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法入睡的你——汪不深
时间:2022-04-12 07:07:36

 
林葵他们避开那些人,走进了吴川洋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吴川洋正在看手机,面色凝重。他听见房门打开,抬头望去,见来者是林葵后笑容绽放,圆溜溜的小狗眼放着光,但很快笑容消失,因为熙和从林葵身后冒出了头。
 
“怎么还带他来。”吴川洋忍不住低声吐槽。
 
一旁照顾的小禾见林葵来了,便自觉出去在门口把风。
 
“好些了吗?”林葵站到吴川洋病床旁拧开保温桶,给他盛粥。
 
吴川洋见到了亲人,于是忍不住伸手拉住她诉苦道:“阿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疼。”
 
熙和面无表情地伸手挡在两人中间,把林葵往后拉。
 
病床上躺着的吴川洋够不到林葵后,气道:“喂,冰块脸,你虽然比我认识阿葵早一些,但是我可是认识阿葵足足五年呢,比你多了整整三年,你不要太嚣张哦!”
 
他的话令林葵惊讶,不由地看熙和脸色,但熙和却没什么表现,只是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再想什么。
 
见熙和陷入沉默,吴川洋得意地支愣起脑袋撒娇道:“阿葵,喂我。”
 
“你是脚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喝!”
 
可吴川洋扔不罢休,硬是要林葵喂。林葵被缠得没法,正欲挥拳教训时,却听熙和道:“我来喂你。”
 
在林葵震惊的目光之中,熙和自然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送到吴川洋嘴边,声音温柔地像是对待幼儿园的幼崽一般,道:“乖,张嘴。”
 
吴川洋惊地下巴大掉,于是熙和直接粗鲁的将汤怼进他嘴里。
这措手不及的一口烫的要死的汤让吴川洋呛到口水眼泪直流,狼狈不堪的他口齿不清的抱怨道:“熙和,你tm干嘛!”
 
“按照你的要求,喂食啊。”说着,熙和又舀了一勺准备送去。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在自己没有被烫死或呛死之前,吴川洋迅速夺回了熙和手中的汤,自己吹吹喝了起来。
 
在两人气氛还能维持下去之前,林葵迅速与熙和从医院出来,驱车前往工作室。
 
一路上,林葵感觉到车内气氛的压抑,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调节这糟糕的气氛。当时小川说他们认识五年的时候,林葵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冒了冷汗,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她不想熙和胡思乱想,她决定解释一下。
 
“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正当林葵准备开口之前,熙和却先开了口。
 
他声音冷冷地,像是隐忍了很久才开口。
 
林葵一怔,她回忆昨日,九月二十七,她的生日,同时也是熙和的生日,这是八年前承诺给他的。原本林葵是记得的,但昨晚事情太多,便忘记了。
 
“我……”
“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都可以不算数。”熙和声音愈来愈激烈,“是不是时长真的可以比得过顺序,两年终是不如五年?”
 
“对不起……”
林葵有些着急,但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熙和的质问声下透出的是无助愤懑,让林葵有些心疼。她确实失约了,她以为熙和忘了,可没想到他却记得这么清楚。
 
谈话之间,沐晨大厦到了。
 
熙和没有前往停车场而是就近停了车,“你先上去吧,我还有事。”
 
林葵想在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下了车。然后她目送熙和驱车离开才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沐晨大厦。
 
二十二层,丁力工作室里,人烟稀少。
 
林葵刚从电梯出来,便听见前台连绵不断的电话铃声。见四下无人,林葵便小跑过去,拿起听筒,“喂,您好,丁力工作室。”
 
这时从录音室出来的春酱走近林葵,等林葵接听完电话后,问道:“怎么了?”
 
