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看着玉棺在心里默默道,“父王,凤翎真是后悔了,母后那般的好,估计您也是将长得无比相信的我与母后会一样,母后永远是母后,凤翎永远也替代不了她的位置。”
月色消淡,星辰落下,暮色逐渐低垂,即便是将年长的老者与体弱之人唤回,但是一日还好两日下来,真是要累垮不少人。
弃儿看着病怏怏的众官员,将那些撑不下去的抚回去,只留下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新官员,一直守候在已故王的灵位旁,洛白也回来了,经过一日的休整,洛白脸色着实好了不少。
弃儿除了守灵,也没忘了洛白的身子,将从郭苏水那儿带回的药膏交给洛龙,又割了火蜥蜴王的一半滴血交给他,洛龙待自己哥哥也是极好的,半点也不会亏待他。
果然泡过药澡的洛白,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在搀扶弃儿之时,也少了几分寒意,见到洛白如此,弃儿心里也是一阵窃喜,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至少自己多对了一件事。
再则,这人世间能帮自己处理南诏政务的也只有这个病怏怏的洛相了,他若是倒了,怕自己就离出纰漏不远了,这般久的世间,弃儿也只学到了如何批改奏折,如何处理应急事情,如何做个好的帝位,弃儿只学过理论的知识,还未曾付诸实践。
弃儿实在顶不住了,让洛白先守着,随便找了个房间,寻了张床,倒头就睡。
弃儿真是太累了,累的快要崩溃了。现在她已经没有气力去伤心,因为弃儿这些时间内,处理了太多东西。
虽然人是跪在南诏王的棺材前,但是手可没有停,每天除了膝盖跪得通红,手也是写得发麻,不是洛白没有帮弃儿,而是洛白也忙不过来。
帝王的更替,国家新主登基,这一切要处理的太多,一个洛白是忙不过来的,而洛龙为了自家哥哥的身体,不得不分担忧愁。
当然,他所揽下的活计做不完的定然不会还给洛白,很自然的瞒着哥哥偷偷送到弃儿边上,当王就要有当王的样子嘛!天天让一个外臣帮忙处理政事这算什么事呀?
弃儿也不会多说什么,能让洛白少操心她也愿意,不过就在弃儿去休息一炷香前,洛龙偶然来探望弃儿之时,瞧见地面上摆满的折子,于是洛白火了。
带着几分火气唤道。“洛龙,你给我出来!”
听了洛白的话,洛龙赶忙走了过来,低着头,悻悻道,“哥……”
“你知道为何我要将你叫来吗?”
洛龙看了看地上满满的折子,“哥我不该将这些折子给公主的。但是,哥你这些天为了这些东西辛苦得吃不好睡不满的,这本来就是她的事,为什么不能交给她做!”
听了洛龙的话,弃儿也知道这事捅娄子了,连忙拉了拉洛白,“洛少,这些天我也睡不着,处理些政事也是极好的。”
“凤翎公主,臣恳请公主去休息,这些折子臣自然会处理好,明日便是王下葬的日子,公主可不能累垮了身子。”洛白没有唤弃儿王,因为弃儿还未正式加冕,还未正式授予她王位。
瞧着洛白不可否置的眼神,弃儿只能抛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洛龙,说了几句面子话,一溜烟的跑了。
弃儿困了,沾床就睡。
待到弃儿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南诏王要出殡的时候了,也不知道洛白和众臣说了些什么,竟然没有人怪罪弃儿,在南诏王守灵之时跑去休息。而那堆折子也不见了,据说是处理干净了,是谁处理的,没人说。
不过弃儿再看到洛龙那双怨恨的眸子,好像知道了一些,那沓可怕的折子,多半是这个不喜文字的洛大将军批改完的,弃儿知道那有多么痛苦,特别是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南诏大将军而言。”
弃儿十分好奇的问洛白,洛龙这小子怎么和他性格差距这么远,而且弃儿更为好奇的是,这小子有没有南诏王族的血脉?
