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整个人灰头土脸,蔫蔫的。
顾荀诧异:“这是…怎么了?”
“顾叔,”颜婧儿问:“你不是说兽园有许多有趣的动物吗?”
“难道没有?”
顾荀一头雾水,转头去看顾景尘,忍俊不禁道:“是大人说兽园颇是有趣。”
顾景尘:“……”
回到国子监读书,颜婧儿都还有些惊魂未定,这模样看起来倒真像受罚过后刚休养痊愈似的。
褚琬绕着她转,抓心挠肺地问:“天呐,你哥哥是顾丞相你怎么不早说?”
颜婧儿稀奇她绕了半天,原来是想问这个,好笑道:“说这个做什么?”
“说出来就没人敢欺负你啊?”褚琬道:“你看孟晓月之前仗着姜钰和许慧姝的势多嚣张,现在她见了你估计都要绕道走。”
“哦,对了。”褚琬道:“估计她也见不着你了。”
“怎么了?”
“听说是生病了,又请假回家去了。她再这么请假下去,届时一年后估计去不了东三堂,继续留在西三堂她也没脸,想必只能退学。”
颜婧儿可有可无地点头,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你后来也被罚了?”她问。
褚琬摆手:“我罚得不重,就打了五板子,也不疼的。”
“不过,”她忧愁得很:“就是得写一篇告罪书,这个才让我头疼呢。”
告罪书颜婧儿也要写,免不了的。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丧了片刻,就挽着手去饭堂吃饭了。
“你今早没见姜钰吧?”褚琬边走边低声道:“她换号舍了,不在咱们院子。”
颜婧儿淡淡听着。
“我倒是挺佩服她的,”褚琬说:“经过这事,她就该躲起来缓几天才是,但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来国子监读书了。”
“不说这个了。”颜婧儿问:“过几日就考表章,你准备好了吗?”
“啊!”褚琬愁眉苦脸道:“我这回估计又是乙等了,你呢?”
“我在家里准备了些。”颜婧儿说:“等吃完饭,我简单跟你讲一讲要点吧。”
“嗯嗯嗯嗯。”褚琬拼命点头。
过了会,她又问:“颜婧儿,考完试就是端午了,端午有一日假,你要不要出来玩?”
颜婧儿想起顾景尘说端午搭棚看赛龙舟的事,说道:“我哥哥说在岸边搭了棚子看赛龙舟,你想不想来?”
褚琬睁大眼睛,兴奋地问:“我真的可以去?”
岸边搭棚子的可只有达官贵人们才有这个待遇,像她们这种小官小户之女,只能挤在人群中看呢。
颜婧儿点头:“顾叔还准备了许多吃的。”
“太好了。”褚琬高兴得很:“那我能带我妹妹吗?她今年九岁了,非得黏着我呢。”
“自是可以的。”
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上至朝廷,下至书院,基本在这一天都会休沐。连百姓们也放下手头的农活,腾出这么一天来过节。
端午节又称女儿节和天中节。过节这日,家家户户门悬艾草、涂雄黄,以避毒虫。少女们佩戴灵符、簪榴花,用来辟邪。同时,娘家人会接嫁出去的女儿归宁。
总之,这一日格外热闹。
当然,最热闹的莫过于赛龙舟的娱乐活动。这项习俗沿袭至今,极其受王公贵族子弟们的喜欢,且参加比赛的大多都是未婚子弟们。
于是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官夫人们相看女婿最重要的日子。
每当那些年轻后生们裸着上身在河里划龙舟,不仅可以直接观看到本人的样貌,还能窥其举止气度,甚至品性。
因此,官夫人们往往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互相点评,这家子弟不错,那家子弟也杰出等等,反正就跟过年似的热闹。
今年,为了让官夫人们更好的八卦,朝廷索性在岸边分配位置,上京贵人们按着品级搭棚子观赏。
当然,之所以今年办得这般隆重,主要还是因为皇帝出行看龙舟赛,听说连太皇太后也要来。这厢,礼部不敢敷衍怠慢,整日派人在岸边巡视,哪边站百姓,哪边站护卫,哪边是官府家眷都划分得清清楚楚。
幸好褚琬被颜婧儿邀请过来,才得以坐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不至于跟着百姓们挤在最末端。
顾丞相官居一品,相府搭的棚子位置自然极佳,且旁边相邻的都是王孙公侯。
很巧的是,右边居然与信国公府相邻。
是以,当颜婧儿过来凉棚这边时,居然看见段潇暮就在隔壁。
段潇暮见了她,似乎一点也不诧异,还吊儿郎当地挑了下桃花眼。
“小师妹?”他隔着几步远喝了盏茶,然后喊道:“你也来看龙舟赛?”
“娘诶,”褚琬小声道:“他怎么也在这?”
颜婧儿也很头疼呢,段潇暮这人乖张,不按常理出牌。
果然,段潇暮放下茶盏走过来,护卫们因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拦着。
他径直走到颜婧儿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眼,然后啧了声。道:“看不出啊。”
“什么?”
