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门口的人群纷纷朝着大门内涌去,也有人把庙祝扶起来往里面走。
“这是怎么回事?”
“真没了?”
“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胡说些什么?谁家大树能跑?”
“这可是桑母树,说不定桑母娘娘成精了呢?”
一群人热闹的讨论着各种可能性。
边上有个年轻人听不下去了:“什么成精?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没看到地上那个坑,是被锄头什么挖出来的吗?”
上了年纪的人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但是不妨碍他们听懂了后半句。
“这么说桑母树真的是被人偷走的?”
“赶紧报警吧!这么大棵树,路上的摄像头肯定有拍到。”
“对对对!快报警!”
……
在人群外围的肖黎和范芳和只听了个大概,看着人群一窝蜂似的朝着大门冲去,肖黎还拉住了范芳和:“外婆,我们等他们走了再走。”
这么多人,万一发生点踩踏事故什么的,肖黎觉得就算自己是凶兽,也只有被踩死的份。
等到人渐渐少了,肖黎才护着范芳和往庙里走去。
桑母庙其实是一座很小的庙宇,一进门就是一排放好的铁铸、韵味十足的方形香炉,用来让信徒插香,避免了以前满地香灰的尴尬,也不会再有人被烫到。
庙宇两边分别盖了一排低矮的房子,左边是庙祝的住所,右边是厨房和仓库。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大殿,里面是一个有些面容模糊的雕像,据说就是桑母娘娘的神像。
大殿与大门中间是一大块空地,原本这里应该就是那棵桑树在的地方。
只是现在,桑母树不见了,地上只留了一个空荡荡大坑,边上的泥土上还散落一些树上掉落的彩带。
原本风吹雨淋有些褪色的彩带,已经沾染上了尘土,肖黎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脚印在上头,不知道是偷树的人还是涌进去的人不小心踩到的。
庙祝对周围的事务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大坑,眼里是满满的灰暗,再也没有了肖黎之前见到他时的精神。
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直到警察来了,他的眼里才有了一点光彩。
警察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甚至其中一个小时候还拜过干爹干娘,当然知道桑母树的大小。
看着地上的大坑,两人都有些惊讶。
问庙祝,庙祝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早上醒来开门就成这样了。”庙祝涕泪横流,“我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每天晚上大门我都要检查两遍……这是哪个畜生干的哟!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庙祝哭的厉害,两眼有些发白,眼看着就要晕倒,两个警察顾不得问话,赶紧把人扶住,这么大年纪要是摔一下,他俩可赔不起。
扶到了屋里慢慢坐下,才继续问话。
肖黎看着几近崩溃的庙祝有些不解,不过是没有了一棵树而已,大不了从别的地方再去买一棵差不多的不就行了?
你不说,谁还能认出来不成?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周围这么想的人不少,都是跟肖黎差不多年龄的,其中一个没忍住,嘀咕了出来:“不就是一棵树嘛!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我众筹再给他买一棵还不行吗?哭成这样子,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跟人里应外合,想讹钱啊……”
“啪!”
响亮的一声巴掌打到了他的身上,那人身边的老太太对他怒目而视:“说什么呢?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小时候差点没命,要不是桑母娘娘,你还能站在这里?越大越没脑子,你这些年读书读傻了!”
“奶奶,我就是随便说一说。”年轻人心虚的低头。
“怎么这么说话?”
“就是,人家庙祝一辈子就伺候桑母娘娘了。”
“说话太没有分寸了。”
那年轻人的奶奶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其他人道歉。
范芳和的神色也有些难过:“这怎么就没了?这么大棵树,能去哪里?”
