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暮雪刚喝了两口,就有人在喊:“找到啦!找到相爷马车了!”
她立刻放下粥,飞跑了过去。
马车已经支离破碎,倾倒在山脚,被一棵大树拦住了。
马匹也不翼而飞。
许多火把笼罩上来,扒拉开破损的车筐,看到了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男子。
尉迟暮雪蹲下身,看见男人浑身都是泥,额头上是干涸的血迹。
他的手却紧紧攥着一块玉,将那块玉放在了唇边……
她伸出两指抵在他的颈脉。
脉息微弱,重度昏迷。
没有顾忌他人的反应,她蹲下,将男人一个公主抱,横抱而起。
一天一夜没怎么吃饭休息,让她脚步有些虚浮,打了个趔趄。
不过须臾她就稳住了身形,抱着他上了山。
山上的小路上有马车,她上了马车后才将人放下。
马车朝府衙驶去,而她掏出绢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男人那张俊美的脸,然后,揽进了自己怀里。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古怪,但毕竟身份位高权重,那些前来营救的官员不敢说什么,也不敢上马车打扰他们,只是默默在府衙里安排好住宿的地方,还有急救的郎中。
第329章
雪雪,等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吧
只不过尉迟暮雪没用那些郎中,一直在相爷榻边亲手救治,有她吩咐,他的房间也没人敢进来。
送药送水的都是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能进来。
忙活了半天,她连蛇羹都没煮,不过府衙的县令特地给她炖了一碗枸杞排骨汤,喝下一碗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元气。
直到深夜,秦慕楚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房间一灯如豆,烛光朦胧,面容姣好却穿着一袭飒爽男装的女子在一旁撑着腮帮子,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盹儿——
一时之间,秦慕楚觉得好不真切。
“雪、雪雪?”
他唤了一声,嗓音很轻,也哑的厉害,可打着盹的女孩瞬间睁大了眼。
刚刚醒来的雪雪表情有些懵懂,看上去软软萌萌的,让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而尉迟暮雪将目光落在他脸上,只觉得他眼底似一汪温暖的泉水,幽深如墨的瞳仁里,印着层层叠叠的的光影,那张苍白俊颜上的绝美一笑,天地失色。
“醒了?”女子压住眼底的惊艳,微微挑眉,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男人的身体还是孱弱的,却望着她喃喃自语:“雪雪,还好你没来……”
“滚犊子……”
女孩说了一句起身,“我不会那么蠢,下着暴雨还坐马车。”
她走到桌前,端起另外一碗排骨汤走来,“醒来了就喝点。”
“你没去南诏?”男人眼巴巴的望着她,试图起身。
女孩没应他,没好气的说:“你就这样躺着,肋骨断了一根,乱动不好。”
“哦。”他很乖,微微张开,等着投喂。
尉迟暮雪瞪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排骨汤喂给他,然后拿出帕子,帮他擦拭唇角溢出的汤汁。
“我就知道你会来。”男人望着她喃喃自语,“就算你去南诏了,听到消息也会来……”
说着,他幸福的笑了,“你现在,可真像我妻。”
尉迟暮雪怒了:“喝你的汤,别哔哔。精神好了是吧?要不要出去跑一圈?”
秦慕楚还是笑,扬起的唇角根本压不住。
——
秦慕楚的伤至少还要休息七天。
这几天,尉迟暮雪刚好去巡视运河,顺便了解今年的收成情况。
虽然她年轻,但气度不凡,行事果断,那些地方官员都对她十分敬畏,基本上都是知无不言。
尉迟暮雪也觉得这次出来是有收获的,无论是运河通河后打通她的商业脉络,还是之后双穗水稻的推行,她都有必要在这些地方亲自跑跑。
现在基本上了解了,心里也有了底。
回到衙门后,就给秦慕楚治伤。
她的血液虽然可以恢复他五脏六腑的衰竭,但这次受伤伤了元气,加上奔波在外没有用药浴和针灸,情况再次加重。
所以他身上的外伤稍微恢复时,尉迟暮雪就打算按照他府上郭神医的法子再帮他用药浴针灸一次。
那个老中医用的是固本培元的法子,她新加入一味鹿血,帮他加速恢复元气。
秦慕楚只在关键部位裹了条白色浴巾,浑身泡在浴桶里,尉迟暮雪站在他面前,从容不迫的扎针,帮他打通身上的穴位。
秦慕楚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示身体,反正她早晚都要看的,甚至还隐约有些期待。
他对自己的身体非常有自信,常年练武,他身上的肌肉匀称紧实,小麦色饱满的胸肌,还有可可说的女孩子最喜欢捏的腹肌。
他的腰上更是一点赘肉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她的神色没有任何旖旎,眼神专注,下手非常快,看他犹如一团死肉。
秦慕楚很失望。
忽然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好了……”
最后一针落下时,她的目光对他都没有半分的流连!
