稔冬说:“奴婢在东苑没什么事做,素秋姐姐走后,管家让奴婢过来服侍姑娘。”
“太好了。”颜婧儿说:“我一直记得你呢。”
甄嬷嬷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倒是有许多话想跟颜婧儿说,但小丫鬟们你一句我一句热闹,她便四平八稳地先按捺住,等到了洗秋院,从容地吩咐众人打水、收拾行李。
她跟着颜婧儿进门,入了内室,亲手给她换衣裳。暗暗打量了会儿,说道:“姑娘去两年,真是长大了。”
“嬷嬷,我都十六了,自然是长大不少的。”
甄嬷嬷笑:“我可不单指的这个,姑娘除了个子长高外,脸也是长开了些的。”
若说十三岁的颜婧儿是娇俏可爱,如今十六岁的颜婧儿便是娇俏中带着明艳,明艳中又透着几分女子温婉,而温婉之下,隐隐露出些妩媚之姿。
这是懂了□□之后的女子才有的气韵,颜婧儿跟顾景尘心意相通后,身上有些东西就自然而然散发出来。
甄嬷嬷视线下移,落在颜婧儿胸口上,问道:“去了甫州,也一直用熏香吗?”
颜婧儿正在换小衣,闻言有些羞涩,说道:“嬷嬷嘱咐我每日用,我都照做,往后还要继续吗?”
“自然得继续用。”
“可已经…”她瞧了眼自己的胸口,臊道:“已经不小了呢。”
甄嬷嬷好笑,说:“熏香有滋阴驱寒功效,不止有益于姑娘长身子,日后姑娘成婚了,对于丰子嗣也极有用的。”
“另外…”甄嬷嬷说道:“其他好处也很多。”
“譬如?”
“譬如男女床笫之欢,个中好处届时姑娘成亲后就能体会。”
“……”
她好像也体会了一点。
每次被顾景尘亲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反应格外强烈,不是难受,而是觉得极其舒服。
哪怕他只是摩挲腰窝,都滋味蚀骨。
她曾觉得奇怪,也偷偷翻看了一些书籍,得知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如此。有些女子用特殊的药保养之后,会出现这种情况。
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这里头的本事格外精通,无论是丰子嗣还是其他……
颜婧儿都不好意思往下想了,她轻轻点头,赶紧换下衣裳,然后进净室。
酉时三刻,顾景尘从宫里回府,进了百辉堂,见顾荀已经站在书房门口等他了。
顾荀含着笑,还笑得有点促狭。
顾景尘瞥了眼,没理,兀自抬脚进门。
顾荀跟着顾景尘进书房,照旧站着禀报了府上的庶务。
顾景尘离京多日,府上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谁人送了礼来,谁人前来拜访,各家府上有何动静,因着牵扯朝堂,他便捡着重点的说了遍。
顾景尘淡淡颔首,见他扔杵在那里没走,问道:“还有何事?”
“大人,”顾荀脸上的笑意从见到颜婧儿开始就一直没停过,两人关系更近一步他自然是得了消息的,既如此,有些事就要张罗起来。于是,他委婉问道:“大人跟颜姑娘……到何等地步了?”
顾景尘抬眼,不大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话。
“哦,是这样。”顾荀道:“颜姑娘如今已回了京城,且年纪不小了,该到了议亲准备婚事的年纪。”
他都提示得这般明显了,就不信顾景尘不急。
顾景尘幽幽地睨他一眼,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你继续说。”
“……”
顾荀不好再卖关子,继续问道:“大人是否有娶颜姑娘的心思?”
“此前考虑过此事。”
“既如此,那大人可先张罗起来。”顾荀想了想,问道:“大人想婚期定在何时?”
顾景尘指尖在扶手上轻敲,缓缓开口:“年底如何?”
“……”
顾荀语塞,还以为顾景尘不急,没想到居然比他还急。
但婚事哪有只张罗半年的?如此仓促也不怕人笑话。顾荀说道:“年底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
“大人,寻常人家准备婚事都得一年半载,咱们相府自然也得好生准备。况且…”他说:“颜姑娘家中无长辈,此事若是准备得急了,难免显得怠慢,有轻视之嫌。”
顾景尘停下动作,认真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至少也要一年。”顾荀说,但想起另一事,又开口问:“成亲之事,大人问过颜姑娘了?”
默了片刻,顾景尘道:“也罢,我回头问问她意见。”
“不过事情可先准备起来,反正迟早要办。”他说:“另外,颐夏院重新修缮。”
顾荀诧异:“此前已经修缮过,为何还要修?”
“要修,就按她喜好来,你届时派人去问问她,或者干脆让她画个图纸…”顾景尘不紧不慢道:“若是她想推了重建也可。”
“……”
顾荀还能说什么?暗道顾景尘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
他点头道:“好,我明日就去问问颜姑娘。”
颜婧儿沐浴出来,正好看见丫鬟门在整理箱笼,她指着个梨花雕木箱子说道:“这里头都是给你们买的手信,上头有本册子,你们看看,按着份额分一分。”
丫鬟婆子们顿时欢呼起来,甄嬷嬷得了个花样别致的暖手袖炉,也挺高兴。
稔冬收拾好东西,过来问:“晚饭准备好了,姑娘可要现在吃?”
