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听过之后问道:“溶栓做了吗?水平凝视情况怎么样?”
“做了,水平凝视受损。”陈为民很干脆地回答道。
陈叶闻言眉头一皱,“那预后可能不太乐观啊。”
陈为民叹口气。闭锁综合征的患者,意识清醒,能够听得到身边的人在说话,并且能理解意思,也看得见东西,能够感觉得到疼痛,但是不能讲话不能动,面瘫,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舌咽功能受损,连吞咽动作都有障碍,转颈耸肩和抬手抬腿更是不可能。
说白了就是,闭锁综合征的患者,意识清醒,但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球和眼皮。
这就够惨了,现在这位老领导竟然连眼球的水平凝视功能都受到了损害,不啻于雪上加霜。
“这也真够倒霉的。”陈叶光是想想如果自己得了这个病会怎么样,就忍不住皱眉。
以现代医学的水平,是可以让这类患者维持不死的,但那也就意味着,患者要躺在病床上,活动着唯一能活动的眼皮和眼球,看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听着家属的哭泣、安慰或抱怨,什么话也说不了,表情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
如果觉得绝望想要自/杀,那也是不行的,因为没见过有人动动眼珠子就能自/杀。
同时患者可能会因为卧床患上坠积性肺炎,会发生呼吸困难,如果发现和抢救不及时,很可能造成患者死亡。
如果说选择死亡是人在得了绝症以后最后的尊严,那么闭锁综合征就是,让人在无比清醒的情况下,失去这种尊严,在更加绝望的情境中走向死亡。
陈叶问陈为民:“这是不是还得给家属做工作?”
“那肯定的。”陈为民点头,“得跟家属和患者本人充分沟通,做好心理建设,这个病预后很差,死亡率非常高,如果能渡过危险期,还要做好长期治疗的准备。”
说完他忍不住叹口气。
最要命的是,患者还是个老将军,这种人物来了他们科,那就是把各方领导注视的目光也给带来了啊,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工作得多么谨慎了。
陈叶挥了两下筷子,不太走心地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尽力就行。”
陈为民搓拇指的动作加快了些许,沉默半晌,动作又慢了下来。
然后问道:“你跟沐桐最近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陈叶吃了片菜叶子,应道,“就那样。”
“我听你奶奶说,她最近跟家里关系不太好?”其实老太太是想托他向杨沐桐通通气,看能不能缓和一下关系。
老人家嘛,总是想着能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最好是和和气气,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陈叶眉头一抬,警惕地望着他小叔,“是不太好,怎么,奶奶又想当好人?”
陈为民嗐了声,“老人家嘛,都这样,容易心软。”
“心软也得分对象。”陈叶很不以为然,嗤了声,“我才不会去劝桐桐这事,我特么脑子瓦特了才去劝,好不容易闹了一场让她心里憋了那么多年的气出来一点,我还指着能扳一下她的性子呢,怎么可能又让她回到以前?”
“家庭内部的语言暴力和冷暴力是软刀子,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她好不容易自己跑出来了,我不护着她,还把她推回去?”
说完他又叹气,“她继续这样下去,我不怕她短命,都怕她得□□结节子宫肌瘤,这以后怎么办呐。”
陈为民乜斜着眼看他唱念做打,等他表演得差不多了,才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就问一句,不行就不行,又不是非要她回杨家,你哪来这么多话堵我。”
陈叶立刻收起脸上忧愁的表情,嘿嘿笑了一下。
陈为民继续道:“有时间带桐桐回去,昨天我跟你小婶回去吃饭,你妈妈还问起你们,要是差不多了就该带回去,抓紧点,你俩岁数都不小了。”
说到最后又变得苦口婆心起来。
面对长辈的催婚,陈叶低头吃饭,就当闭起了耳朵什么也没听到。
他们这是以为他已经和杨沐桐复合了,可是不是,他自家心知肚明,离能说这些的时候还早着呢。
陈为民说了一通也懒得再说,转而提起别的事,陈叶一边随口应着,一边飞快地吃完饭盒里的饭菜。
午休是在陈为民这里蹭的,叔侄俩一个睡折叠床,一个睡沙发,难得地休息一会儿放松放松。
陈叶下午不用去门诊,也就不着急休息,干脆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玩手机,发信息去骚扰杨沐桐。
杨沐桐这会儿刚吃过午饭洗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等洗衣机把衣服洗好,客厅里来着暖炉,空气里都是暖烘烘的味道,不得不说,冬天有个暖炉真的能极大提升幸福感。
手机响的时候,她把毛巾随便往旁边一放,顶着一头微湿微乱的头发去看信息。
陈叶:【我们下午得收一个很特殊的病人,是个老将军。】
没说是从市第一人民医院转过来的,省得她回想起杨家那些人——杨致远就是市一院的院长,周悦也在那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