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放心呢！”叶开烦躁的抓抓头发，理智上他知道我说的都对，可是他不敢这样冒险，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永别，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我知道他在犹豫，他的担心，“开儿，这个时候咱们两个必须互相信任对方，才能做到万无一失。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不是去不去的问题，而是如何掩饰好这三天我不在的问题，你要知道禹州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看呢，若是稍有差迟，我们就前功尽弃了。”这才是我这几天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到底怎样才能瞒天过海呢！
叶开也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他无比怀念罗成在的日子，因为有罗成在，仿佛没有什么事完成不了的事情。
“其实我可以帮您解决的。”红玉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正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的我，放下已经看了很久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的书，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你说什么？”红玉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是说，我知道夫人正在苦恼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助您。”红玉压低声音，走到门口四周看了看，将房门关上。
这丫头有段时间我没有注意她了，自从上次我对她起了疑心以后，就很少让她近前伺候，很多事情我都刻意回避她。
“红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丫头难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怀疑她。
“我知道夫人一直都没有信任过我，我也不是来向您邀功的，更不是来表明忠心的。夫人或许不信任我这个人，但是我能帮助夫人解决难题。就是不知道夫人敢不敢冒险一试。”她抛出的这个橄榄枝对我来说十分具有诱惑力，因为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毛，“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难题，你又如何帮我解决！”这丫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简单。
红玉也不着急，指了指沙发，“夫人，我可以坐下来吗？”她似乎是把自己当做主人了，虽然不喜欢她的态度，但是我仍旧点点头，她拉开衣裙，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见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对着我呵呵一笑，“我这个人比较粗鲁，夫人别见怪。”
“行了，你直接说主题就行。”不耐烦的挥挥手。
“红玉想，夫人一定在烦恼如何瞒住阿宝离开几天，如果夫人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隐瞒几日，保证阿宝不会发现。”红玉一针见血的指出我的难题。
其实这几日我最苦恼的关键问题就是这个阿宝，她和我一样住在大帅府，若是我要离开如何才能让她不会起疑心，再说了这个阿宝仿佛是在故意监视我一样，自从他们离开以后就隔三差五的过来对我嘘寒问暖的，一方面宣示着她似乎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另一方面借着罗成走的时候让她好好照顾的由头，总是在我面前说罗成如何。我想这个女人大概是疯了，她对我的敌意已经让整个大帅府的人都感觉到了，如此□□裸的，若不是傻，就是太故意了，肯定是有目的的。
整个大帅府的下人都对阿宝十分恭敬，仿佛明天她就能成为女主人。就连叶开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好几次过来提醒我了，让我多加注意，红玉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恼怒的瞪着她，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开儿知道，开儿定然不会告诉她，自然是她偷听来的。虽然我不信任她，可是对于喜欢听墙角的人我是十分厌恶的。
“冤枉啊，夫人，”她立刻站起来，焦急慌张的看着我，“就算您不信任我，不喜欢我也不能怀疑我的人品。我没有偷听您和二少爷的谈话，是这几日您一直在纸上画图，所有的路线都是出城的路线，再加上这几日阿宝一直派人盯着咱们这个房间，我才留心夫人是不是为这个苦恼了。”看来红玉这丫头的观察力还是可以的，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什么端倪。
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红玉，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后果？”
红玉点点头，“自然知道，若是夫人不信任我大可以让二少爷抓起我来。”她的眼神坦荡荡的，不像是在算计人的样子。“不过若是夫人肯信我，我倒是有一个条件。”
这才是丫头的本性，会提条件就是好现象，“什么条件？”
“夫人什么都不要问，只要您相信我是真的在帮您就行。”她的这个要求说过分也不过分，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问，我怎么相信她呢，看来这丫头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那好，你先说说你能怎么帮我。”想了想，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她，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否则前线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
