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恨他,方才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他任由她处置。
小姑娘憋着一汪泪,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臭男人。”
他这样善于掌控人心,也当真是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若她真的恨得想要他的命,方才她推到他伤口的时候为何要那样着急地替他换药?她合该在他伤口上更用些力气,让他痛死了才是!
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
臭男人!
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柔兰抹掉,忽然俯下身,小手恶狠狠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襟,瞪着他道:
“你想要我一刀结果了你,我同你说,你想得美!你仗着自己厉害,就、就欺负我这么久,一刀结果了你,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我都要一点一点还给你,你别想赖账了!”
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原本软绵绵的音色倒是有些凶,只是叫旁人听起来,还是如同发狠的猫儿一样,让人不自禁想要怜爱。
祝辞睨着她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
他低低道了声:“好。”
“你别以为你这么好脾气地答应了,我就会心软,我告诉你,和外边那些看见你一笑就走不动道的姑娘不一样,我可凶……”
小姑娘正恶声恶气地说着,抓着他的衣襟往自己这边扯。
下一刻,忽然见祝辞眉头皱起,一脸痛色。
她吓了一跳,怔了一瞬,脸上的厉色又被慌张取代,忙松了手去看他的伤口,“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你了?”
着急地查看他的伤处,并未见到血迹洇出,应该是没有崩裂的。
柔兰正奇怪着,心想可能是不小心碰到才会痛,只是,看二爷的脸色怎么好似痛得很厉害……
她抬眼看过去,忽对上祝辞的眼。
他眼中噙着笑意,神色虽然白了些,但哪是方才痛得要死了的模样?
他、他又骗她!
外头的天隐约要亮了,柔兰又恼了,只想离他远远的,起身就要出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伺候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手被祝辞一拉,力道极大的,她差些又摔他身上。
所幸她尽力偏移了些,只坐在他腿上,这才避开了他的伤口。
“你不要命了吗?”
柔兰一惊过后,便涌起了又一阵的恼怒——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这是可以随意的吗?若是伤口更深地崩裂开,他怎么可能这样安稳地坐在这里!他竟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
虽然心中生气,但她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好就牵连到了他的伤处,只能任由他抱着。
怀里的小姑娘绵绵软软,身子娇小,恰恰好能够嵌在他怀里。她身上皆是淡淡的茉莉香气。
祝辞靠坐在床头。
胸口伤处的痛意让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很快被他压下。他揽过坐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感受着她的存在,片刻后,才开口。
声音低低的,“念念,我们成亲吧。”
小姑娘想也不想便道:“成什么亲,祝二爷要同一个罪人之女身份的丫鬟成亲么?”似是嗔怒。
她现在不走了,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可这也不代表她会相信他这些哄骗她的话。
堂堂永州祝家二爷,同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成亲?何况这个丫鬟,还是待罪之身。
不说其他人知道后会怎么想,她自己便觉得很是荒谬。
祝辞抱着她,“顾家是清白的。”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怀里的娇小身影就僵住了。
片刻后,小姑娘抬头看他,干干净净的瞳仁里浮起愕然的情绪——他、他竟知道么。
祝辞看着她这副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模样,喉结上下滚了滚,克制着自己,继而低声道:“我已经收集了顾家被栽赃陷害的证据,再过几日开堂,定音之后,文书就能递交朝廷。”
柔兰好久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耳边回荡着这句话,迟迟回不过神,过了好久,她才缓慢眨了眨眼,轻声喃喃道:“当真么?”
她心中惊愕。
一面是被他搜集到了顾家被陷害的证据所震惊,另一面,却是因为知道他竟一直在为顾家做事。
她身为当局者,经历了这么多,自然知道要为顾家平反有多困难。
庆王在朝廷中能与太子分庭抗礼,手段和势力绝对不低。
庆王权势这样大,一声令下派人缉捕她,她也只能逃。
否则被抓到便逃不过死的命运。
当年的事情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知道内情的人要么被庆王所掳,要么带着包袱不知逃到了何处去。
她这么久以来,看着自己与哥哥步履维艰的模样,对这件事情几乎已经要绝望了。
可如今——
祝辞说他搜集到了顾家被诬陷的证据。
他说可以为顾家平反。
柔兰心中纷乱,一时间怔怔然在那里,竟回不过神,只觉得眼眸酸涩,稍微眨一下眼睛,泪珠子便啪嗒往下掉。
祝辞低低叹了一声。
伸出手,指腹擦去小姑娘眼尾的泪痕,沉声道:“又哭。”
“我高兴了哭还不行么。”小姑娘咬唇。
“高兴也不许哭。”祝辞淡淡盯着她道,“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哭,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柔兰的脸腾的又烧起来,泪光潋滟的眼眸恼得瞪着他:“你……”
这人怎么这样?