“小胳膊小腿的,居然还会打架。”
“……”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婧儿今天穿了最好看的衣裙,打扮得美美的,往那一坐分明就是个端庄温柔的小淑女呢。
他居然过来说这茬!
颜婧儿没接话头,问道:“师兄有什么事?”
“没什么?”段潇暮瞧见桌子上摆满了零嘴吃食,都是些甜腻腻的东西,颇是嫌弃道:“小师妹怎么还爱吃这些?”
颜婧儿有点不懂,不吃这些吃什么,各家府上给女眷准备的不都是这些吗?
段潇暮说:“吃这些没力气打架。”
“……”
这事还过不去了。
旁边的棚子里也来了些女眷,皆悄悄地往这边看。
这个段世子今天穿了一身宝蓝锦袍,衣裳上的花纹在阳光下还能反光。就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似的,昂着精致好看的脑袋到处走,惹眼得很。
颜婧儿羞赧,想打发他快点离开,说道:“龙舟赛快开始了,师兄还是先回吧。”
段潇暮不以为意,他懒懒地瞧了眼江边正在准备的人们,说道:“一会儿我要下去比赛,你押不押我?”
?
这还可以下赌注的?
褚琬小声解释道:“每年大家都会私下设庄,有时候夫人小姐们也下注讨个乐。”
“哦。”颜婧儿点头。
“怎么样?”段潇暮问:“你押我,保准你赚。”
“我没银钱。”颜婧儿说。
“……”
段潇暮默了片刻,突然从腰间扯下块玉佩:“先借你点赌资,赢了再还我。”
“万一输了呢?”
“输了就赔。”段潇暮说,将玉佩抛过来。
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就这么直愣愣地丢过来了,吓得颜婧儿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
等终于双手稳稳接住了,她松了口气,还好没掉在地上。
但这口气没松完,就不经意瞥见高台上,顾景尘正在看这边。
他许是在跟官员说话,旁边的人还在他耳边说些什么。顾景尘侧头,似乎也只是不经意一瞥。
但这一瞥,差点没让颜婧儿将玉佩扔出去。
她咽了咽口水,立即将玉佩转丢给段潇暮:“我不押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段潇暮一愣,然后突然笑起来。
渐渐的,各家棚子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女眷,偶尔有男子过来也是被自家母亲喊来见礼的,兴许是间接相看。
颜婧儿就见有几个年轻男子脸红地走过来,说了两句话后又脸红地离开了。然后留在妇人旁边的女子就脸红地低头。
“嗨呀,”褚琬瞧着颇是新鲜:“没想到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小姐也是这般相看的。”
?
颜婧儿扭头:“难道你相看过?”
褚琬脸红:“我当然没有,但我见隔壁的柳姐姐相看过。”
褚琬旁边还坐着她妹妹,今年九岁,胖乎乎的一个小姑娘,跟褚琬一样,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她见颜婧儿扭头过来,零嘴也不好意思吃了,乖巧地笑。
颜婧儿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嘱咐道:“别吃太多,恭房离这里远着呢。”
“嗯。”她乖乖巧巧地应声。
“颜婧儿,”这时,褚琬低声道:“她们是不是在看你啊?”
周围基本都是女眷。
以前有什么活动各家府上搭棚子,丞相府都是空空荡荡的。难得今年丞相府的棚子里坐着女眷,自然引得众人稀奇。
当然,顾景尘有个异姓妹妹这事上京众人也知晓,只是没见过。因此,这会儿见了,就格外稀罕。
明理暗里的,往这边打量的人还挺多。
颜婧儿端端正正地坐着,自然感受到了那些目光。
不过跟以往感受到的不同,大多数目光都是极其友好的。
其中左前方有一道目光格外热情,看得颜婧儿不好意思,她抿唇朝那边的人笑了笑。
那边看她的是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柳叶眉,瓜子脸,皮肤白皙,模样也好看。
她见颜婧儿对她笑,居然还大胆地走了过来。
“你叫颜婧儿?”她问。
颜婧儿点头:“你是?”
“我是敏阳郡主。”
哦,就是那个在锦翠阁跟靖海侯府小姐发生争执的那个郡主。
颜婧儿之前还听过她彪悍的事迹呢,两人因为买同一支簪而闹到皇后跟前。
颜婧儿有点紧张,不知道她过来是要做什么。
但敏阳郡主很自来熟,也很热情,她说:“我比你大几岁,你也别这般客气,喊我姐姐也成。”
“…?”
“你哥哥人呢?”她问。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颜婧儿懂了,这敏阳郡主是冲着顾景尘来的。
“他去忙了,”颜婧儿说:“兴许过会儿就来。”
“无碍,我就随便问问。”
敏阳郡主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手里握着团扇,半遮半笑的,看颜婧儿的目光就跟看自家妹妹似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