“夫人喜欢听戏吗？”红玉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摇摇头，以前在平陵的时候，已经都不流行听戏了，很多人都开始看电影了，那些新事物的冲击下，戏这种古老的艺术已经渐渐的败落下去了。
“其实夫人是喜欢听戏的，尤其是城南的梨园，那里新来了一个名角，是从平陵专门请来的，据说唱功一流，还是一个旦角。”红玉对着我眨眨眼睛。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能让梨园为我掩饰，我离开几天应该没问题，而且那个戏园子里人多眼杂的，就算阿宝想要监视我也不容易，我若是再换上装，听说有些人为了听戏经常会住在梨园，好几日的都有，这并不稀奇。只是红玉说的这个梨园不知道是否可靠，但是红玉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她跟着我一起去，我离开的这几日她来做掩护。
只是这个阿宝和我也算是熟识了，若是我突然喜欢上听戏，也很难让她相信，所以经过我和开儿商量以后，我们决定请一个人来帮忙。
“姐姐，你真的相信那个红玉。”车子开在路上了，红玉就坐在后面的那辆车上，叶开仍旧不放心频频的回头看着后面车子里的红玉和史密斯先生。“还有那个史密斯，他真的可靠吗？”
“不相信她又能怎样，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那个阿宝肯定有问题，不然为啥总是盯着我不放了。开儿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小心，派人盯好她。你要多留心，那个阿宝当年在百乐门就已经八面玲珑了，心思深沉，不要大意。”
叶开点点头，“姐姐放心好了，这个阿宝我早就注意到她了，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这一次一定不会放过她。”他一直都喜欢这个阿宝。
就怕开儿意气用事，“你切忌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莽撞行事，万事等我回来再说，我只走3天。”这一次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至于那个史密斯，你放心好了，他还有用到咱们的时候，而且他本来也喜欢听戏，若是单单说我突然喜欢听戏了，一定瞒不过阿宝，史密斯是咱们的贵宾，他喜欢听戏，并且迷上了一个旦角这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那个阿宝就算疑心再重她也不敢去质问史密斯呀。”史密斯是我从美利坚专门请回来的和我们和谈的贵宾，如果这次和谈成功，不止之前在美利坚谈好的十年的军火生意有了着落，还能够自主研发一些重要的新式武器。所以罗成十分重视史密斯先生，本来说好的是这次战役之后邀请他来的，可是他等不及来中国先看看了，所以自己就过来了。罗成又不在，我和叶开只能好好接待他了，这么重要的客商，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阿宝这几年虽然一直以女主人自居，可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威望也不足，所以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五十三章潜入虎穴得虎子
“还有，”就知道这个叶开这几年跟着罗成，对他十分敬佩，我必须强调，“你千万不能把我离开的事情告诉罗成。”
“为啥？”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想过瞒着罗成。
使劲拍了拍他的头，“你这个呆子，若是罗成知道我私自离开禹州定然不会同意，前线那么重要的战役，难道你要让他因为这件事情分心，更何况咱们是在后方帮助他们，怎么能大张旗鼓呢！再说了，你能保证罗成给咱们往来的电报就绝对安全！”虽然走的时候罗成专门留了用于我们两个单线联系的密码电报，除了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但是也难保那些间谍不会破解。
叶开撇撇嘴，虽然有些不满，可是还是点头答应，“既然知道姐夫不会同意你去冒险，你还要去，那你可要保证平安回来，我只给你3天时间，若是3天以后你还不回来，我可瞒不住姐夫。到时候姐夫说不定直接杀到尚阳城去要人了。”
“好了，”摸摸叶开毛茸茸的头发，这家伙长得真快，平日里我根本够不到他了，只有坐在我身边的时候能摸到他的头了，“你放心好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了。还有我走以后，你和红玉一定要配合好，不管她是谁的人，目的是什么，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叶开说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怀疑，若是我3日内不回来的话，他定然立刻给罗成打电话报告的，对于我的安危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至于三天之内能不能完成我的计划，就要看天意了。
在梨园里陪着史密斯先生呆了3天，一开始的时候开儿派出去的人一直回报说有人24小时盯着梨园。看来那些人对我十分不放心，这3天之中我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史密斯先生，他倒不是装出来的，看样子真的十分喜欢听戏，坐在那里一听就是一个下午，就连梨园里的班主也很是奇怪，因为很少有外国人喜欢听中国的戏曲的，他们文化不通，语言也不通，其实大部分内容是听不懂的。可是斯密斯似乎很感兴趣，就这样坚持了3天，到了第4天的时候，开儿亲自来了，告诉我外面的人已经放松警惕了，正是走的好机会。
让红玉假扮成我的样子继续在戏园子里陪着斯密斯先生，我换上戏园子里的戏服，跟着那些换场的人顺利的离开了梨园。开儿安排人将我送到火车站，连夜离开了禹州城。
离开尚阳城5年，当年离开的时候愁肠百结，根本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够平静的回到这里来。回忆当初离开的那一幕，心中犹有一个伤疤，无法去触碰，一碰就让人揪心的疼痛。
