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提及莫七七,陶心荷蓦然回神,掩饰性问了一句:“顾司丞负伤,不喜旁人近身,怎么不让莫姑娘照料?她对你总不是生人吧。”
久未发言的程士诚添油加醋:“也许是顾司丞怜香惜玉,不舍得莫姑娘劳累。”一下子将顾凝熙准备借机同陶心荷剖白心迹的话语堵了回去。
顾凝熙急促喘息片刻,才能针锋相对回应:“伯爷说笑了。毕竟男女有别,即使我视七娘如妹,为她闺誉也不可轻慢。家中下人尽够,且我一向自理惯了,荷娘知之甚详,这点伤不打紧。”
陶心荷才发现,这人偷偷将称呼换回了“荷娘”。因为太顺耳太熟悉了,导致她疏忽了。
程士诚阴阳怪气:“不可轻慢,不就是怜惜么?顾司丞,阿陶只知你过去如何,哪里晓得你如今的心肠呢。莫姑娘天真跳脱,犹如解语花,顾司丞好福气。阿陶退让及时,顾司丞可不要浪费她一片苦心啊。”
还待话里藏针将程士诚的虚情假意戳破给陶心荷听,顾凝熙提气急了、一时岔气,满腹的妙语连珠变成了不间断的咳嗽。
他吐出一口血,红艳艳的开在地砖之上,刺目非常。
陶心荷方才听两名男子的嘴上官司只觉头疼,刚想转身利落告辞,被顾凝熙这一口血绊住了步子。
顾凝熙血不归经这毛病,多久能好啊?都是拜顾凝然那一刀所赐!她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想让顾凝熙更顺利面圣,好好告顾凝然一状。
犹豫片刻,陶心荷终于说:“就剩这么几日,你就安心在府内著述吧,明日,我替你去张尚书府上走一趟。他家夫人、小姐我都熟惯,与张尚书也不是生人,不会误你的事。”
顾凝熙闻言,呆立当场一盏茶功夫后,不顾上身被绷带捆绑地僵直,硬是向陶心荷躬身抱臂行了正式礼节,谢她救急。
就这么一瞬间,程士诚感觉自己彻头彻尾成了旁观者,被两人来往的气场排除在外,莫名泛酸想着,我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本想帮阿陶切割过往,是不是反而促进了他们藕断丝连?
直到陶心荷转身看他,目光清亮,请他在顾凝熙告御状时帮忙作证,直说救助事宜,言辞恳切,程士诚才觉得气平几分。
阿陶善恶分明,助人便不遗余力。今日襄助顾凝熙,来日便能够这样全心全意为着自己,程士诚如是告诫自己,终于扯出笑意应下。
看到陶心荷展颜笑容,媚眼眯起,贝齿轻绽,程士诚心想,这是她被我感动的笑容,为我珍藏,顾凝熙一辈子看不到的。
程士诚心头重新火热起来。
第98章
这一日傍晚, 顾凝然下值回到府中,便听娘子曹氏说了几件大新闻。
顾凝熙回京了!一回来就登门要拜见祖母,吓得曹氏在内院听闻出了一头冷汗, 幸好被公爹赶走。
后来又到族长家中, 颇有算账之意,他走后族长像是被狗撵着一般来找公爹讨要主意,缠了公爹许久。
顾凝熙现在大概是在他自己府上, 闭门谢客, 不知鼓捣什么。
果然是顾家二房捣乱, 不知怎么神通广大,到哪个犄角旮旯弄回来顾凝熙,因为二伯父与他同进同出。
老顾府下人与二伯父下人套话, 甚至知晓了, 顾凝熙将要纳的莫姓小妾都寄存到了二房府上。
顾凝然?股战战,伸手捂着额角伤口, 像是拉磨的驴一般在房内转了又转, 不断喃喃:“算这小子命大,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除族了, 他不会找我算账吧?他不能翻盘吧?”
被曹氏没好气地戳拍了后背一下, 顾凝然连忙诞着脸凑过去:“请娘子教我。”
曹氏翘着脚叉着臂,金莲上的米珠一颤一颤, 这般轻松, 像是鞋子主人毫不在意的心绪:“慌什么?你们反正是撕破脸了, 早晚有对决的一天。他顾凝熙不过是比你我想象的早回来一点儿而已。该如何便如何啰。”
“娘子说, 该当如何?”
“我去寻二伯娘, 你去找二伯,先打听清楚顾凝熙这几日情况如何, 回京后有何打算,我们再随机应变。现在,你顾凝然才是顾氏最名正言顺的未来掌族人,顾丞相的嫡长孙,汉南道总督写信来说答应扶持的人,你可比他强百倍。”
顾凝然想到了曹氏方才提及的、藏到二房府上的莫七七,心头一动,便说:“娘子说得极是。我这就去二伯府上探听探听,不劳累娘子奔波了。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也行吧,随意让管家给你备点库房用不着的东西,带着做伴手礼,不然显得咱们上亲戚家门不够大方。知道我的好,你以后就不要沾花惹草气我,只守着我一个人,夫妇恩爱过日子,听到没有?”
顾凝然的心早飞走了。
莫七七被他弄上手的时候,他觉得不过一个青/涩无趣的黄毛丫头,还刺伤自己,不值得给好脸。
然而日子越来越久,他居然因为几次找人没找到,变得惦记起了这女子,那晚的滋味在他心中不断被放大、被美化,驱动着顾凝然直想寻机再圆旧梦,若是莫七七乖顺,他还考虑将这人带回自家后院。
好歹出门前,他想起来多叮嘱曹氏一句:“祖母病得急,我怕顾凝熙据此做文章,你一定管好下人的嘴。”得到曹氏好一番数落,嫌顾凝然不信任她管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