他隐约记得,先前不熟的时候,她都还悄悄捏了一下他的腹肌呢!
“你自己泡会儿吧,水冷了就自己出来。”说着,她转身就走。
“雪雪——”
他叫了她一声,隔着氤氲的蒸汽,一双黑眸湿漉漉的。
“做什么?”她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秦慕楚就像一个打入冷宫的妃子,眼神透着一股幽怨。
“你……”他开口,又不知道如何启齿,须臾道:“你变了……”
之前,她对他的身体还有几分兴趣呢!他在想,现在都这样了,以后成亲了怎么办?
尉迟暮雪一头雾水。
“嗯哼?”
他却红着脸不说话。
所以尉迟暮雪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鬼东西,只觉得房间里闷死了,都是蒸汽,又热又闷,出去透气了。
当然,外面也好不到哪去,烈日当空,今天连风都没有,知了还叫得聒噪。
这个时候就无比想喝一碗冰镇绿豆汤。
想到相府底下那个巨大的冰库,她觉得嫁给秦慕楚还是有点好处的,就是夏天有吃不完的冰。
秦慕楚还在浴桶里沮丧自己已经失去魅力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刚从马车里救回来时,自己那一身泥全是雪雪帮他擦干净的。
无死角的那种。
也不是第一次看了自然没有他期待的那种惊喜的神情。
她那天很累了其实,原本也可以让府衙上的小厮帮忙擦,只是觉得秦慕楚这人好像对性别没有卡的那么死,小厮给他擦也会让她不舒服。
用过鹿血药浴后的秦慕楚恢复神速。
七天后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们决定回去。
回程的时候,秦慕楚买了辆新的防滑马车。
尉迟暮雪自然坐秦慕楚的马车一起回去。
主要是,他的马车上有冰盆,还有她最爱吃的冰镇葡萄。
她没有再提要去南诏的事,他自然也没有提。
他的手,悄悄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又得寸进尺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小姑娘在怀里软绵绵的。
其实尉迟暮雪有点晕车,靠着他能舒服一点,就没管。
须臾,秦慕楚的嗓音在头顶轻轻响起。
“雪雪……”
“嗯?”小姑娘应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等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吧。”
秦慕楚一颗心紧紧提着,终于,轮到了他说这句话了。
第330章
打听清楚了,这可是雪娘的店
秦慕楚一颗心紧紧提着,终于,轮到了他说这句话了。
然而,等了半天,等到脸都僵了,却没有等到回应。
低头一看,小姑娘小奶猫一般在他怀里酣睡得甜美,呼吸非常的均匀。
他不由的苦笑了。
总之他现在心里就是非常非常的后悔。
如果他在雪雪当初说要跟他成亲的时候就马上答应,然后火速办酒,现在她肚子里是不是连他的孩子都有了?
尉迟暮雪睡了一柱香的时间才醒来,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
就是秦慕楚半边肩膀都压麻了,也不敢动一下。
“什么时辰了?”她伸了个懒腰,掀帘看向车外。
正是黄昏,大地一片橙色。
“下去吃饭吧,再找个酒楼住下。”
回去的路上可以不那么着急。尉迟暮雪给贤帝说明他们在外面的情况后,贤帝让他们慢点回来。
沿途都有尉迟暮雪的产业,她这次回程也算是视察了。
马车在一个小镇停下。
江南小镇,感觉这里的百姓生活都透着一种安逸,一条河,将街市分隔成两边,隔一段路一座石板桥。
入夜后,两岸的商铺上都会挂一串一串的大红灯笼,一排看过去格外好看。
尉迟暮雪背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走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位于这条街的繁华地段,又是在最大的一座石板桥边,桥上行人如织,这家店过往的人流量都很大。
酒楼有三层,比其他铺子都要高一层,装修也很有气势,在整条街上犹如扛把子一般的存在。
进来之后果然也是生意爆满,人声鼎沸,尉迟暮雪原本想要个包厢,结果小二说包厢全满,只能堂吃。
两人在角落一个刚收拾出来的位置坐下,秦慕楚笑着说了句:“尉迟大人这是要请客吗?”
