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那年的当值簿子,那日确实是你在值。主簿看到这个,可能想起来?”说罢,他把一件金黄的物件儿扔到桌子上,咣当作响。
这是老皇帝特许他为李府翻案时,给的镀金令牌。
李衍的目光深沉难辨,沉默之中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滋生。主簿被那令牌吓得抖了抖,立刻垂下头去,唯唯诺诺道:“李大人言重了,下官年纪大,总有脑子糊涂忘事儿的时候,李大人且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不一会儿,主簿便“吭哧吭哧”抱着一叠文书过来。这些文书足足有两指厚,被浸了樟脑药水的草绳牢牢困住,散发着久远的,微苦的气息。
“李大人,这里便是连城水患的结案文书,都在此处了。”
这些文书泛着微微的黄,不少页脚还卷着边儿。
时隔三年,那些无处可诉的冤屈再次重见天日,摆在自己面前,化为了面前的白纸黑字。
大坝决堤的轰鸣也好,被洪流卷走的哭喊声也好。
大雪纷飞的冬天,带着血腥味道的青石砖,苍茫而又不可及的主殿,单薄的少年伶仃一人对抗整个大雍皇权的一意孤行。
三年前的一切又在眼前再现,痛苦鲜活得让他宛若万箭钻心。
李衍看着这叠文书微微出神,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将文书带走。
第81章 好似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
李衍拿着连城一案的文书, 并没有立刻翻阅,而是带回了家中。
大理寺如今非昔比,李尚书昔日亲手扶植的派系树倒猢狲散, 早已对自己避之不及。他此番再进大理寺, 表面是调查李尚书贪污一案,实则要从连城把二皇子所有的棋子连根拔起。
他倒要看看,这名不见经传的弹丸之地,究竟有多少不见天日的沉疴。
回到家中已经是晚膳时分, 小姑娘近日也忙了起来,每每回家都要披星戴月, 洗漱完倒头就睡。
她似乎在忙于武学堂建造一事。这几日, 老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次, 曦河去庙中祈福, 无暇估计武学堂的进度, 于是原本让谢幼云同工部的人对接, 如今为了增加人手便把顾瑶也派了过去。
是以最近顾瑶奔波于家中和武学堂之间, 回到家中已经筋疲力尽。
这日, 她看到李衍挑灯夜读, 便好奇地凑过去, 发现他手中读的不是诗卷,而是厚厚的文书。
“这是何物?”
李衍没有立刻回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暖黄色的灯光影影绰绰,给他的清隽的眉眼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是连城水祸的结案文书。”
顾瑶愣了愣,为何李衍要看这几年前的案子,难道他要去连城复审翻案不成?
连城离京城虽不算远,但一去也要一月有余。他们才成亲不到半年, 就要分别了么?
“你要去连城?”
李衍的目光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若是有必要,定是要去一趟。”
“大概是什么时候?”
“最快便是下个月罢。”
顾瑶“哦”了一声,有些低落。
但是他为何又要去连城呢?等等……连城水患?那不是三年前的事情?李尚书是因为什么而死来着?
朝中说他贪污受贿,克扣大坝银两,致数以万计的连城百姓无家可归,数以千计的连城百姓命丧洪流。
祸起连城,所以李衍他调查此案,是因为李尚书。
顾瑶刚想开口,李衍便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莫要声张。”
小姑娘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难过。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自己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他经历了何事、遇到了何人,自己一并不知晓,这一切就像是一条鸿沟横在二人面前。
她若是永远跨不过去,便永远是相敬如宾。
“我能你一同去连城么?”
李衍抬起头,眸光带着一丝探究:“为何?”
“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