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顾家的威望非同小可,连小辈都护不住岂不是太可笑?顾老爹心想,大捷班师回朝的时候,老皇帝还亲自给自己敬酒呢,他姬成煜又算个什么东西?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只不过是个被民脂民膏养着的废物,他也敢对在战场上卖命的顾家人口出狂言?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皇帝这时终于开口,他淡淡地瞥了眼李衍,轻叹一口气:“好了,诸位爱卿,此事朕会好好考量,定会给各位一个答复的。”
……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爬上半边天,浮起了几颗孤零零的星子。
顾老爹和顾宜修的马车走在前,顾瑶和李衍的马车走后,两个人一路上气氛有些奇怪,彼此似乎都有话要说,却又没有开口。
情绪的大起大落着实令人疲惫,一旦松弛下来,两个人想起袖中的牵手,又有点尴尬。
但这只是一个原因。
顾瑶突然打破沉默:“李衍,你之前说要来参加接风宴,可是为了此事?”、
“是。”
果然如自己所料。
“为何不肯告诉我?”
青年坐在马车的角落中,浓郁的黑暗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给他的眉眼打上一层灰暗的光晕,遮掩住他眸中的闪过的神色。
“此事非同小可,需步步为营,若是稍有闪失便身败名裂,我不想让顾家参与进来。”
“但你我既然已是夫妻,又如何将你和顾家干脆地分开?”顾瑶问道:“还是你觉得,这种事情当前,你应当和顾家划分界限?”
“顾瑶,我所说并非虚言,你难道要为了我的事情,拖着整个顾家下水?”
“你怎知顾家会被拖下水!”
小姑娘蓦地转过头来,拔高了声音:“不管何时,家人都不应如此界限分明,因为这就是家人,当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而不是……”
剩下的话被吞到肚子里,小姑娘起先还觉得愤怒,现在却是委屈了。她猜测李衍不打算让她参与此事,是因为这件事乃他和曦河的密谋,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白了,不过是李衍并不信任她。
他可以和曦河出谋划策,引得章仪在皇帝面前说出实情,却不肯让她知晓半分,哪怕她主动询问是否可以帮忙,他心中的那堵墙依旧把她拒之门外。
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就算没有两厢情愿,也是绝对不会害他的贴心人,为何他总是看不到自己的心意?今日若不是她偶然撞见,和曦河等人碰了个正着,估计还要被蒙在鼓里。
闻言,李衍眸光微动,他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抿紧嘴唇。
顾瑶看起来真的是有些难过。
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心上,就算谁把她惹毛了,也是能动手绝不憋在心里。
唯有对着李衍,她不舍得也不想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所以刀刃只能朝着自己,一颗玲珑心被捅得破碎不已。
她说罢,又赌气一般挪了挪位置,坐在马车的另一端,离他远远的,一路上再也没有开口。
很快,马车便到了家门。刚一停车,顾瑶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早早等在门前的虎子“嗷呜”一声扑过来,扑到顾瑶怀中,疯狂摇着尾巴。
“虎子,饿了吗?走,咱们吃饭去!”
“嗷呜嗷呜!”
一人一狗边走边闹,很快便走远。李衍下了马车,静静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径直回了厢房。
顾家人休息的时间很早,一般吃罢晚膳,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休息了。小姑娘洗漱完回到厢房时,看到李衍正挑灯夜读,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僵硬地低下头去。
切。
她“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湿脚丫子重重地踩过李衍的被褥,爬上床去。
“要睡了么?”
李衍问道。
顾瑶瞪了他一眼,正想给他做个鬼脸,却发现李衍朝她走了过来。
小姑娘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子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假装睡着了。
只听那脚步声在床边停下,床侧“吱呀”一响,有人坐了上来。
“你之前不是说,想听我给你睡前讲一讲话本子,”李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距离极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今日正好得闲,反正也无事可做,恰好手边有一本,不如就……”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继续道:“不如就给你读一读。”
话音落地,被子下团鼓囊囊的东西一动,“嗖”地探出一个红扑扑的小脑袋来。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满是期待,别别扭扭地问:“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