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到二楼那道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脸上。
左佑又凑了过来，“尉迟大人，你说，台上那个，是真的雪娘吗？”
尉迟暮雪笑得莞尔，“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亦真。”
左佑当时就对她膜拜了。
不愧是状元出生的，说话那么有水平。
一舞跳完，灯光亮起，满座宾客叫好连连，不时的将口袋里的银子，身上的首饰，手上的戒指，用绢帕包裹抛向舞台。
尉迟暮雪也叫了一声：“好！”不过没扔银子。
谁知那姑娘跳完，并没有退场，而是站在舞台上躬身给大家深深做了一个揖。
看到这架势，尉迟暮雪就觉得大势不好。
她要干嘛？
“各位百花洲的乡亲，父老们，大家好，我是雪娘。大家一定会很好奇，为什么，今日，我会出现在这里，为大家跳这一支舞。”台上的「雪娘」开口道。
果然，众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整个三楼雅雀无声，尉迟暮雪嗑瓜子的声音就显得极为突兀。
“大家都知道，在两个月前，遭遇了一场十年不遇的水灾，十几个郡县深受其害。于是，尉迟大人，就提出，用运河分洪引流的办法，以防大家再次受到水灾的侵害。”
忽然被cue，尉迟暮雪面带微笑，连左佑都觉得有趣的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雪娘」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这本是一个英明的决策，但由于，朝廷拨款不足，官府无法开展。所以，朝廷决定，将开挖运河的工程，交由民间去做，这是为百姓谋福的大事，雪娘想争取这个机会。
这样，百姓以后就不会受洪涝之苦，但开挖运河，朝廷每年每个县拨下三万两银子，不够的款项，需要自己补齐。
希望大家一起协助雪娘。让运河尽快挖起来，谢谢。”
说着，又是对大家深深鞠了一个躬。
尉迟暮雪惊呆了。
第87章
想扒她马甲？你还嫩了点
尉迟暮雪惊呆了。
大家纷纷被台上那个假的雪娘感动了，有的妇人甚至还掏出了绢帕，擦了擦眼中的热泪。
啊，想不到啊，雪娘舞跳得那么好，人那么美，还那么心善。一心为百姓着想，社会责任心，民族责任感辣么强！
顶呱呱……
“雪娘好样的！”这时，底下有人在喊。
“雪娘散尽家财挖运河，为了百姓不惜被迫营业出来跳舞，这样的牺牲精神太让人感动了！”
“不能只让雪娘一个人牺牲！”
那还等什么？捐款啊！
“我捐一千两！”
“我捐五百两！”
台下纷纷在喊，大家齐刷刷举着银票的场面是多么的让人热泪盈眶！
嘿——
尉迟暮雪简直傻了。
如果只是顶着她的名头给大家跳个舞，她能忍，顶着她的名头讹钱？那忍不了。
她刚想张口，忽然想起左佑之前无意说出的一句话：
“不管是真是假，瞧个热闹也好，说不定可以将真的引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又坐定了，勾了勾唇角，这不就是个局么？呵。
“我出两千两！”就连身边的左佑也在这气氛的感染下，拿出了一张银票。
尉迟暮雪拦住了他的手，沉声道。
“她是假的。”
“假的？”左佑蓦地一脸不置信的神情。
“尉迟大人为何断定她是假的？”
“谁都没有见过雪娘，左大人不觉得随便一个人跳一支舞，自称自己的雪娘，求大家捐款这事，本就是十分危险的吗？”尉迟暮雪肃然道。
方才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左佑现在才觉得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
若是假的，这个人骗那么多钱，这可是个大案。他是大理寺卿，自然有监察的职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雪娘吗？”冷静下来的左佑，用清冷的嗓音扬声道。
全场骤然鸦雀无声。
这个问题先前培训过，遭到质疑的时候该怎么说，于是女子泰然自若道：“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证明。”
底下一片哗然，霸气，不愧是雪娘！
尉迟暮雪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
“让她拿出，证明身份的私印。”
