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昭点头,他明白话里的意思。
终于等到两个人说完话,也可以告辞了,祝陈愿反正是拉着祝陈勉急匆匆地走了。
祝清和失笑,又说了几句,也跟陈欢一起回去。
剩下还没有走的陈怀走过来,撞撞他的肩膀,“可真是便宜你了,下午没事吧,你跟我来,我传授你一招,不来日后可别后悔。”
裴恒昭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还是跟了上去,进了一个茶坊里头,陈怀找了一个角落的厢房坐下。
等他进来就说道:“看你也是不是那种会勾三搭四,会耍花头的人,又救了我的份上,我偷偷地送你件东西,再教授你一两招,学着点,别以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就能受到女子喜欢。”
陈怀干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在裴恒昭的面前。
他真的是煞费苦心,这个愣头青怕是都不知道如何讨女子的欢心,不解风情苦得不还是他表妹。
陈怀脸上写满了操心。
裴恒昭从桌上拿起这本书,封面是硕大的三个字《调光经》,他没有看过这些东西,纳闷地翻开几页看了看,看到一行字的时候赶紧合上。
“你,你给我这种东西做什么?”
他将书扔回到桌子上,脸上全是羞恼。
“做什么,自然得教你,如何讨女子欢心啊,你要是直愣地跟个木头似的,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你看你高中之后,我表妹会不会如约嫁给你。你要不学,我可就走了,反正最后伤心的人又不是我。”
陈怀装作愤愤的样子,拿起那本《调光经》,作势转身就出门去。
“愿闻其祥。”
他都走到门口了,听见后头服软的声音,装腔作势又走了回去,坐下来,将书拍在裴恒昭的面前。
“你可好好听,这些东西我可只教一遍,旁人我才不会教他呢。”
陈怀清清嗓子,开始他的独到见解,“你看这书第一页,冷笑徉言,装痴倚醉。
什么意思,就是让你要么冷酷,要么“装疯卖傻”,当然,这些都不是真的,首先要让她注意到你,这一步你做到了,我就不说了。
你看下面,是什么话啊,屈身下气,俯就承迎。
你这个上舍生应该很懂吧,别端着,别那么正人君子,姿态咱们就得放得低一点,男子嘛,能屈能伸,脸面这件事情,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丢掉就丢掉了,就得不要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烈女怕郎缠。”
他一口气说了一堆,看到裴恒昭皱着眉头,当即又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那肯定是我说的还不够具体,我且问问你,知道我表妹喜欢什么吗?”
“下厨和木樨花?”
这是他唯二知道的,其余裴恒昭还真的一无所知。
“你看看,让你说点东西都说不出来”,陈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记得,她喜欢下厨不假,但更喜欢上好的食材,或是稀罕的工具,诸如些厨具之类的,也喜欢吃好吃的。喜欢木樨花不假,不过她更喜欢将花做成吃食,只要是花她都不讨厌。衣裳头饰等都喜爱,她最讨厌蛇,别人在她面前都不能提这个字。
其他的你自己去观察,好了,我问你,知道这些之后,如果以后你们两个吵架了?你该怎么办?”
“我觉得应该不会吵起来。”
裴恒昭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是问你,如果,如果!”
“那就道歉?买点好吃的。”
听完裴恒昭说的,陈怀扶额,有气无力地说:“你要牢记这八个字,屈身下气,俯就承迎。先上去就抱住,不过你们还没成亲,可别占我表妹便宜,让我知道的话,有你好看的。你可以在她最气的时候,不让她走,记住了,你放一个生气的女子走了,之后你隔几天再去找她,就不是低声下气那么简单了。”
这些都是他的心酸血泪史啊。
“然后,哎!投其所好,她喜欢吃的,就带她去买,喜欢食材,就送给她,不带重样的。听明白了吧!给我记上,别到时候人看见你都来气。”
这些话属实颠覆了裴恒昭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始终觉得,未成婚前就得守礼,不能私相授受。
不过他一边震惊,还是默默地将这些话都记在了脑子里。
“好,我再说个一两点,其他的你回去慢慢琢磨。后面是先称他容貌无只,次答应殷勤第一。懂什么意思吧?女子都是喜欢听夸奖的,你见到她要夸她今日穿的好看,长得好看,还有要懂得献殷勤,端茶倒水,脏活累活自己先干,这个度你自己悟去吧。”
陈怀有些忘了,拿过书瞟了一眼说道:“至于这个少不得潘驴邓耍,离不得雪月风花。咳咳咳”,他扫了一眼裴恒昭,尤其着重扫视了某个地方,“我看你应该都不缺吧,这捱光五个点可紧要着呢,你要是真有问题,还是别耽误了。”
气得裴恒昭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有病!你有问题我都没有!”