云漂浮在天空的半晌，风吹打这周围的沙沙树叶，打着转盘旋而下，脸贴着窗纱，心靠着冰墙，眼睛盯着远方，仿佛要将那心中的不满宣泄出来。张了张干涩的唇，却发不出半个声音，心落入谷底，翻飞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远远飘去的是散落一地的心瓣，和那七零八落的思绪，被摔在泥土深处，踩得粉碎，无人来惜。
抬头仰望天空，看着落入泥土的树叶，风拂过脸颊，带来酥痒的感觉，像是母亲抚摸的手心，我抱着母亲的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指缝间流逝的岁月，刺痛了心扉。低头看着冷冰冰的牌位，心口微微落着痛，不是很强烈，却无时无刻不在，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离开我了，去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地下，也许他内心是一种解脱和渴望，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见面了，可是我却成为了孤儿。这一刻，不是没有了眼泪，而是连泪水都无法洗去的痛楚和那深深的遗憾。
一双的大手从身后伸出，犹豫了片刻之后抚上我的肩头，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盖在了身后，伸手将呼啸着寒风的窗子关上，强行扭过我倔强的身子，皱着好看的眉头，刚要开口，就被我打断。
“你不要再用那些大道理来教育我了，我心中明白，只不过这里，”使劲用右手敲打着左侧的心口，毫无痛觉，“没有感觉，空落落的难受，只想吹吹风而已，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不会倒下的。”自从离开尚阳城以来，我已经做了很多次尝试了，可是心中的空洞还是无法填补。
双手伸出覆盖在眼帘上，睫毛下的湿润沾在了掌心，“乖，把眼睛闭上休息会吧，你太累了，不能再撑着了。”看着眼前明明一脸憔悴，却还在倔强打起精神精神的女子，自从师父离开以后，已经好几个月了，从未见她落过一滴眼泪，从未抱怨过一句，毫无征兆的办理所有事情，支撑起了整个叶家，那么瘦弱的肩膀，他看着就觉得心疼。
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不断回响着的阵阵枪声，眼前出现的是满目血红，满眼都是痛色，手臂被扯得生疼，想要挣脱开所有的束缚立即扑上前去，心已经被拉扯的无法呼吸。
“啊，不要！”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叫，猛然间静坐而起，胸口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平复心口的激动，满头大汗的茫然看着前方。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罗成惊慌的拉开灯，出现在床边，看着额头上冒着豆大汗珠的我，“别怕，我在，我就在沙发上坐着了。”
“成师兄，你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睡着了，想来是罗成将我放到床上的，刚刚确实又梦到那晚的情景了。这几个月来总是一睡着就梦到相同的情景，我总是来不及去救父亲。
“安心睡吧，我就在沙发上，你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安抚的拍拍我的肩头，扶着我重新躺回到被子里，拉高被子给我盖在身上，摸摸我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热，你乖乖睡觉，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他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将床头柜上的台灯调暗，压低声音慢慢开口。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以前每个做噩梦睡不着的夜晚，父亲也是如此坐在床边看着我是入睡的。那一瞬间心口涌上一阵甜蜜的疼痛，眼眶一热，不知道怎的，突然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和痛苦，眼泪就那么不经意的落下来，一颗一颗的，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一发不可收拾。
罗成一句话也没有，一直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我的肩头，任由我发泄哭泣，将心中的怨恨和痛苦全部表达出来。
从那以后，我的心才渐渐的有了知觉。现在再次摸摸自己的心口，5年了，这一切都过去了。抬头看着尚阳城大门上的那几个大字，可能真的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在意5年前的那场大火，也不会有人记得那些恩怨了，对于他们来说事情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一种故事而已。
漫步在尚阳城熟悉的大街上，这里几乎和5年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两边林立的商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估计是换了好多个主人了，就连贩卖的东西也都不是原来的种类了。有些饭店改成了杂货铺，有些杂货铺成为了典当行，一些珠宝玉器首饰店也有的挂出了转让的牌子。整个主干线上的大街没有了以前的繁华，显得十分萧条。
不过听着街上熟悉的铛铛车发出的声音，仍然能让我感觉到这是尚阳城的气息。黄包车的车夫仍旧拉着不同的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私家车的汽笛声永远都那么霸道，仿佛这路是他家修的。
能够再次站在百乐门前，才感叹世事炎凉，沧海桑田，曾经红极一时的百乐门舞厅已经消失在了时代中。现在改成了戏院，大大的海报上宣传这最近要上映的最新电影，以前的门庭若市也变得门可罗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