尉迟暮雪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一副瞧你这点出息的表情,勾选了几道菜之后,把菜单给他。
秦慕楚毫不客气,垂眸握着细细的狼毫勾选,尉迟暮雪则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托着腮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唇角轻轻勾起。
“好了。”谁知对面的男人突然抬头,一双黑曜石般深邃晶亮的眸就与她的目光撞上了。似乎意外她在盯着他,心头涌上一甜。
小二很快把勾好的菜单收走了,尉迟暮雪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掩饰尴尬。
秦慕楚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不多时,菜就端了上来。
尉迟暮雪刚想称赞这里的上菜速度,吃了口菜之后,脸色就变了。
冷的……
这一旁干锅花菜,怎么会是冷的呢?
于是等小二来上下一个菜的时候,她便不悦道:“你们上来的菜都是冷的。”
小二看了她一眼:“大热天吃冷的怎么了?冷的吃得快一点。”
他差点就要说,早点吃完早点走了。
尉迟暮雪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抱歉,我肠胃不好,把冷菜撤了,给我上热的。”
“好,那你等着吧。”小二神色微妙的白了她一眼,收走了桌上的菜,放进手里的木托里,不过打了个弯,又把她吃过一口的冷菜,上到了另一桌上。
“喂!”
她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把别从我桌上撤走的菜,上到别桌呢?我都吃过了!”
那桌客人刚打算下筷子,闻声一愣,看向了小二:“你怎么能把别人吃过的菜上给我呢?”
小二闻言怒不可遏,端着那碗花菜又冲了过来,餐盘往她桌上一扔,几颗花菜都冲了出来:“你这人唬人是不是?吃过的菜怎么好意思退呢?谁给你的脸?”
尉迟暮雪都要气傻了:“我没吃过怎么告诉你这菜是冷的?”
“我退菜是因为这是你们的过失,给我上了冷菜。再说,就算这菜我没吃过,你又怎能把从桌上撤下的菜,上给别的客人?”
那小二却像看傻子一眼看着她,歪着嘴:“不上给别的客人?倒了?这碗菜你买单啊?既然你都承认这碗菜你吃过了,那就只能你买单了。”
尉迟暮雪已经不想跟他争辩,努力压着火气:“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她想问问她好好的店怎么搞得乌烟瘴气。
那小二耸着肩嘲讽的看着她:“你说见就见啊?我们掌柜的是你能见的吗?”
秦慕楚端起茶喝了一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尉迟暮雪的脸色狠狠沉了下来,刀锋一样的眼神望着他:“不去?”
小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怂,但想起酒楼背后的势力,又挺直了腰杆。
“打听过这店是谁开的吗?就敢撒野,这菜你能吃就吃,不吃滚蛋。”
“看在你是一个外来的,不跟你计较,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闹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尉迟暮雪怒极反笑:“哦?所以你们要店大欺客?”
这时,一道嗓音传来:“何人在此喧哗?”
这时,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一摇一晃的走过来,女子一身绿衣,身材微胖,头发盘起,两侧一左一右留了两缕弯曲的刘海。
这个女子就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左兰。
那小二一看来了救星,便朝尉迟暮雪指了指:“掌柜的,他闹事!”
尉迟暮雪一双冰眸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平铺直叙的将刚才的经过跟掌柜的说了一遍,然后用质疑的眼神望着她:
“醉清风可以为了让客人尽快用餐,给客人上冷菜吗?你们的规定里,有没有明明白白的写着,一旦撤桌的菜,不准再上给第二桌客人?”
撤桌的才不能上给其他客人,这是很多酒楼都有的规定,但很多不会这样做。
所以左兰只是淡淡的望着她:“我们会重新为你上一份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