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陵倒是沉得住气,女帝却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让李贤闭嘴。
女帝:“朕不知道什么妇德妇道,朕只知道人德人道,罪犯黄鑫□□自己的儿媳无德无道、为老不尊处死都不为过,李大人却还要帮这种畜生说话,朕真怀疑李大人也是那种人!”
李贤震惊急忙下跪,他根本不知道黄鑫□□了儿媳,如果他知道就不会弹劾孟长陵,但即使黄鑫□□了儿媳判十年也是过重了。
李贤:“陛下息怒,微臣不知黄鑫是犯有□□之罪。”
女帝:“李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像疯狗一样,一逮到机会就咬人家孟长陵不放,这样很没有长者风范。孟长陵身为吏部左侍郎,难道还需要李大人教他断案?”
女帝实在受不了这个李贤,要不是傅庭燕也在,她今天肯定要撤了李贤的职。
果然不出女帝所料,傅庭燕一派的官员立即站出来为李贤求情。
傅庭燕:“陛下,李大人只是关心法度严明并没有质疑朝廷法令之意,此案罪犯黄鑫所犯之事不明难免会引起百姓猜疑,李大人这也是为了让百姓更加信服律法。”
傅庭燕信誓旦旦的,女帝不好当场和他辩驳,只好让李贤平身,“长陵不公开罪犯所犯之事,也是为了给罪犯和受害者留最后一点尊严,没想到李大人如此不通情达理,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要扯下来,明天家公□□□□儿媳的事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李贤刚想跪下请罪就被女帝出言阻止,“□□儿媳败坏社会风气被砍死都是罪有应得,也不知道断了一条胳膊他还能不能干活,如果干不了活就杀了,可不能让他白吃牢饭。”
女帝:“这件事李大人你可要派人盯紧了,听说户部正在修东城石步村附近官道,明天就让人把这个黄鑫押去修路。”
李贤只好领命,家公□□儿媳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还是让人震惊,傅庭燕这个年轻的丞相都惊得合不拢嘴,怪不得孟长陵没有写明罪名。
女帝:“李大人,朕很喜欢孟大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老是跟孟大人作对让朕心情很不愉快!”
“是微臣失察了,请陛下恕罪。”李贤上书弹劾孟长陵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他居然要维护一个□□犯老脸都要丢光了。
女帝:“你不要老想着报复长陵,长陵都把自己最尊敬的师兄都让给你做女婿了,你对长陵还有什么不满!”
李贤只能说是自己失察,女帝再警告他两句便退朝。
北城,茶楼二楼包厢里。
孟长陵听到楼下对面小饭馆里已经在讨论这件败坏风气的案子,百姓纷纷唾弃黄鑫,但也有不少人谴责唐绣娘,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黄鑫都是唐绣娘的公公,唐绣娘怎么能砍了公公的胳膊,把这种家丑弄得满城皆知,简直是不知廉耻!
耳朵好使的傅庭燕也听见了,他见孟长陵的表情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反应,“孟大人的一片好心,最后还是白白被辜负了,百姓向来如此,听风说雨全凭自己的喜恶传播言论。”
孟长陵自然知道人言可畏,“再惊爆的事再过两天也会平息下来,众生愚钝均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愚昧众生,不分是非,正道无力。”
孟长陵早就知道了,人性偏恶,风尘不可救,所以他才会渴望成佛脱离这乱糟糟的人世间。
傅庭燕崇尚法度,孟长陵一个儒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实在是让他震惊不已,他越来越看不懂孟长陵了。
傅庭燕:“我相信再污秽的世道总有被洗净的那天,孟大人不必如此沮丧,要相信人间自有正义才是,朝廷法令也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存在。”
孟长陵不由发笑,“丞相你我都已经不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又何苦自欺欺人。”
孟长陵这么直接,傅庭燕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转移话题,“十月红河水域在一刻之间流水充盈,对此,孟大人有何看法?”
