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地,顾宜修果断道:“因为顾瑶。”
曦河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原来你一直恨我,恨我利用她,利用你们顾家来夺得王位。”曦河笑着笑着,突然垂下眼睛,声音带了一丝偏执:“可是顾大人,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该当如何?生于皇家,心慈手软便是罪过,太子的死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这一点么?”
话音落下,曦河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谈起兄长的死。
过了半晌,顾宜修的声音淡淡传来:“臣不愿明白。”
他天性淡漠,是个过于早慧的孩子,打小便学会了将自己摘出这万丈红尘,做一个冷眼睥睨众生的存在。却惟独把那个小姑娘放到了心尖儿上,把此生为数不多的柔软与爱意,悉数给了她。
如此清冷疏离的一个人,活得与众生格格不入,唯一在这人世间学到的东西,便是保护她。
在那一瞬间,曦河竟然有些羡慕。
但是似乎也曾有人,这么宽容地爱着自己。只不过那个人——她的太子兄长,最终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好,本宫知晓你的心意了。本宫向来不会强人所难,此事便算了。”
曦河挥挥手,挤出一丝笑意。
“不过,顾大人若是并无抱负,做本宫的驸马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面前的男人突然抬起头。一双清透的凤眸和她四目相对。
曦河没有躲开。
窗户没有关紧,一缕清风袭来,吹得内殿的蜡烛闪闪烁烁。女子的艳丽面容掩藏在暖黄色的烛火中,似乎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沉默之中,一丝悄无声息的暧昧如藤蔓般滋长,从二人的脚下一路缠绕向上。
她看着男人的唇,薄中透露出淡淡的粉色,不知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但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而过,宫墙外,更夫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将这个旖旎的梦境唤醒了。
顾宜修退了一步,无言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一瞬间,漫天的委屈汹涌而来,化为陌生的脆弱感冲击着她的心房,一丝酸涩的情意,让她摇摇欲坠的眼泪冲上了眼眶。
“我是不是失去你了?”
顾宜修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
“自明日起,殿下要注意自称,”他笑了笑,一瞬间宛若春风惬意:“这句话,臣逾矩。”
曦河“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不说,本宫真的注意不到,毕竟,本宫也是第一次当皇帝,一时半会怕是很难改回来。”
她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心过,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提醒得很得当,朕恕你无罪。”
……
翌日,登基大典准时举办,四公主曦河登上王位,成为了大雍史上第一位女帝,开启了属于她的瑞平元年。
那一日,天下大赦,减税三年,京城举办庆典,早市夜市连绵不断,整整一个月欢庆不散,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除了顾府。
小姑娘在小吃街上流连忘返,一不小心吃多了,回到家中过了一两个时辰肚子便开始胀气,此时此刻正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喊疼。
李衍面无表情地给她揉着肚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谁敢相信,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能因为贪吃遭罪?
虽然这么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李大人耐心而又细致地控制着力道,给她揉着小肚皮。
“好点了没?”
别说,被他这么一揉,肚子暖烘烘的,似乎真的不疼了。顾瑶立刻狗腿地开始拍马屁:“好多了,我家李大人真是厉害!”
李衍并不吃她这一套。
李大少爷极少伺候人,为了让这个小贪吃鬼好受些,方才又是熬药又是按摩,几乎没闲下来过。顾瑶似乎也觉得有些羞愧,委屈巴巴地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庞边蹭来蹭去:“别生气了阿衍,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我这不是为四殿下高兴么,一不小心就、就吃多了。”
说罢,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现在好多啦,你看,一点也不胀气了!”
只是吃多了积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自己给她揉了这么久,也该消化了。李衍这才收回手,起身打算去处理案子。
这几日因为新帝登基,天下大赦,许多陈年旧案重新归档,堆积在李寺正手头的活计宛如一座大山,瞧一眼都能让人昏过去。
但是他还没起身,一具软绵绵的身子立刻缠了上来。
小姑娘最近有些缠人,总是扒拉着他不肯松手,像是把他当成了某种巢穴一般。李衍拍了拍她的胳膊:“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