林葵缓缓放下听筒,眉头轻蹙,杏眼迷茫地看向春酱,“说是建筑设计的事?应该是打错了吧。”
 
春酱点点头,转身朝录音室走去,准备将剩下的录音完成。可她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啊!我想起来了,可能这电话是找熙和的。”
 
“找熙和的?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了。”春酱踱步向林葵,向她科普道,“你可能不太清楚,熙和他一开始并不是学习的配音,他曾在伦敦大学学习建筑。”
 
林葵苦笑,心中酸涩,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当年可是她亲自送走的人呀。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读了一年便退学了,挺可惜的吧。然后考上了BD配音系,再然后就和丁力一起成立了工作室。话说咱们工作室刚成立初期,资金短缺,根本都养活不了自己。火烧眉毛之际,熙和便主动承担起了养家的重任,重新拾起之前的建筑设计,以低廉的价格接了好几个活,解了工作室的燃眉之急。”
 
“咱们工作室从地下室搬到这沐晨大厦,也是多亏了熙和。二十二层和二十三层每年的租金可不便宜,那几年熙和一米八五的个子瘦的只剩把骨头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春酱这番话让林葵震惊,原本她只当梁熙和从事配音不过是闲暇生活的兴趣爱好,是日常消遣,从没想过熙和这些年并没有倚靠家里,他所有花费全部都是他夜以继日画图挣来的。
 
春酱歪头思考,继续道:“不过,这两年工作室也逐渐盈利,并不需要熙和再去接私活了,怎么又有电话打来?难道他又缺钱了?可是也不对呀,熙和这个人没什么物欲,也不搞什么投资,怎么会缺钱?”
 
林葵有些站不稳,冰凉的手扶住前台桌面,心乱如麻。
——原来熙和给戚真真公司的五十万,竟然是这样的来的!
 
想来真是可笑,时隔八年,她鼓足勇气向熙和奔赴而来,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成为熙和的支撑,可到头来却还是变成了吸血的水蛭。她以为自己做的够多了,可熙和总是比她做的更多,多到她这辈子都还不起。
 
林葵惨白的面容吓到了春酱,她忙过去扶住林葵,关切道:“葵酱,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林葵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事,只是胃有点疼,可能是吸了凉气。”
 
春酱连忙搀扶着她到一旁接近落地窗的大原木桌旁坐下,又给她接了一杯水,嘱咐她道:“坐下歇歇,把这热水喝了。今天天气确实不好,看看这窗外,怎么这么黄呀,风还大!”
 
林葵跟着春酱视线望向窗外,不过刚刚下午三点,外面的太阳就晕成了一大片,糅进沙尘之中,又黄又灰,这样糟糕的天气在S市是极少见的。
 
林葵望着望着,觉得这天有些眼熟,有点像那天,熙和带着满身红油漆离开洛城一中的那天,也是这样糟糕的昏黄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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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
 
 
词不达意
 
 
以梁熙和的离开为代价,这场以“清肃校园”为名的狂欢结束了。
 
洛城一中好像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学生们还是穿着蓝白校服,一个个笑容纯真,与旁边的人打打闹闹,他们的记忆中仿佛从来不存在过梁熙和这个人一样。
 
而林葵,报了警。
 
她人生第一次站在警局里,望着来去的人,不知是紧张更多还是愤怒更多,紧紧攥着牛皮信封的手抖如筛。
 
率先注意到她的是一个面容和善,体型胖胖的警察,他带林葵去往一个单独的屋子,耐心听完林葵激动情绪下无法连贯成句的表达之后,陷入了短暂的失语状态。
 
林葵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满怀期盼地望着对面那个犹如救命稻草般存在的人。
 
“抱歉,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警察片刻停顿之后,“现在无法立案。”
 
夺眶而出的眼泪模糊了林葵的眼,喉咙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歇斯底里地质问,只能哑着嗓子低声道:“为……什么?”
 