最后反正《调光经》没讲完,陈怀被轰了出来。
他还感慨,少年郎,火气就是旺。
作者有话说:
总感觉我写的跟你们想看的不是一回事●﹏●
宋朝有这个相亲的习俗,来自《东京梦华录》娶妇这一章。
《调光经》是宋朝的撩妹指南,文中所有的话都是出自这本话本里头,调光就是调情的意思,至于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你们自己网上搜去吧。@_@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王雩
第63章 假膳面
等陈怀走后, 厢房里突然变得很寂静,只有裴恒昭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窗外的日光照在《调光经》上,他时不时转过头看几眼, 因着那句话, 总觉得这本书过于不正经,在到处都有人走的地方看这书, 颇为怪异。
他靠在桌上, 目色沉沉, 其实陈怀讲的话不无道理, 虽则有些观念他并不认同,比起温吞,猛烈的进攻更让人难忘。
眼见时辰一点点过去, 裴恒昭才收回自己的思绪。
今对于他来说是值得高兴的。
怀揣着书出去的时候, 裴恒昭总是无意识地会笑起来,看见路过的桥,长得翠绿的树,追逐打闹的孩童, 又或是飘扬在上空的纸鸢, 就会牵动起嘴角。
好像,就是很欢喜。
而另一边, 祝陈愿走回到家里,立马关上自己的房门, 坐在书桌前时, 将自己头上的金钗拔下来, 握到手里边。
安静的书房里, 她好似都能听见自己的心在身体剧烈跳动的声音, 明明还没有尘埃落定, 只是一个口头许诺,她却莫名的慌张。
好像不是怕,也不是难受,就是毫无理由。
摸摸这根钗子,上头的木樨花雕刻的不落俗套,祝陈愿坐在那里良久,才将钗子放到单独的柜子里。
想起裴恒昭的话,她手指甲在桌上乱动,人生难得几次丢脸的事情,都能被他给碰见。
她只要想起这件事来,就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不会再东想西想了,下午得回到食店里做菜。
昨日本就没睡好,下午又在那里忙活,回来累的果真什么都没有想,躺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等到五更天,天色从微微发亮,祝陈愿睁开迷茫的眼睛,下去穿衣服,今日是去国子监的日子。
最近去的次数少,很多师傅都找到自己擅长的地方,厨艺本来就是会一样,就能改出很多的花样来,万变不离其宗,也就无需在像之前那般费力去教。
七天去个一次就可以,再过些时日,祝陈愿只觉得自己都不用再去,毕竟这些菜式够用了。
熟门熟路进去,米师傅正安排大家洗菜,看见祝陈愿进来,连忙上前寒暄,“小娘子你几天都不来一次,就算不来教菜,也可以过来看看他们新做出来的菜啊,还能在这里吃一顿午食再走。”
下面就有人接话道:“米师傅说的极是,小娘子也好再多教几道菜。”
“这样我也好多尝点不同的菜,最近老是吃这些,总感觉嘴巴里味道都淡了不少,原来是就等着小娘子过来。”
米师傅白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嘴里说道:“去去去,有你们几个什么事,少油嘴滑舌的,你们先将菜给我洗干净点。”
转过头跟祝陈愿说:“小娘子,趁着现在还大家都还没有洗好菜,不如我们移步到外面,我有些事要说。”
祝陈愿点头,他们两个走到回廊的后面,米师傅才开口,不过看他笑容满面的,应该不是件坏事。
“小娘子,其实今日我想说的是件大喜事。我听了后,心里是真高兴。曲融这老家伙,要收养阿芒跟安安了!我当时听到他这么说,都愣住了,回过神都差点没哭出来。”
米师傅真心替自己的老友高兴,他明白曲融能做出这么个决定并不容易,自己本来就身有残疾,怕养了这两个孩子,最后还是得拖累他们。
可是孩子实在乖巧,又经常恐慌曲融是否有一日会将他们两个给赶出去,才让曲融动了心思。
祝陈愿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好消息,最近她确实一直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偶尔去看过他们。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还没有说话,嘴角的笑意就露了出来,“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以后曲叔也有人能赡养,阿芒和安安也有个家,真好。”
“可不是吗,我盼天盼地总算是盼到了这个时候,以前老是担忧哪天就听见噩耗,现在总算是能放下心来。对了,我想跟小娘子你说的是,你看有没有空闲?