但是洛白不给弃儿留下任何想象的空间,直接道,“洛龙是我领来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王后也说过洛龙绝对没有任何王族血脉,公主可以死心了。”
洛白说死心弃儿就会死心吗?弃儿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吗?答案一定是否。
“洛少,这南诏除了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有南诏王族血脉的人吗?”弃儿真是不死心。
“有一个,可惜不知去向。”洛白叹了口气道。
“那不要紧,只要没死我就不信找不到他!”弃儿恶狠狠的说,有股乡间痞-子的味道。
“是呀,那个人就是公主的王叔,南诏人都说他亡在外间,可是我一日见不到他的尸骨,我便一日无法想象,也许眼见不一定为实,可是无奈我这人就是这般执拗。”
洛白这番话等于没说,弃儿的王叔?即便真的在世被南诏王赶下去的人,还能继承南诏王位不成?真是白说了。
“新旧王交替,旧王可是要去世的,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要你的生命?”洛白不解问道。
“你是真笨还是假傻?一定要承接吗?不承接,就直接让他管着南诏就好,要不着王位给你吧!”弃儿满怀期待的看着洛白。
第128章
送葬
“与你说这些也是白说,我知道你就一句话,这南诏是烫手的山芋,你就抵死不愿接罢了。”
“也不能这般说,南诏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些年,也有了感情,烫手山芋说不上。
可我就是不愿取了这王位罢了,这般与你说,王在位二十载,可说出去转悠,除了每年必定要去的狩猎之外,不超过三次。
可我作为南诏丞相这些年来,基本上隔三差五的就往外跑,你说我是愿当丞相还是王。”
弃儿啧啧两声摇头道,“你也不知身上有病,还到处跑,我倒是知晓你这身上寒症如何这般厉害了,本来这娘胎里带出的病就难以医治,再加上南诏山间晚上阴风凉飕飕的,更是加重了湿寒之意,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呀!”
“非也非也,洛白的师傅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洛某不过谨承师命罢了。”洛白狡辩道。
“你倒还有理了,真没见过自己不疼惜自己的身体,还说得义正言辞的,今个我倒是长眼界了。”
弃儿也不愿意与洛白多说,作为一个行医之人,即便从未整治过任何一个病人,也是极恨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
“的确有理。”见到洛白一副,的确是你错了的模样,弃儿气得将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不过这离南诏王下葬不久了,弃儿与洛白还是得再见。再说,南诏王现在全是最高的人,和实权是最高的人定是要站在一起的,一块祭奠南诏王的英魂。
弃儿瞧着侍者将坟墓挖开,将南诏王的玉棺和旁边那口一并放着,弃儿心里突然感觉一道暖流流过,突然间,弃儿冲上前,死死抱住南诏王旁边那口玉棺,终是末了,洛白与洛龙死死将弃儿拽了出来,才替南诏王封了坟墓。
坟墓口用千斤坠压住,墓内也没有太多金银用来陪葬,南诏王早已为自己和素宛准备好了一切,不用弃儿多加费心。
“洛少,那棺材中是我母后吗?”弃儿看着墓碑怔怔的问道。
洛白点了点头,“那确实是素宛皇后的陵墓,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皇后该是化作一抔黄土罢了,早已烟消云散了。”
弃儿替父王与母后点上外间的长明灯,墓内的只因弃儿太过激动,让洛龙将弃儿拉走之后,洛白顺道替王与王后点上,洛白将存着深海大鲸的油脂的灯盏点亮,这深海大鲸的油脂经过特质的法子熬煮出来。
即便燃上千百年也不会干涸,一直在王与王后的前方,替他们照亮前方的路。
在大庆,每个王下葬前都会需要有人活葬,灌入特质的药水,身体慢慢石化,替王与王后执着长明灯,替至高无上的王,引领前进的道路。
弃儿知道,这个法子也是从南诏传出的,仿佛这世间所有有悖常理的事都是从南诏得来。
弃儿点燃墓前的长明灯,外间的长明灯不是鲸油,而是外间有个白水晶的罩子的蜡烛,点燃墓前的蜡烛,因着清风四溢烛光摇曳不止,弃儿用手拢住清风,烛光渐渐聚拢,摇曳生辉。
弃儿起身,让身后的文武百官一一敬拜,他们的王已经永逝了,只有这么一个墓碑留给他们悼念。
只见百官格外的虔诚,祭奠着他们的王,而弃儿和洛白,则立在旁边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末了,弃儿朝墓碑深深的看了一眼,与初来时瞧见的不同便是,现在冰冷的墓碑上,多了父王的名字,而这人世间,又少了个关爱她的人。
待到群臣觐见完,弃儿也将众臣遣下,独自端坐在墓碑前,洛白也没有陪着弃儿。
一月之后,就是弃儿的登基大典,洛白需要处理的事太多,即便弃儿一味沉湎于痛苦中,那么这些辛劳也只有他才能完成。
弃儿端坐在墓碑之前,命众人散去,手指摸到墓碑,心里一阵感慨。
“父王,我已经查阅过你留下的志记,你可知道,女娲娘娘的另外一个子嗣,也就是毁灭之神,那额间的妖娆曼珠沙华,我也有,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毁灭南诏的人。
若是真在我手里毁灭了南诏,父王你会怪我吗?弃儿的话,伴随着清风阵阵,消散开来,让人听不真切。”
“父王,我真的怕,如果我真是毁灭之神,将来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穷凶极恶,荒淫暴掠?