胖警官委婉的表达了证据不足,和校园暴力相关法律不够完善,很难处理。之后他还说了很堵相关案例,以及很多安慰的话,但是林葵都没办法再听进去了。
 
她打开信封,从中抽出来两张纸,一张是人像素描,是她戴着耳机扶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另一张是一封信,是梁熙和留给她的,信不长,不过五百字,字迹没有以往那般秀逸,有些潦草。
 
“阿葵,
抱歉呀,还是让你从别人口里知道了这些肮脏的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只是,害怕了……
算了,现在你已经全部知道了吧。虽然你已经全部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一些那些人不会告诉你的事,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事。
 
我确实是被梁家收养的,我从记事起就已经待在福利院了。等我懂事了,便开始拼尽全力讨好别人,获得那来之不易的片刻笑容和关注。后来我到了梁家,我以为我终于有了家人,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不用事事讨好处处小心,但后来才发现梁家的生活原来比在福利院的时候更辛苦。
 
但我不怕辛苦,我只怕被抛弃。于是我拼命变成一个可以令爷爷骄傲的孙子,站在学校最瞩目的领奖台上,所有的光都打在我的身上时,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人生中最耀眼的光。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可恶,每当我以为马上可以得到那‘光’时,便迅速化为泡影。
 
阿葵,我以为我逃到洛城便逃脱了过去,可到头来却还是没有逃过命运。但是阿葵,我没有后悔来到洛城,尽管光照耀在我身上的时间是如此短暂。
阿葵,虽然我很多时候都在惹你生气,但还是希望未来的你记起我时可以笑一笑。
阿葵,我想了想,刚才的不作数了,你还是不要再想起我罢。
阿葵,这个U盘给你,我没有逃脱的,希望你可以。
 
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乘着期待出生的,自然也不会载着不舍离去,原本想安静的离开的,但是现在……没什么,也挺好。
希望阿葵你可以阳和启蛰,一生顺遂。
——梁熙和”
 
信的内容有些混乱,很不符合熙和的作风,但奇怪的是林葵都看懂了。
 
——熙和他,过的太辛苦了。
林葵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信纸,晕花了字。
 
一年前,她刚刚进入高中,本应该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展开新的生活,却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校园暴力。那年冬天,她被顺头泼下一盆水,被造谣,被言语侮辱,她也曾徘徊在警局外,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今天她终于进来了,但是却被告知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林葵浑浑噩噩地出了警局,手里握着梁熙和给她的U盘和信。
回到家的林葵打开自己家不久前刚买的二手台式电脑,将U盘插在上面。
 
她的手指滑动鼠标越往下越是抖个不停,里面的内容令林葵后脊发凉,瞠目结舌。里面是她一年前被网暴的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一年前唯一站在她这一边的戚真真。
 
这里面还有戚真真真实的家境,她的父母只是在首都打工的普通人,虽然这些林葵早就已经猜到。
 
林葵滑动着鼠标,看着戚真真造谣她,煽动他人校园霸凌自己的证据。她以手捂嘴,无声的哭泣,她从没想过伤害她和帮助她的竟是同一个人。
 
“阿葵。”
林父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出,将震惊到恍惚的林葵拉回现实。她稍稍稳住心绪,答应着前去林父房间。
 
林葵垂着红肿的眸,不敢看父亲,“怎么了,爸。”
“我要去趟医院,你妈有事,你把我送过去吧。”
 
林葵有些不解,林父腿疾已经好了很多,每周定期去复健,而今天并不是复健的时间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医院呢?
 
但是她现在顾不上想太多,刚刚得知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于是她弱弱应了声,推着林父出了门。
 
县医院人不算太多,林葵绕到无障碍通道将林父推进了大门,安置好林父后,独自前往挂号台挂号。
 
整个过程林葵都懵懵地,但还是凭借之前多次的经验,身体服从惯性,虽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还是办理妥帖。
 
之后,她拿着挂号码走近林父,在她身边等着叫号。林葵呆呆地看着医院来往的人,观察着他们或悲,或喜,或疑,或惧的神情,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生离死别都不由人。
 
这时,有医生推着病床冲向某处,上面躺着一个用衣物掩面的瘦长身影,约莫是个少年。
 
“十七号,林贵生。”
在一阵混乱之中,护士念到了林父的名字,于是林葵机械地起身,推着林父朝里面走去。
 
快进入长廊时,转弯处却突然冲出来三人,将林葵撞了个踉跄。三人之中留下了一个男人上前道歉并询问林葵是否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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