傅庭燕不相信这是国师府所为,国师府不过是朝廷设立的一个机构,负责安抚人心罢了。
孟长陵说不知,但傅庭燕有种直觉他一定知道什么,傅庭燕已经让人查过天狗食日那天前后他患病卧床不起,但天狗食日过后的第四天却有人看到他骑马出现在西城,身上好像被烧伤了,摔在地上,随后被漕帮的人给救走。
傅庭燕:“民间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说,传说有一位僧人在世间活了五百多年,僧人在人世间行走帮临死之人实现最后一个心愿,等僧人帮世人实现三千个心愿之后便可以羽化成佛,这个僧人法号,还愿。”
孟长陵:“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丞相不必当真。”
傅庭燕还就当真了,也许他也见过这个还愿僧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还愿僧人。
傅庭燕:“付琴先是大虞有名的琴师,常年游走各地抚琴,其琴声有高山流水的磅礴气势、有指点沙场的肃杀悲壮,我曾有幸在梨春园听他弹过一曲。”
傅庭燕:“但那首曲子却和他之前弹的曲子曲风完全相反,琴声没了高山流水的豪迈,也没有沙场点兵的悲壮,曲子充满了苍凉,是一种已经看破红尘却无法挣脱只能沉沦其中的无奈。“
“半缘修道半缘君,确实有种无奈的沧桑错觉。”付琴先谱的曲,孟长陵填的词。
傅庭燕:“听说填词之人并不是付琴先,而是那个传说中的僧人。”
修河道之时傅庭燕路过付琴先的家乡,还特意去拜访了付琴先,傅庭燕到付琴先家中时才知道,三年前付琴先已经去世,但一年前自己明明亲眼看到付琴先和柳永年在梨春园弹琴。
付琴先的妹妹告诉傅庭燕,付琴先是因为常年不得志才抑郁病逝的,付琴先对音律万分喜爱,曾立志要让天下人都能听到他的琴声。于是十五岁时他便去了京城,想进入宫廷成为宫廷琴师但不得,迫于生计只能在街边弹琴。
二十岁的时候付琴先知道无法实现心中志向,便回到了家乡,在家乡苦苦支撑了两年,然后在一个佛光四照的夜晚离开了人世。
付琴先谱的曲子是在梨春园传开,仅仅过了两年他的琴曲便通过走南闯北的戏班和歌姬传遍了整个大虞,还传到了周围各国,到现在他的曲子还在各地红楼之地风靡。
一年前付琴先突然离开梨春园,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付琴先的曲子是在两年前才被世人所知,但付琴先的妹妹十分肯定地告诉傅庭燕付琴先就已经去世三年,那么那个在梨春园弹琴的人就不是付琴先。
傅庭燕对照过画像,在梨春园弹琴的那个人和付琴先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应该不是易容。
傅庭燕:“付公子的小妹说,付公子离开的那一夜院中突然出现一个僧人打扮的人。僧人进入屋内,付公子紧紧地抓着僧人的手,用深切的眼神注视着僧人,僧人说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付公子便安详闭上了双眼,随后僧人也在一片佛光中消失不见。”
孟长陵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质疑,所以表现得很淡定,“丞相与孟某诉说这个故事是何意?”
傅庭燕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孟长陵,孟长陵退后,退到窗前,跃起,从窗口出去来到了屋顶上,傅庭燕拿剑追上来,两人在屋顶上打了起来。
第107章 落实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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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燕招招致命,孟长陵都能轻易闪过,傅庭燕跃起朝孟长陵的头部砍去,孟长陵用两指接住剑不小心折断,剑的碎片差点割伤傅庭燕的左眼,幸好孟长陵及时用袖子帮他挡去。
孟长陵抓住傅庭燕的手将他带回茶楼雅厢里,然后很镇定地坐回椅子上喝茶,身上因为打斗产生的热气都没有,好像刚才那场打架只是幻觉。
傅庭燕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刚才在屋顶上孟长陵为他挡去碎铁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觉察到孟长陵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
傅庭燕:“孟大人,这就是你给庭燕的回答?”
孟长陵:“孟某听不懂丞相在说什么。”
傅庭燕:“河道竣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越城,在越城郊外的落梅小山上发现了一座坟墓,那座坟墓周围只是长了两寸高的杂草,应该不超过一年,而且没有墓碑。我查过那座山附近的村子在那段时间并没有村民去世。”
傅庭燕:“当时孟大人前往平安镇应该经过附近,附近的几棵树上都有刮痕,是剑刀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三年前在梨春园弹琴的不是付琴先,现在坐在对面喝茶的孟长陵也不是真的孟长陵,孟长陵虽然会剑术但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刚才交手的时候傅庭燕可以感觉到他躲避的时候丝毫不费力,傅庭燕对自己的剑术有一定的自信,普通人绝不能如此轻松避过自己的快剑。
傅庭燕:“佛门之人不应该参与红尘俗世,你不应该去平安镇更不应该来京城,我听闻得道高僧说过杀戮血腥都是佛门大忌。”
傅庭燕怀疑这可能就是他一直成不了佛的原因,佛门弟子讲究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无善无恶,道教才会出世主持正义。
孟长陵没有说话只是在喝茶,傅庭燕是真心敬佩那个在梨春园弹琴的琴师,对他的琴声有钦慕之意,所以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和他站在对立面。
孟长陵:“有些事情已经做出选择就不可能再回头,也不可能半途而废,长陵的出现只是为了实现一个心愿,荡尽人间作奸犯科之事。如果将来某一天长陵发现丞相有作奸犯科之举必会审判。”
傅庭燕见他神情坚定还能说什么呢,“官场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谁善谁恶谁也说不清。”傅庭燕并不认为自己结党有罪。
孟长陵:“因果循环自会帮长陵指明长路,茶也喝了,长陵先行告辞。”孟长陵一身清风说走就走,傅庭燕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
东城衙门。
短短几天的时间白颂安收获良多,他谦虚好学不只是向孟长陵请教还不耻下问也向大郎他们问了很多相关问题,大郎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个看似书生的白颂安会是礼部尚书的儿子,白家人都如此谦虚吗?