左佑肃然盯着台上，沉声道：“你能拿出证明你身份的私印吗？”
「雪娘」还是保持着从容冷静的样子：“这位公子真是好生奇怪，我今日是来这里献舞的，那么重要的东西，又岂会随身携带？掉了怎么办。”
尉迟暮雪弯了弯唇角，“不就在你那根发簪里吗？”
这个声音只有她和左佑能听见，左佑对尉迟大人是极度信任的，于是着台上的人扬声道：“你果然不是真正的雪娘，她的私章，就在她的琉璃发簪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女子闻言，果然脸色一变。
作为大理寺卿，左佑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哪怕只是对方一个眼神的飘忽，都能察觉到蛛丝马迹，于是更加笃定了尉迟大人说得没错了，嗓音冷沉透着威严：
“你，敢把你的发簪摘下来吗？”
所有人都望着台上，看她如何应对。
台上的「雪娘」心理素质倒不是一般的强，面色淡定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着，须臾，十几个身穿统一铁锈红的侍卫服的护卫鱼贯而来。
“雪娘的发簪，是你想摘就能摘吗？”
那些护卫一个个看着健硕而威严，衣服上还有酷酷的纯银铆钉。
这不都是「雪娘」的专属护卫么？
尉迟暮雪都要笑哭了，这哪里整来的山寨，那么专业，连护卫的造型都跟她的一样。
“把这个闹事的，拖出去吧。”台上的「雪娘」气场全开。
“是！”
尉迟暮雪抓了把瓜子，不动如山，因为她知道，暗处，有一双黑眸正在探究的望着她。
想扒她马甲？你还嫩了点。
“嗑——”
是嗑瓜子清脆的声音，她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弯起一丝弧度。
“住手！我是朝廷命官，大理寺卿左佑，我看谁敢动我！”
左佑一双剑眉冷冷蹙起，浑身散发着凛凛不可侵犯的气势。
“谁知道呢？拖下去！”
台上的「雪娘」冷笑一声，竟仍吩咐护卫动手。
只有尉迟暮雪知道，对方这逼装得有多闪，如果不把对方这层假皮扒了，买单的肯定是她。
幕后之人这是在将她的军，逼她现身啊。
“罗掌柜，戏看够了吗？左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要真闹出什么事，你这场子可是要负责的啊。”尉迟暮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
众人这才发现，左佑身边还坐着一个玄衣男子，器宇不凡。
尉迟暮雪这人就有个特点。虽然相貌出众，但在不想引起人注意的时候，会收敛自己的气场和气息，让人注意不到。
可一旦她的气场散开了，那必须是全场的焦点。
闻言，二楼掀帘出来一个美妇人，走到了望台上。
那女人手执一柄罗扇，风韵犹存。
“难得有这么精彩的戏，看得投入了一些，公子莫怪。”
说话的人叫罗素素，正是这间画舫的掌柜，慵懒道：
“来人，送去官府。”
众人便看见画舫壮硕的黑衣护卫上前，直接上了台，将「雪娘」抓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罗素素凭栏而立，摇着扇子对大家道：“那一位的确是假的。”
“不巧，这间画舫就是雪娘的产业，真正的雪娘，不至于一条河都挖不起，还让大家捐款的。”
众人吃惊，那是一条普通的河吗？那是几乎贯穿整个江南的大运河啊！
“今日所有费用全退，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说完，她便摇着扇子回去了。
左佑坐回了椅子上，深深皱着眉。
他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尉迟大人，方才，是怎么知道知道，那个雪娘是假的？还知道，雪娘的私印，藏在簪子里？”左佑好奇道。
尉迟暮雪淡淡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刚才掌柜的已经说了。至于私印么，我瞎说的，诈一诈她而已。”
左佑：“……”
瞎说的，还那么笃定的样子，要对方是真的雪娘，他不得尴尬死！
“不对……”
左佑用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她，神色渐渐变得诡秘了起来。
第88章
你在躲着本相
“尉迟大人一定认识真的雪娘对不对？”左佑一双星目璀璨明亮。
在他探究的目光中，尉迟暮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算……算是？”