“嗯。”颜婧儿点头,坐到桌边,由她帮着擦头发。
拂夏从箱笼边起身:“奴婢这就去端饭菜来。”
过了会儿,等头发擦至半干时,外头又有婢女进来了,是从百辉堂过来的。
颜婧儿心口忽地跳快起来,果然,那婢女说道:“姑娘,大人已经回府了,问姑娘这会儿得不得闲,过去百辉堂用晚饭。”
那厢拂夏正好端饭菜到门口,看了看那婢女又看了看颜婧儿。
颜婧儿道:“好,我换衣裳就过去。”
然后又吩咐拂夏,饭菜留给她们自己吃,便起身进内室换衣裳去了。
夏日天黑得迟,但这会儿晚霞散去,淡薄的夜幕开始笼罩。一同笼罩的还有颜婧儿紧张的心。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紧张,沿着游廊,走得慢吞吞的。即期待看见顾景尘,又羞于看见顾景尘。
其实她们也才分别没多久,在顾景尘去皇宫面圣之前,两人都还一直在马车上对弈来着。
可也不知为何,回到府上后,像有什么东西束缚般,她反倒有些放不开了。穿过照厅,进入百辉堂后,那种感觉更甚。
她脚步缓慢,边打量百辉堂的模样。
百辉堂变化依旧不大,天井四周种的青松长高了些许,墙角多了一处花圃,以前种在廊下开得明艳的菊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盆君子兰。
下台阶时,她下意识地往书房门口看了眼。门是关着的,这会儿静悄悄,也不知属官们下职了没。
再次来到百辉堂,颜婧儿觉得心境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曾经来百辉堂,总觉得这个地方是庄严肃穆的,但如今再看,一草一木都觉得十分亲切。
甚至,连书房那道紧闭着的门,也变得有温度起来。
正厅的婢女见了她,请她先入座,说道:“大人正在沐浴洗漱,等会就好。”
颜婧儿点头,走进屋子坐下。
婢女还记得她的喜好,沏了一杯普洱过来。颜婧儿接过,细细品了一口,心里惊讶得很。
奇了怪了,为何曾经觉得苦涩的普洱,如今变得这般好喝了?
她又品了一口,茶汤入舌尖时分明还是有些苦的,但滑入喉中后,就变得格外甘甜。
颜婧儿想到什么缘由,抿唇笑了下。
书上说爱屋及乌,果真没错。
很快,她听到顾景尘的声音:“她来了?”
“来了的,在正厅里。”
颜婧儿莫名慌了下,赶紧将茶盏放下,而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余光瞥见顾景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后抬脚进来,一步一步地,从容且淡定地,走向她。
走到近前,他停下,轻笑了声:“婧儿怎么不敢看我?”
“……”
没看出来她是在害羞嘛,毕竟丫鬟们都在呢。
但顾景尘不管,他这人或许天生就面皮厚,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然后拉过她的手,继续揉捏掌心。
颜婧儿不好意思极了,悄悄抬眼看周遭婢女们,她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吭声。
颜婧儿红着脸,暗暗剜了顾景尘一道。
同时也觉得,白瞎她紧张了这半天。还以为回了府上后两人会有些拘束呢,结果到头来,只有她一人拘束,顾景尘该干嘛还是干嘛。
可这里是百辉堂,许是百辉堂给她留下过太多不友善的记忆,总觉得在这里跟顾景尘亲昵怪怪的。
顾景尘靠坐在椅子上,阖着眼睛,声音有些疲惫。
“等会有事与你相商。”
颜婧儿问:“什么事?”
“一会儿吃饭再说,”他手指从掌心滑到她的指间,却是突然开口说道:“瘦了,得多吃点。”
“哪里瘦?”颜婧儿辩驳:“我适才换衣裳,嬷嬷还说长了好些肉呢。”
顾景尘莞尔,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一下一下地摩挲她手指。
很快,婢女端饭菜进来,然后又点了灯,才纷纷退出去。
顾景尘拉起她的手,去饭桌边坐下。两人依旧是对立而坐。但许是关系变了,这回两人吃饭,气氛跟以往截然不同。
有些暧昧,有些缱绻,还有那么点温馨熟稔。
颜婧儿帮他盛了碗汤,又给自己盛了碗,而后问道:“大人要说何事?”
“我们的婚事。”顾景尘道。
颜婧儿动作一顿:“这、这么快吗?”
顾景尘抬眼。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些,”颜婧儿羞臊,而后迟疑道:“再说了,我还想……”
“想什么?”
“我还想继续完成国子监的学业呢。”
国子监是大塑朝最高学府,所教学问自然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她虽曾拜名家大儒为师,眼见和学识也上了很大一个层次,但学海无涯,去国子监继续读书是她之前就想好了的。
这样,对她日后做女官也极有帮助。
顾景尘点头:“读书也不妨碍成亲。”
“诶?”
颜婧儿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