虽然他们在官府也过了明路,只是总归不能这么仓促了事,曲融是想今明两日办个宴,也好告知他底下的亲人,往后也算是有子有女,不再独身一人。”
米师傅也算是为了他们操碎了心,只是这宴一办,往后他们就真的是一家人,风霜雨露,同甘共苦。
“明日吧,晌午或晚间都行,也得等我去挑点东西当贺礼才是。”
“那我回去就跟他说,这件事还是得小娘子你多费心。”
祝陈愿自是一口应下,两人在外面谈论完事情后,里面该干的活计,都已经干得差不多,可以直接教今日的新菜式——假膳面。
“做假膳面,得用绿豆粉染,别的面都不成,染到跟鳝鱼的颜色相近便可,做成的粉皮要薄,过厚的蒸起来不美。里头的肉,要用洗好的面筋做,两者上锅蒸熟就行。”
别听她此时说的这般简单,面皮要薄,颜色染的要好,面筋做出来不能硬,也不能发实,光是做这要紧的一步,就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将让他们掌握手感。
紧接着不久后,就是调汤汁,她取了生姜、莳萝、马芹、胡椒、葱和酱调和在一起,还得加上研成粉末的生乳饼,拿水煎过后混到里面。
最要紧的就是上头的浮沫得拿勺子去掉,不然等煮熟了,这汤汁的味道也就走了样。
后头的汤方,她请边上的王寺给记上,东西各放多少,只要有了个定量,这东西并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不过,祝陈愿总感觉王寺记完之后,总会下意识地瞟向某个地方,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里除了一堆婆子,也只有近来越发水灵的夏小叶。
祝陈愿看在眼里,默默放在心里,总觉得自己能发现不一样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她只有做为旁观者才算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有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懂个中滋味。
她紧闭双唇,太学离国子监也不过是一墙之隔,总是很容易想起他来。
不过随着假膳面一桶桶出锅,外头的钟声响起,学子一个个到饭间里,她也无暇想旁的事情。
祝程勉三个一前一后走进去,看到今日上了不同的菜式,赶紧一人端了一碗假膳面。
茅十八最近胃口不太好,原先下巴上还有两层肉,现在掉的都差不多了,倒是显得五官也不再拥挤。
他叹口气,“别人苦夏才掉肉,我倒好,伤春。”
感慨着,拿筷子将面搅拌均匀,让汤汁完全没过面,他才夹住一根面,还没进嘴就能感受到筷子夹住面时的软弹,一股清香的味道从汤汁里窜起,飘进他的鼻子里,倒是有了些食欲。
绿豆粉皮做的面皮,很滑又有股绿豆的香气,里面的面筋,吸足了汤汁的味道,一口下去,汁水四溅。
稍稍回味一下,就能尝到一点椒麻气,姜腥气 ,还有酱香和生乳饼的味道,他最喜欢吃的是汤汁里头的马芹,口感最好,鲜嫩无渣,又带股脆劲,他吃得完全不想说话,一口气吃完,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后,才又去盛了一碗。
“程勉,今日这面定是你阿姐教的。”
茅十八打个饱嗝后,低头在吃面时说道。
“那还用说,除了我阿姐有这么好的手艺,其他人都还差那么一点。不过今日我可不是要跟你说我阿姐的厨艺的,而是别的事情。”
祝陈勉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语气也压得很低,茅十八一看就知道他是故弄玄虚,都不太想要接话。
也就是只有老实的晋平安特别捧场,他现在已经完全摆脱原先那个软弱的自己,变得开朗起来。只见他凑过来,学着祝程勉的声音问:“是什么事情?”
“你们知道我们课舍里要进了一个新的学子吗?”
茅十八点头,这事一早先生就说过了,还是特意安排到他们这个课舍的。
祝程勉想起自己阿爹交代的事情,一脸诚恳地说:“他是我认识的朋友,以前过的真不如意,如果他进来学堂后,能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当是什么事呢,正好那还空着一个角可以坐人,到时候让新朋友坐那里。”
茅十八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又不是干什么其他的事情。
“阿芒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只是遭受了很多的苦难,性子跟之前的平安差不多,有些怯懦不爱说话,识的字不多,大字也写不好,到时候平安你多跟他说说话,你们性子相仿,一定聊得来。十八你教他写大字,我带着他认字,你们要是愿意的话,这两天我就带着你们先去认识他。”
祝程勉如实说道,他知道阿芒能够来国子监上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自然想着多帮帮他。不然到时候学业若是跟不上,也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你放心,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