童扬:“白大人怎么不和尚书大人学习,怎么跑来我们东城衙门学这种小事!”
抓人、盘问、找证人、录口供这些事情,童扬觉得对白颂安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只要吩咐手下官差去做即可。
白颂安:“我爹管书院书籍印刷那一块,府衙属于吏部,管的是刑事犯罪,这两者根本不一样,我爹在这一块根本不懂!”
所以白颂安才会谦虚来向孟长陵学习,孟长陵是吏部左侍郎,是他的上级,上级有义务培养下级,所以他认为孟长陵带他教他是理所应当的,他不需要不好意思。
“你是主簿,按理来说写认罪状判决书是师爷的事,不应该由你来写才对。”白颂安发现每次孟长陵审案的时候都是童扬坐在一边录口供、撰写认罪状、拟判决书。
“东城衙门比较特别,我们的师爷比较特别,所以我们师爷的大部分工作都由我来完成。”童扬虽然名义上是主簿但实际上是师爷,他领的也是师爷的月钱。
“东城衙门的妙法师爷,我听说过她,听说她道法高深,她怎么会做你们的师爷?”白颂安认为孟长陵敢在京中如此不畏强权是因为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厉害人物,“这几天我都没看到你们师爷,她去哪里了?”
童扬哪里知道妙法去哪儿了,可能是去哪个酒楼和朋友喝酒了吧,妙法贪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童扬:“白大人,这几天你有什么收获?”
童扬转移了话题,白颂安又开始问童扬关于之前孟长陵处理的那几件案子的事,特别是仙风院那件事,孟长陵敢直接到仙风院抓人真是够厉害的。
修红河水道的工程已经竣工,赦恩令也正在落实,女帝让孟长陵亲自负责京城及京城附近所有罪犯的免刑释放工作,各个地方的赦免问题由当地知州和刑部交接人员共同负责。
那些从塞外调到红河地区的囚犯已经由傅庭燕按照赦恩令来处置,被充军塞北的犯人除了一些特例都只是免了五年到七年的刑罚,大部分被充军塞外的犯人都有命案在身。
从京城及附件押到红河地区修河道的犯人工有三百多个,其中有一百人有命案在身,他们的杀人动机,孟长陵都会一一查阅。有一百二十人是犯了故意伤害罪,有两百人是欠债不还被告到了衙门,这些人被判了三年到五年刑期。
孟长陵发现其中有两人欠债数额高达十万两以上,这两人分别是东城连家村的地主,另外一个是西城石家坳的烧窑掌柜,这两人都是欠高利贷的钱,而且都是欠黄世仁的钱。因为还不上钱两人的大部分家产都被抵给了黄世仁。
黄世仁被抓后,他的家产一部分赔给了那些被借高利贷的人,一部分把朝廷查收,只留下一小部分给其家人。
剩下的一百八十人,有一百人是聚众斗殴被抓,二十个人是因为诈骗,三十三人是因为不赡养父母,剩下的二十七人是因为偷窃或者拐卖人口。
红河水道竣工后,这些人都依次被押回了原先的监牢。
京城有四大监牢,东南西北各一座,还有五十多个大牢,这五十多个大牢分别分布在各个朝廷机构中,如东城衙门也有自己的大牢,这些地方关押的都是重级别罪犯或者临时嫌疑犯。
孟长陵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赦恩令人员的案件整理处理完成,顺便还把关押在四大监牢的犯人的名单整理了出来。后面这件事是女帝暗中吩咐他做的,女帝让他趁机调查是否有类似曾利木只是纸面服刑之事,如果有刑部尚书可能要换人。
孟长陵用了两天时间才将这三百囚犯的赦恩减刑情况亲自下宣给个个监牢的牢头,将改刑过后的判决书交给牢头,让各个牢头当着他的面改了刑罚档案上的刑罚日期,还亲自告诉被恩赦的囚犯他们在这次修河道中有多少功劳被减刑多少。
得到减刑的囚犯都感动得泪声俱下,有些犯事轻的直接被释放,但孟长陵还会让人对他们进行观察,三个月之内如果他们再犯事便撤销恩赦按原先的判决回来服刑。
孟长陵在巡视北城监牢的时候特别谨慎小心,拿着北城府衙的犯人名册沿着各各牢房一一对应,才巡视了十间牢房就少了五个人。
牢头王宁心惊胆战地告诉孟长陵说,不是重罪之人这几天都被押到苇芦村修路去了。
孟长陵核对了这个五人的名单和犯罪档案,他们犯的确实只是一小罪,偷窃十两银子以下的财物,认罪态度良好,事后赔偿了被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