肖黎安慰的拍拍她手臂:“会找到的,警察都来了。”
大坑里还有桑母树留下的树根,肖黎看着不少灵力从根系逸散,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暗暗叹了口气。
看起来是真的已经入门的树妖了,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把人偷了。
难怪窦俊常常说,植物类的想修炼有成总是特别困难,人烟稀少的地方难开灵,人流密集的地方又没法稳定。
就像这棵桑树,好不容易开始修炼到有灵了,人家说给你刨就给你刨了,连个商量都不用。
今天是上不成香了,肖黎打了电话让肖崇礼来接他们,转头就看到了张修能陪着范芳菲站在一边。
他看上去很是兴奋。
范芳菲也看到了他们,招呼他们过去,几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着。
范芳和两姐妹一见面就说起了庙祝。
“也是可怜人。”
“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受不受的住。”
张修能偷偷凑近,小声问肖黎:“你说,是不是桑母树成精了,自己跑了吧?还是有人看到桑母树成精,来偷走,准备自己炖了补一补?我听说成精了的妖怪都有妖丹啊、内丹什么的。”
“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肖黎小小声,听着范芳和两人说话。
听到不明白处,还开口说话:“外婆,庙祝还上过大学?那他怎么……”
还来当庙祝,这么明显的封建迷信的职业?
“庙祝小时候没了爹娘,那个时候的桑母庙的庙祝把他养大,供他上学。”范芳菲回想着,“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同学来着。全班就他成绩最好,一路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可不是,都以为他要在外面赚大钱……”一个路过的老太太插嘴,“谁知道居然回来了,真是……”
肖黎挑眉,那个时候大学生值钱的很,不存在找不到工作灰溜溜回来的事。
范芳菲开口:“那个时候,前面的庙祝快不行了,又找不到人接手。”
“为什么?”张修能都好奇了。
庙祝虽然听上去有点封建迷信,但是这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啊。
“那个时候的桑母庙就一间破房子,饥一顿饱一顿的,谁愿意来。”范芳和开口,“也不知道庙祝怎么知道了,拿着毕业证书就回来了。送走了前头的庙祝,自己做了新庙祝。要说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就是在他手里,桑母庙才慢慢这么起来。”
“就是啊,桑母娘娘也是一年比一年灵……”范芳菲感慨,“一辈子就围着这棵树转了,突然不见了,肯定不知道多少难过呢!”
“先回去吧!不知道那些警察还能不能找回来。”范芳和聊了一阵,肖崇礼也到了。
“这么大棵树,肯定能找的回来。”范芳菲信心十足。
桑母树被偷,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听说了,范芳和每天的话题也变成了每天最新的进展。
“听说警察查了桑母庙边上的监控,什么都没有。”
“警察调了边上大路的监控,没有发现。”
“有人怀疑啊,是不是那些负责拆迁的人干的,跟警察商量好了。”
肖黎抬头眨眨眼,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他们说,桑母庙面积太大,可是又不好不赔,把树给弄没了,桑母树没有了,那这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范芳和说着听来的消息,“说不准啊,桑母树都被他们锯了当柴烧了。造孽哦!”
不会吧!
肖黎觉得那些人不会这么蠢吧?
赔的钱又不是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至于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为了确定一下,晚上叫来了土地。
桑母庙那边不归沂源镇的土地管,他又去叫来的那边的土地。
“桑树精被偷了!”土地看上去比肖黎还要蒙,“什么时候的事?”
“你问我,我问你呢!”肖黎怼了回去,“你不是土地吗?自己地盘里的事都不知道吗?”
“我真没发现谁偷了桑树精满地跑……”土地喊冤,“我要是知道,哪能让他们跑了?怎么说我也跟桑树精做了几百年的邻居了,怎么会见死不救?”
“可是它就是不见了。”肖黎逮着他不放。
“反正他们没从我地盘上走!”土地梗着脖子,“没准人家带他飞走了呢,那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肖黎闻言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要是人家是天空走的,你就不知道了?”
土地忙不迭的点头:“是真的,要是人家从天空走,我就没法知道了。”
难道真的是从天上飞了?
肖黎有些不确定了。
偷刚成精的树,窦俊也没见过,加上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肖黎只能无奈放弃,叮嘱两边的土地多看着点。
学校要开学了。
范芳和依依不舍的送走肖黎,不断的叮嘱她路上小心:“想吃什么就买,钱不够了跟我说,你妈妈不给你,外婆给你!”
