自己刚才被死老鼠染红的裤子，摇了摇头，“没事，不用管我，我们先去医院。”
尹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脚步，声音不急不躁，“乖，去换了，很脏。”
“不……”姜恬唇瓣微动欲言又止，感受到他坚持的态度，最终松下想要辩驳的心，随手捞起一套衣服果断转身走向小高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大步迈了上去。
三个男人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刚被关上的车门半分钟不到又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
姜恬低头边理外翻的口袋，边探出头对着尹树说：“好了，快来。”
“来了。”尹树闻声，不做犹豫朝她走去，乖乖坐到姜恬的旁边。
小高傻愣愣站在原地，直到被谭楚催促才连走带跑往驾驶位去。
三人驱车前往谭楚指定的医院，小高联系好医生，风风火火将人带去专属病房。
直到处理好伤口，打完疫苗，姜恬持续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缓。
“观察三十分钟再离开，七天后来打第三针。”医生对着一直紧张站在一旁的姜恬说：“家属最近也多上点心，一旦出现症状马上来就医。”
姜恬点头回复：“明白了。”
“先好好休息，有情况就按铃。”
“好的，谢谢医生。”
又嘱咐了两句饮食上的注意点，医生便和护士退出了房间。
尹树放下卷起的袖子，被疯狗咬破的衣袖透着斑驳的血迹。
姜恬瞧见，对着另一边的小高说：“小高，你能帮忙拿一套换洗的衣服来吗？”
“哦、哦哦，车上有的，我现在马上去拿！”
“麻烦你了。”姜恬礼貌一笑。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小高回答完火急火燎往外跑去。
小高离开后，病房内透出尴尬的氛围。
姜恬去接了杯热水回来递给尹树，“喝不喝？”
尹树坐在床沿，仰头望着她，屈了下双手的手指示意，探出头厚颜无耻道：“打针胳膊疼。”
“那就别喝了。”姜恬挑眉，把水杯重重放回床头的桌上，在床边的陪护椅坐下，直勾勾看向他。
姜恬脸色一沉尹树语气立马又弱了几分，皱眉委屈巴巴补道：“两只胳膊都疼……”
姜恬：“……”
明知他是故意的，但在这时候她也实在狠不下心对他。
于是又伸手握过水杯，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将玻璃杯边缘抵在他的下唇，微微扬起杯底。
“这招对我没用，只此一次。”姜恬撇开眼，态度郑重。
“好。”尹树笑了笑，唇瓣微启。
尹树顺着他的动作轻仰下巴，凝眸专注地看着她。冒着热气的水一点一点顺着唇缝流入，喉结滑动掺着并入的热意显得格外昭彰。
姜恬只觉得他的目光异常炽热，灼得指尖轻颤。水杯偏移，错位的温水从杯沿滑出，残留的水迹顺着下颚滴落。
“抱歉。”姜恬马上收回水杯，下意识捧住他的脸颊，用拇指擦拭水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