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模样,怎的这样无耻!
祝辞迎着小姑娘的怒视,唇边噙起笑意,低道:“我没有奖励吗?”
柔兰一听这话登时就想反驳,可忽然又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她其实没有什么理由生气。
这么久以来,他都在为她做事,她从前不知道,可现在知道了,她怎么生气。
柔兰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蹙了蹙眉,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你……你要什么奖励?”
她什么都没有,能给他什么?
把她卖了换回的银子,对他来说恐怕都看不上眼。
祝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眼眸略深了些,略微伏下身,吻了吻她脖颈上的淡粉色的桃花胎记。
许是因为体温还没有降下来,那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让柔兰不自禁地颤了颤,片刻后,她立即反应过来,慌了神,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地道,“不行!”
“你、你不要命了吗?”
柔兰耳尖烧得慌,推开他的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一点,“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躺着!没养好病你就不能下床,听见了没有?还有,还有……”
她别开头,耳尖红透了,“那什么你也别想!”
“那等我好了,就可以了吗?”祝辞低声道,“念念不是说,要将我施加给你的一点一点的还给我么,”
他垂眼望着她,眼中噙着浓浓的笑,“我昨日对你做的,你也可以对我做回来。”
第83章 顾家姑娘啊
这……这人说的什么话!
柔兰咬唇道:“谁要对你做……”她挣扎起来, 想要出去,粉颊浮起薄红,“你想得倒是美!”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 许是因为手肘碰到了他的伤处, 祝辞低低闷哼了声, 声音略有些哑:“别动。”
见她僵住了身体, 他才低声道:“很痛。”
“痛……痛死你才好呢,知道自己受了伤,还来招惹我!”柔兰语气很凶, 烛火下泛着水光的眼眸瞪了他一眼, 却是不再动了。
祝辞没说话,唇边无声浮起笑容, 单手把她拎进怀里。她身形娇小, 窝进他怀里时乖得仿若猫儿一般, 又香又软, 发间馨香薄薄。
屋外树影摇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得只能听到烛火轻微炸鸣声的屋子里,祝辞忽然开口问道:
“有没有什么愿望?”
小姑娘蜷长的羽睫低垂着, 缓慢地一眨一眨,她今日累极了, 又没怎么睡, 现在困意上涌,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 闻言只无意识地应了句“没有”。
声音软绵绵的, 好似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
祝辞看了看她,却没打算放过她,捏了捏她的脸:“真的没有?”
“没有!”柔兰本要睡着了, 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恼得蹙起眉,清醒几分之后,忽然改了话头,“不对,有!”
祝辞正凝神去听,谁知她又接着道:“你别吵我,我想睡觉。”
说着,小姑娘一翻身就要睡觉。
祝辞眉梢微扬。只用一侧的手,便将她拎起来。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柔兰被迫坐起来,这下真怒了,蹙眉瞪着他。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猫儿被这样折腾,也要发脾气了,更何况她今日忙前忙后,早累坏了,这人居然不让她睡!
祝辞看着她笑:“说了就让你睡。”
柔兰没办法,眼眸耷拉着,恹恹懒懒地思衬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他道:“我……我哥哥呢?”
顾忱一直不喜二爷,她是知道的。
之前哥哥被他关押起来,现在是不是……
祝辞把她额边散落下来的发丝勾到耳后,平声道:“你哥哥在东溪。”
早在前几日,顾忱就离开祝家,回东溪去了。
柔兰一怔,看着他,意识到什么,眼眸缓缓睁大了。干净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男人如玉的脸。
“二爷……”她张了张口,声音轻若蚊呐。
她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可就是因为觉得太过荒谬,便显得这话并不真切,让她觉得如梦一般。
*
柔兰在兰园待了两日,这两日里都宿在祝辞屋子里照顾他。
许是真应了大夫那句身体底子好的话,祝辞的伤好得很快,才不过几日变成正常下地走路,换衣后行动自如,丝毫看不出受了伤的模样。
小姑娘怕他是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不相信地去问他,结果才一提,差些被男人按进床榻里,问她需不需要证明。
惹得她求饶好半晌,才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逃似的跑出去,半日都不敢再进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