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枝无奈松开手,她问道:“殿下心情如何?”
赵吉利踌躇道:“看不出是好是坏,反正笑得温和。”
虞枝枝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虞枝枝跟着赵吉利来到寝殿,一眼望过去,她看见齐琰背对着她,盘腿坐在蒲团上,他只穿素白绸衣,乌发散乱地披在身后,看上去闲适懒散,像个贪玩的孩子一般。
虞枝枝稍微放下心,齐琰并没有生气。
虞枝枝缓步走过去,齐琰抬头看她一眼:“坐。”
眼前并没有能做的地方,虞枝枝犹豫了一下,就地往地砖上跪坐下来。
她看着齐琰在用木杵搅动糖浆,好奇问道:“殿下在做什么?”
“冰糖葫芦。”
齐琰缓缓转头,用漆黑的眼珠盯着虞枝枝,说道:“但是,或许冰糖梨花会更有趣一些。”
梨花?
虞枝枝眨了眨眼,她看着热气滚滚的糖浆,不由得捂了一下胸。
他还是生气了。
第44章 梨花带雨。
虞枝枝不太想回忆糖浆覆盖在身体上的感觉。
虽然那时候糖浆渐渐凝固,温度还可以忍受,但她依旧被烫得眼尾发红。
刺青处的梨花也泛着粉光。
她更不想回忆齐琰是如何吃掉糖浆。
不太舒服的开始,不太舒服的结束。
虞枝枝暗暗捂住小腹,想要逃离可能发生的事,但微愠的齐琰没有理由放过她。
她只能不住叫他轻一些。
也许是因为虞枝枝哭得太可怜,齐琰终于是善心大发放过了她一些。
虞枝枝将发颤的身躯藏进衾盖中,心中暗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齐琰从榻上翻身起来,他将白玉盘中的糖片捻起,扔进嘴中。
虞枝枝一惊:“殿下,不能吃!”
齐琰转头看她,笑着问道:“为何不能?”
虞枝枝浑身像是熟透了的虾,她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口。
这白玉盘中的糖片都是齐琰从她身上剥落下来的,这怎么能吃?
太奇怪了。
齐琰看着她,慢悠悠说道:“蔷薇露的味道。”
虞枝枝不想懂,她僵着脸翻身朝里。
齐琰没再逗弄她,他熄了灯,从虞枝枝的背后拥住她。
虞枝枝将头埋在被窝里,声音隔着被子有些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送我走?”
齐琰在黑暗中拨了一下虞枝枝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等我玩够的那一天。”
虞枝枝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她忐忑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了别的男人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齐琰笑:“不会。”
虞枝枝既诧异,又大松一口气,但齐琰接着说道:“我会打断你的腿,把你吊起来,日日夜夜弄你。”
齐琰感到怀中的女郎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她轻叹道:“这样啊。”
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齐琰说道:“你很奇怪。”
虞枝枝问:“哪里奇怪?”
齐琰说:“你问了,我说了,但你却不开心。”
虞枝枝不想搭理他了,她闭着眼睛道:“殿下,睡吧,太晚了。”
虞枝枝感到肩上被人轻咬了一口,有点疼,有点痒。
她睡意沉沉:“殿下,别闹了。”
晨起,虞枝枝在铜镜前梳妆,齐琰歪在榻上看她。
赵吉利走了进来,问道:“殿下,春天的新衣在着手做了,殿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虞枝枝在铜镜中看到齐琰投来一瞥,她顿时有点压力,齐琰莫不是要抓她去做衣裳。
齐琰收回眼神,说道:“她近来胖了些,也要做些新衣。”
虞枝枝手中梳子一动,将青丝扯断几根。
胖?
她低头悄悄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现在还没显怀,哪里就胖了?
赵吉利问道:“以往没有旧例,要制多少件呢?”
齐琰随意说道:“比照我。”
赵吉利一愣,然后点头:“是。”
虞枝枝看见赵吉利在不住给她使眼色,她无奈地起身恭维道:“妾身份卑贱,怎敢比照殿下?”
齐琰眼中隐约有点高兴:“无妨。”
赵吉利凑趣道:“殿下今日心情好,奴婢也要讨个赏。”
他只是这样一说,哪里敢真的索要,他看见案几上白玉盘中有几块糖片,随手一指:“殿下就赏奴婢一块糖吧。”
“不行!”
“不行。”
虞枝枝和齐琰两人同时出声,虞枝枝显得窘迫又急切,齐琰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悦。
赵吉利尴尬起来:“其实我不爱吃甜。”
他满头雾水地退了出去。
虞枝枝在铜镜中和齐琰对视了一眼,飞快移开眼睛。
齐琰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端详镜中的两人。
齐琰忽然说道:“给我做一件寝衣。”
虞枝枝疑惑:“什么?”