肖黎大声应下,答应一放寒假就立刻回来。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窦俊在高铁站外等自己,肖黎笑嘻嘻的把行李丢进后备箱:“师兄,你今天不忙吗?”
“送你回学校我就回公司了。”窦俊笑笑,“房子买好了?”
“买了……”肖黎点点头,“就是那个大院子的房子。”
窦俊笑着问:“钱还够吗?要不要我转你?”
“不用!”肖黎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我还有好多呢!”
“最近公司事情有点多……”窦俊在校门口把肖黎放下,“周末我来接你。”
肖黎挥挥手跟他告别。
走了两步电话就响了,肖黎以为是范芳和,来电显示的是杨开晋。
“干嘛?”肖黎不明白为什么要打电话,发消息不行吗?
“肖黎,娜代不见了。”杨开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没有啊……”肖黎下意识的看了一圈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怎么会不见了?什么叫做她不见了?”
“我不知道。”杨开晋听上去有些迷茫。
“我刚到学校,你人呢?”肖黎觉得这事电话里说不清。
“我也在学校,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杨开晋恨不得立刻就跑来找肖黎。
“我先回寝室放个行李,你去大橘那边小树林等我。”肖黎挂了电话,把行李箱往寝室里一放,来不及整理东西就又跑出门。
小树林里,杨开晋着急的踱步,看的大橘和排骨头晕脑胀。
大橘摇摇头,找了个树阴躺下了。
肖黎看到杨开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这么一个胡子拉碴、眼睛下面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人,是那个当年在篮球场上迷倒众生的人?
“你被应龙打了?”肖黎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其他人估计也打不过已经修炼入门的杨开晋。
“没,师父很好。”杨开晋的声音听起来比电话里的更低沉,“我只是好几天没睡了,娜代真的没和你在一起吗?”
满脸希冀的看着肖黎,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看到肖黎摇了摇头,杨开晋整个人顿时没有了精神。
“到底怎么回事?”肖黎皱起了眉头,“娜代什么时候不见的?”
“娜代跟我回家,发现……”杨开晋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二爷爷是那个人……”
“那个人!”肖黎不解的看着杨开晋,猛地意识到,“是撞死她的那个人?”
看到杨开晋点头,肖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对啊……”肖黎疑惑,“娜代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她怎么能确定就是你二爷爷。”
别的肖黎不知道,之前娜代一心一意守在医院里,也不过是想试试那渺茫的机会,连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高矮胖瘦也不知道。
不然娜代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肖黎来东华市。
“她知道了。”杨开晋通红的眼睛看着肖黎,“之前她就跟我说,有人告诉了她那个人的名字。只是她一直没去找。”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暑假,娜代跟着杨开晋回家,平时娜代就自己溜达,杨开晋修炼完有空就会带她出去公园或者游乐园。
八月中旬的时候,杨开晋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的二爷爷,病危了!
杨开晋的二爷爷是一个很传奇的人。
当年不过高中毕业,就大着胆子往外跑。
跌跌撞撞了几年,衣锦还乡。
但是二爷爷却并没有因此跟家里的人疏远。
只要别人有意向,他总是不遗余力的把人往外带,给本金做生意、帮忙找工作,甚至帮人孩子安排上学的事宜。
可以说,杨开晋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基本都是他二爷爷手把手帮扶起来的。
尽管如此,二爷爷也从不以恩人自居,也不觉得自己给了他们多大的恩惠。
平日里,要是听到哪里受灾,捐款捐物也总是特别积极,哪怕是身边不熟悉的人,碰到困难去找他,他也总是愿意出手帮助。
“我们家的人,都很尊敬我二爷爷……”杨开晋眼光放空,“我爸妈说我二爷爷病的都快说不出话了,我就带上了娜代。我想着要是我二爷爷真走了,我要帮忙没时间,娜代可以帮我问问二爷爷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能做的就尽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