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快便揭晓。
魏子潇困倦地坐在八仙椅上, 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
在一旁的茶几上,还留着几盘精巧的点心,市面上从未见过,一看便是魏二少爷亲手做的。
“怎么不回屋休息?”
魏子潇眨了眨眼睛,神色渐渐清醒, 看到眼前的女子后,下意识撒起娇来:“我这不是在等阿姐回家嘛。”
堂屋门户大敞,他只穿一层薄薄的外衫,魏佑娣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真是一片冰凉:“这么冰,若是受寒了怎么办?也不让下人给你拿件衣裳。”
“不冷的,我一个大男人,不抗冻怎么行。”
魏佑娣被他逗笑了,转身先把大门关上,挡住呼呼的夜风,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黄豆酥还是热乎的,松松软软,香香甜甜,旁边的白瓷碗里是她喜欢的山楂杏酪,冒着丝丝的白烟。
“这些都是给阿姐准备的,”魏子潇邀功一般兴致勃勃地说:“快尝尝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今日是怎么了?子潇何时要和阿姐客气起来了?”
她奔波了一整日,也有些饿了,尝了几块酥糕,又吃了点杏酪,皆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自家弟弟在下厨上颇有天赋,怪不得酒馆的生意愈发红火。
看她吃饱喝足,魏子潇才开口:“阿姐近日好像有些忙碌,时常寻不到你,去胭脂铺子里找人,竟然也找不到。”
昔日魏佑娣总是围着家里的胭脂铺打转,若是在家中寻不到人,那肯定是在胭脂铺子里忙活。但是最近她不知在操劳什么,家里和铺子里都不见踪影。
“近日是有些忙碌,爹既然已经把铺子交给了你,我再过去难免有些不合适,你也应当挑起重担,把铺子经营起来。”
魏子潇勉强笑了笑,二人突然陷入沉默。
这世道上,多少兄弟阋墙是由于钱财。钱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也让人苦恼,毕竟在银子面前大多数情谊经不起考验。
但是魏佑娣并不是因为钱财之事沉默。
她其实是觉得委屈。
一个分铺,充其量也就两三百两银子,而银子总能赚回来的,她在意的是家人的欺瞒和利用,以及毫不掩饰的偏心。
魏子潇似乎也明白,是以今日才会这么讨好她。
可说到底,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错,自家阿弟的心思在何处,她难道能不晓得?吃喝玩乐他是样样精通,但一看账本子不如要了他小命。且她向来心疼魏子潇,无论如何也不会拿他泄恨。
只听魏子潇深吸一口气,突然道:“阿姐,分铺我不会要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爹都已经给了你,便好生收下,我亦不会因此事怨你。”
魏子潇顿了顿,小狗一般湿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魏佑娣:“我今日同阿爹说了,那个分铺给你,我要去读书。”
魏佑娣愕然道:“你说什么?”
读书?魏子潇最厌恶的事情便是读书,小时候光是背古诗都能背得嗷嗷大哭,活像杀猪。但是为何现在反而要去读书了?
“阿爹已经同顾大人打了招呼,后日便让我去国子监,”看到魏佑娣满脸惊讶,他安抚道:“阿姐,你放心,这次我不是在赌气,我是真的想读书,日后考个功名,讨个闲差,还是能继续开酒楼的。”
魏掌柜这辈子早就挣够钱,也当够了低人一等的商贾,所以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家里能出一位读书人,迈上仕途,给祖宗挣面儿。奈何魏佑娣是个女娃,唯一的希望便是魏子潇,但他只晓得吃喝玩乐,屁股坐不稳半个钟头,就得跑出去厮混。
没想到这混小子竟然自己开窍了,想读书,魏掌柜大喜过望,立刻带他去找了顾宜修。顾大人稍作打点把他安排了进去,还把他分到了地班。
国子监共有四个班级,分别对应天地玄黄,其中天字班最优,黄字班最次。魏子潇的资质只勉强够去黄字班,但怎么说都是十几年的邻居,魏家也向来照顾瑶瑶,顾宜修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把魏二少爷安排去了地班。
无论从监生资质还是师资,地班都很不错,魏掌柜十分满意。
“所以阿姐,你莫要心生芥蒂,这分铺本该是你的,我……我绝对不会跟你抢。”
面前的少年眼睛明亮,带着一丝恳求,他好像一只委屈的小狗,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忠心。
“可你不是最讨厌读书的么?”
“但是我更不想失去阿姐。”
魏佑娣鼻子一酸,匆匆垂下眸子。
“所以爹已经答应把铺子给你啦,阿姐,你能不能不要再躲着我了?”魏子潇拿起她的手,轻轻地用脸蹭着干燥的掌心,声音柔软:“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离开阿姐。如果阿姐不开心,那我也会不开心的。”
那次被歹人绑架,他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若是最后关头,李大人没有赶到,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自己必须得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