齐琰低头,悄悄嗅了嗅虞枝枝乌发上的香气。他近来很喜欢和虞枝枝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但虞枝枝是个人,不能总是挂在他的身上。
他摸着虞枝枝的脸颊:“一件寝衣,嗯?”
虞枝枝看着镜中的齐琰,铜镜晕开他细微的表情,他的神色莫名温柔,她说:“好啊。”
也算是她为齐琰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齐琰趁着高兴,说道:“我打算在宅子里种一片梨花树,你闷的时候可以逛逛,也不必念着出门。”
虞枝枝眸中的一点动摇消散,她笑得明媚:“好啊。”
这个人还在心心念念给她找个地方囚禁起来。
差点被他偶尔的温柔蛊惑到了,好险。
.
几天后就是太后的寿诞,虞枝枝知道张贵妃在太后寿诞后就会有所行动,因此越逼近这一天,她越忐忑。
这天,聂女史带着绣品来到太康殿,说是绣品的线被扯坏了,要虞枝枝补好。
虞枝枝引聂女史进屋,她问道:“姐姐怎么亲自来了,以往不都是郑姑姑过来的吗?”
聂女史说道:“郑妪犯了错,已经被贵妃娘娘打发到掖庭宫浣衣去了。”
虞枝枝惊讶:“那可是个苦差事,她必然是触怒了贵妃娘娘。”
聂女史不想让宫里的腌臜事污虞枝枝的耳朵,只是搪塞道:“是啊,她犯了大错。”
聂女史跳过郑姑姑的事不提,对虞枝枝说道:“娘娘让我过来,也是想让我问问你,这里的事都处置好了吗?”
虞枝枝点点头。
她隐晦地问过尤怜,若有一天她有法子逃出深宫,尤怜愿不愿意走。
尤怜却摇了摇头,她说宫外她也无处可去,不如就在宫中老死。
虞枝枝知道,钟心和耿耿其实是齐琰的心腹,于是在她二人面前不动声色。
至于齐琰,她为他制好了两件寝衣,用了昂贵的丝帛,一针一线都极为用心。
她不知道齐琰对她的离开会有什么反应,或许漠然,或许暴怒。
这两件寝衣可能会化为碎片,但这是以后的事,以后的齐琰和她再无关系。
虞枝枝说道:“都处置好了。”
聂女史按着虞枝枝的手道:“好,你等着消息。”
太后寿诞那日,北宫想必是十分热闹的,但身处西内的虞枝枝丝毫感受不到。
这一日,太康殿死气沉沉,似乎格外沉寂。晚上,齐琰破天荒地没有召见她。
虞枝枝有些不安,害怕是她暗中和张贵妃的密谋被齐琰知晓。她在窗边看着宫门紧闭的齐琰寝殿,心中思绪不定。
难道齐琰不在里面?
虞枝枝思来想去,起身系好斗篷,推门走了出去。
她走到殿门外,抬手请扣殿门:“殿下?”
没有回应。
虞枝枝思忖片刻,再度敲门:“赵公公,在里面么?”
过了许久,虞枝枝依旧没有听到半点声响。
她第三次抬起手的时候,终于听见殿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沉重的一声嘎吱,斑驳的朱漆大门被推开。
赵吉利站在门内,一脸为难:“虞娘子,今日殿下不见你。”
虞枝枝捏着帕子问道:“为什么?他在里面吗?”
赵吉利犹豫说道:“在是在的,只不过……”
“只不过?”
赵吉利拿定了主意,对虞枝枝说道:“进来吧。”
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帐,虞枝枝来到内殿,惶然地看到一向轻佻笑语的齐琰安静躺在榻上,苍白的脸颊上有点罕见的薄红。
虞枝枝陡然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半边身子都寒了,她转头一望,看见两边窗牖大开,虽已经是春日,但风依旧是料峭的,虞枝枝走到窗边就想去关,但赵吉利在后面出声拦住她:“虞娘子,殿下.体热喜凉,就让窗开着吧。”
虞枝枝止住脚步,她转头去看榻上的齐琰,忐忑问道:“他是怎么了?”
赵吉利道:“应当是体内残余的热毒发作了。”
赵吉利将案几上的银盆端过去,虞枝枝将齐琰额上的帕子取下,伸手放进凉水里浸透又将凉水拧干。
她将冷帕子敷在齐琰的头上,坐在榻上静静凝望了齐琰的侧脸片刻,她站了起来。
赵吉利见虞枝枝准备要走,他走上前拦了一下,说道:“殿下病着,奴婢又笨手笨脚的,还请娘子帮着在这里照看一下。”
虞枝枝垂着眸子看了一眼齐琰,她说:“赵公公是殿下身旁的老人,若说照顾,我哪里比得上?”
已经决定了要走,在这里流连下去,只会让她动摇。
虞枝枝欠身,越过赵吉利快要绕过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