台上歌舞升平，众宾客继续饮酒欢谑，并不因为刚才的插曲有丝毫的影响。
不过尉迟暮雪兴味缺缺。
看过了「雪娘」的舞蹈，接下来的演出左佑都觉得索然无味了，两人打算回客栈。
刚才喝了那么多水，走之前，尉迟暮雪打算先出个恭，却不想在恭室和刚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撞入那双深若寒潭的黑眸，她条件反射的一怔。
“相爷？”
尉迟暮雪十分敷衍的打了个招呼，低头要进去，他高大的身影却挡在她身前。
瞧见她那副撞了鬼一般的神情，他是相当不满意的，眉心蹙了蹙：
“你在躲着本相，嗯？”
她瞅了眼他，十分无奈，硬着头皮道：“相爷所为，请恕下官难以接受。”
秦慕楚发现这个人非常有惹怒他的本事，冷冷凝着她：“躲着本相，却和左大人卿卿我我，尉迟大人，可真是双标的厉害。”
尉迟暮雪目不斜视，正气凛然：“那是正常交往，不算卿卿我我。”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呵……”
“相爷麻烦让一让好吗？”
她内急啊，他杵这真的好吗？
可某人还像是一座冰山一样伫立在她面前，岿然不动，唇角勾着一丝冷笑。
她打算硬闯，往他旁边侧身走过，可是下一秒，竟被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
尉迟暮雪整个人都傻了。
他，在干嘛？
“相爷要把下官扛到哪里去？下官要出恭！”尉迟暮雪冷声道。
被他这样一压迫，她感觉到小腹更涨了。
秦慕楚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好气，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对，他要狠狠惩罚她！
“啪！”一掌直接拍在她后腰上，“别乱扭……”
你大爷的……
尉迟暮雪已经从袖中掏出银针了，她想扎死这个臭不要脸的。
可是她看到了后面跟过来的顾剑，又默默缩了回去。
这两个加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对手，流年不利……
可某人根本不是人。
秦慕楚悠悠开口：“顾剑，会吹口哨吗？”
顾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说：“会……”
“那你吹……”
尉迟暮雪：“？？”
顾剑硬着头皮，吹了几句。
尉迟暮雪：“！！”
她头皮一紧，伸手，紧紧揪住了秦慕楚的身后的袍子，心里默默问候他家族谱。
秦慕楚却是心情大好。
“知道错了吗？”
尉迟暮雪没吭声。
秦慕楚道：“顾剑，继续。”
顾剑：“……”
他都快进行不下去了，啊这……也太丧失了。
可相爷的命令不敢违。
尉迟暮雪都要哭出来了。
眼看着秦慕楚已经扛着她出了酒楼，就要扔上马车，她连忙道：“错了！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里到客栈，得半个小时。
“给你半盏茶的时间，上完马上滚出来，本相在这里等你。”秦慕楚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说完，自己转身上了马车。
尉迟暮雪几乎是飞奔着回画舫。
上完，觉得，真是舒服啊。
她还要出去吗？
她为什么要出去？
她想回去找左佑，从另一门悄悄溜走，可脑海里却晃过，秦慕楚在马车里等到越来越铁青的脸。
莫名……有点怂？
那男人有多狗，她已经见识了。
想了想，她还是跟左佑打了个招呼，怂怂的出去了。内心在说，尉迟暮雪啊尉迟暮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有朝一日爬到他头上，势力比他大的时候，整不死他丫的。
只是现在，小不忍则乱大谋，嗯。
出了画舫，马车果然还停在门口，顾剑守在马车边上，看见她，点了点头，还替他掌了帘子。
尉迟暮雪钻进了马车，在她在他身边坐下之后，秦慕楚的唇角便不自觉得的扬起来了，不过黑暗中，看得不真切。
他几乎是很熟稔的拿过她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还是用两只手抓着的。
“这么好的手，剁下来做工艺品可惜了。”
尉迟暮雪：“……”
在她坐稳了之后，马车便启动，开向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