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已经在雅厢里等候多时。
“谢姑娘,顾姑娘。”他笑眯眯地拱了拱手,看到李衍后微微一愣,似乎意料之外:“这位公子贵姓是?”
李衍道:“免贵姓李。”
“李公子,幸会幸会!鄙人姓贾,名执。三位一路舟车劳顿真是不好意思,快,先坐下,我去给你们添点茶。”
跟顾瑶印象中精明的商贾不同,他看起来心宽体胖,和蔼可亲,见到他们后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他没有招呼店内的伙计,而是殷勤地端起茶水,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清茶。
菜很快便端了上来,贾执很会点菜,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二人的口味,点的都是二人喜好的菜品。
明明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却如此圆滑谦卑,不愧是生意人。气氛顿时还算不错,众人吃吃喝喝,正打算把话题往地契上引,却见店里的伙计便抱了两个酒坛子上来,“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贾执端着酒碗,笑道:“这可是店里的上等佳酿,皆是三十多年的好酒。来,三位,咱们先喝一杯开头酒,我先敬你们一杯啊!”
说罢,他一仰头,把酒碗中的酒悉数饮尽。
顾瑶和谢幼云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这个人的用意。
大雍的生意人喜好把酒论兄弟,你有多少诚意,全靠酒量量衡。没想到贾执这厮如此老奸巨猾,对着两个小姑娘也要来这一套?
谢幼云脸上已有怒色,若是这次李衍不来,自己和顾瑶一旦喝醉,后果不堪设想。没想到自己此次以谢家的名义递交名帖,这男人依旧怀揣着如此龌龊下流的念头。
在他们眼中,只要是女子,管她出身如何,他们都毫无敬畏之心且色|胆包天。
“贾掌柜,我和顾瑶家里管教甚严,不许沾酒,不若我们便以茶代酒罢。”
她不动声色地举起茶杯。谁知贾执却嘿嘿怪笑一声,油滑道:“谢姑娘,咱有这个机会和谢家这等望族做笔生意,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日后如是有需求,还能继续联络。我已经干了一杯,您这儿捧着一杯茶水,未免也太不厚道,搁生意场上岂不是怪我招待不周,惹得贵人不满打我脸啊!”
说罢,他自顾自到了一杯酒,递到了谢幼云面前。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碗酒,没有动弹,这时顾瑶却道:“这杯我替云姐姐喝了罢。”
结果她的手还没伸过去,李衍便拦住了她,眼神里满是警告。
“贾公子,在场除了你我之外都是女子,今日这酒不如我来陪你喝。”李衍端起酒碗,里头大约只有大半,于是又倒了些进去。
满满一碗的酒水在他手中微荡,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喝了干净。
这酒辛辣刺激,一口干下去,喉咙顿时滚烫如灼烧。李衍极少喝酒,之前没人敢劝他喝,如今光景不同,他喝下这一碗酒之后,眼角都被辣出泪花。
顾瑶递上一张帕子,他刚想接过来擦一擦,便看到贾执大声朗笑,点了点头:“这位小兄弟真是豪爽,好!”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啪”地拍到桌子上,正是顾瑶一行人想要的地契。
众人脸色又变了变,贾执笑道:“谈生意吗,最重要的就是诚心诚意,既然李公子如此海量,贾某哪儿能拂了诸位兴致,李公子,请—— ”
又是满满一杯的酒。他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不怀好意——李衍是他们三人中唯一的男子,也是他盯紧的对象。这俩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这张地契还给自己讲清高,好听点是不谙世事,难听点就是不懂规矩,蠢不自知。
李衍顿了顿,看了眼桌子上的地契,又把酒碗端了起来。顾瑶突然夹了一筷子排骨,塞到了李衍的碗中,小声说:“先吃点东西垫一垫,不然你喝不过他,身子也会很难受。”
他看了眼碗中的排骨,喷香诱人,若是吃到肚子里,定能暖暖胃,就算喝醉了也能好受些。贾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目光凶恶而有神,他在等李衍做出选择。
带着扳指的手指在地契上敲了敲,李衍顿了顿,依旧端起酒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于是,这顿饭下来,贾执和李衍二人喝了足足四五坛酒。贾执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这种场子来的多了,早就喝出了酒量,而说他做东,更是把李衍往死里灌。
李衍虽看着意志清醒,实际上脚步虚浮,眸子染上一层朦胧的酒意,脸色也显得苍白。
“李公子看着有些不适,贾某在楼上已经备好客房,不如我们一同先上去休息休息?”
贾执说着,把李衍搀扶了起来。顾瑶冷声道:“多谢贾掌柜好意,不过顾府的马车已在门前等候,届时自会将李公子送回去。”
贾执笑了笑,酒酣耳热上了头,眼神中的玉望便毫无遮掩,他打量着谢幼云,又打量着顾瑶,说道:“顾姑娘,虽说你们拿到了地契,但贾某可还没有上印,这印章可还在楼上,你们若是不愿上去,那地契之事,恐怕需改日再谈。”
顾瑶闻言,气得牙根痒痒。她伸手把李衍从这个男人手中拽回来,怒声道:“你言而无信,简直无耻!”
贾执不怒反笑,色|迷迷地打量着顾瑶嗔怒的脸:“顾姑娘,贾某好心好意带李公子去小憩,你这倒打一耙,可真是铁了心要毁掉贾某和李公子的交情啊。”
言下之意,便是李衍喝了这么多才拿到这张地契,顾瑶此时若是不跟他们上楼,便是不识抬举,前功尽弃。
她咬紧牙关,气得捏紧拳头。
若是去,此番定然十分凶险,上面既然是客房,他若是想动手动脚简直天时地利;但若是不去,李衍喝了这么多酒,受得这么多罪,岂不是徒劳无功!
“云姐姐,你带李衍去楼上休息,”顾瑶冷眼打量着贾执:“我去同你取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