若不是如此,怎能担毁灭之神一说?我越发的感觉,从水晶密室里带出的木盒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我真的怕,怕自己给南诏带来灾难,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什么来解救南诏。”
弃儿的最后一句话有无尽的决心,若是能保南诏安宁,弃儿真的愿意以自己生命偿还。
不知过了多久,被遣走的侍者不放心这将来的王,远远的看着,深怕着熬了几夜的女子,出什么意外。
终于,他们所期盼的洛白大丞相来了,王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却对洛相的话没有抵御力,只见洛白走了过去,环住跌坐在墓前的王,一副亲昵的模样,让人不禁想,洛相与王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早在先王病逝之前,洛相便于王双双消失,先王不说,并不代表她们这些宫人不去猜想,这里面诸多缘由,可真惹人猜想。
“翎儿,你可要坚持住,整个南诏都在看着你,你是南诏的主心骨,你若是倒了,南诏也就倒了,那时你拿什么来对于你对先王的承诺?”洛白拍打着弃儿,缓缓说道。
“洛少,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吧,我额间那抹曼珠沙华的纹饰,那是女娲之女,毁灭女神才有的纹理,这偌大的南诏真是要毁在我的手里?”弃儿话语里充满了惧意。
第129章
赏雪(一)
“这从今往后,能唤我翎儿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希望我俩之间的情谊,永远不要改变才好。”
“怎会,先且不说我与王后的情谊,就单凭我俩这些天的交情,也断不会抛下你一人。”
“如此甚好。”弃儿搭着洛白的手,起得身来。
“一道离去吧,也让父王与母后好好团圆,我现在最是可惜,便是没有见到母后一面,真想亲眼见见你们口中的奇女子,到底是怎样一番风采。”弃儿怔怔的看着墓碑上母后的碑铭。
“就相貌而言,与翎儿有九层相似,而气质却与公主迥异,王后身体所蕴含的是温润,是无上的关怀,而公主所蕴含,更多是艳丽与让人忍不住的疼惜。”
王后与弃儿的差别,正如同额间那抹纹饰,一个素净如莲,一个耀眼如曼珠沙华。
话毕弃儿由着洛白一道离去,她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南诏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有整个南诏未曾处理的事务。
南诏王头七之时,天上下起了漫天的雪花,洛白说十几日之后,真是没猜错,果然南诏被雪封,顿时银装素裹起来。
祭拜了父王之后,弃儿与洛白一道,来到南诏王宫外,瞧瞧这漫天的雪景。
南诏原本就是山多,水多,以前皆是青山郁郁葱葱,而现在覆上一层厚厚的雪色棉绒,美景之下,却是格外寂静。
由着南诏王的逝去,整个南诏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林间也好,山间也罢,都没多少人走动,只有还未孤绝的飞鸟,偶尔在树间扑腾几下,震落一树雪花。
虽然知道弃儿有真气护体,是不怕严寒的,不过洛白还是有些担忧,顶着弃儿那张比炭还黑的脸,给她一层层加上,从一个窈窕淑女,活活变成一个雪色的大粽子。
而洛白自己比之弃儿,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除了棉衣狐裘还围上貂皮在脖间,看得弃儿直皱眉。
“络少,这些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弃儿不禁问道。
洛白点了点头,“除了以前穷苦之时,以一袭轻袍蔽体之外,自从随着王后,我就一直注意冬日保暖,不过以前寒疾太深,之后即便如此,也再难挽回。”
弃儿有些怜悯的看着洛白,“还好你与洛龙不是亲兄弟,若真是,南诏只怕就有了两个病怏怏的丞相,却少了为勇猛的将军了。”
“对了翎儿,你和洛龙一道练武,练得怎么样了?”弃儿这番话到时提点了他,既然他是病怏怏的,无法休息武功,但是弃儿却不是,听洛龙说,这个丫头倒是挺适合习武的。
“父王去世之后,一直忙于公务没有多少时间练习,不过还好,以前有人给我灌下不少良药,凭空增了十年的功力,上次遇见郭苏水,又莫名其妙的灌了不少东西进去,估摸着我现在仅凭内力一项,就不比一流高手差,不过就是吃亏在实践之上。”弃儿将头又低了下去。
“学习了这般久的时间,要说实践却真是没有,洛龙说真上了战场,我除了用内力震伤人和用卓越的轻功逃跑,再也没有第三种法子了。”
弃儿十分无奈,洛龙说自己那些招式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自己兵器任选,洛龙赤手空拳的,也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当然弃儿也没有忘记,开始的自己,便是一招也走不过。
“这练功一事也急不来,洛龙有着接近二十年的武功底子,你这临阵磨枪能到这种水平,已是难得,再过些日子南诏边塞就会有番人来犯,你匿名混到军营里也去历练一番,宫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暂且替你顶着。”
“这样也好。”弃儿赞同的点了点头,“到底也是一国之君,该出去瞧瞧,本来女子性子弱就不适合当君王,再不出去历练一番,到了众臣面前,怕镇不住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