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贺大人。”
“那信在我怀里,他们没有搜到……李大人……请你拿去……你一定,”贺辽的话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滚出来:“一定要查清此事……我好后悔一开始没有……相信您啊……”
“好,贺大人,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连城的真相公布于众。”李衍沉声道:“本官一定说到做到。”
贺辽的脸色露出一抹欣慰。明明已经气若游丝,那只手却握得那么紧,指尖都泛起清白。顾瑶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心间沉痛难忍。
“贺大人,够了,我们送你去找郎中,你一定会没事的!”
贺辽摇摇头,看向顾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你是女子……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说罢,他的身体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叹息,长长的,轻轻的,好似把生机从这具躯体里抽走了。
下一秒,他就这么睁着眼睛,脑袋一歪,静静地死了。
“贺大人!”
顾瑶晃了晃他的身子,还是温热的,明明还是温热的,可惜那个人不会醒来了。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等待别人却发现,可他平淡无奇的三十多年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顾瑶。”
李衍轻声喊了喊她的名字,小姑娘这才松开手,使劲摇了摇头,双手紧攥成拳。
“他明明有很多想跟我们讲,为何偏偏没有这个机会?”顾瑶语速极快:“李衍,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多么不甘,多么绝望,好不容易能治好肺疾,他想活下来,却在这个时候……”
却在这个时候,死了。
关于三年前,贺辽有很多事情想讲,他见证了滔天洪水,见证了生离死别,见证了连城最真实最详细的惨状。他想把那三千页的随笔再次记录下来,这是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连城人,留给后人难得可贵的史实,也是珍贵的教训。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了。
有些真相,有些教训,永远地被埋在土里,再也无人知晓。
“我知道。”
李衍伸出手,缓缓地覆盖上贺辽的眼睛,帮他将那双暗淡的眸子闭上,又拿出帕子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贺辽发丝散乱,歪着头,闭着眼睛,身上都是他生前最爱的书籍。一场盛大的葬礼,在此刻已经完成。
而他,安详地断绝了呼吸,像是睡着了。
……
临行的时候,赵寅又给二人办了送别宴。这次出席的官员不多,气氛也有些低沉。
小小的镇子出了两个刺客,他这个做县令的压力很大,头顶着乌纱帽不晓得还能不能戴稳了。
他给李衍倒了杯酒,胖乎乎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
李衍突然道:“赵大人,正好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
“李大人但说无妨。”
“你可认识许期?”
听到这个名字,赵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眨了眨眼睛,摇摇头:“从未听说过。”
“是么,”李衍接过酒杯,看着杯中盈盈的酒水,笑道:“真是无奇不有,这世上竟有人不认得自己的妹夫?”
话音落下,一声脆响,赵寅手中的酒杯失力地从手中滑落,坠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已经满头大汗,突然间趴下身,“梆梆”地磕了一个响头:“大人饶命!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晓啊!”
这突然的插曲令满场哗然,众人都停了筷子,惊讶地看向那个颤抖的中年男人。
李衍看着他,目光发冷,面上不见丝毫松动。
他语气严厉道:“赵大人一开始便知晓我等目的,为何瞒而不报?”
昨日拿到了贺辽胸口里的那封信,才知晓赵寅有个妹妹,而妹妹的丈夫便是许期。
所以一开始,赵寅全然都在演戏,这个男人将他们引荐给贺辽,害得他们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才知晓许期的下落,更是导致刺客注意到贺辽,杀人灭口。
李衍已经怒火丛烧,恨不得揪起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隐瞒许期的行踪,为什么知晓他们的目的后,不全力配合?不然贺辽怎么会死!
“李大人!李大人,下官不是瞒报,是因为……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凡是沾上那件事情的人,都下场凄惨啊!”赵寅脸色惨白,声音中满是恐惧:“那个县令跳了大坝,一身轻松,可是县丞他贪生怕死,不敢跟着洪水而去,结果有一天……有一天一群人找到他,把他杀了,家里人都屠了,凡是跟他关系好的官员、心腹全都杀光!那一夜,半座城都能听到的惨叫声啊!”
赵寅痛苦万分地捂住耳朵:“许期他若是不跑,我妹妹,还有她年仅两岁的孩子,全都得死!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