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说书先生哭丧着脸说：“大人！昨天那场真得不是我说的，就突然来了一人，说出十两银子替我说一天，我心想，这等好事为什么不答应？没想过他会大逆不道诋毁皇室啊！”
另一个听了忙说：“小的也是这个样子的啊！昨天那场不是我说的，我在天香阁睡姑娘呢，翠花和老鸨都能为我作证！”
众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刑部尚书肃然道。
由于众人描述的样子都不一致，有些记性不好的还忘了，这件事就这样陷入僵局。
明天就是元宵宫宴了。
太后的脸烂得越来越厉害了，红疹开始变成一个个鼓包，发脓，溃烂。
而她终于信了传言，是「毒王」怒了，隔空给她下了毒。
满城的大街小巷再次贴出告示，这一次是邀请「毒王」参加中秋宫宴。
自然是不能直接说，让他进宫是为太后治脸的。但大家都心领神会，趁着夜色，在皇城根下的那张告示上，写了一个「好」字。
有人拿这个字和「毒王」从前开过的药方比较，发现字迹一样……
所以回应的真的是那个销声匿迹的本尊？
——
秦慕楚在家中书房喝茶，听着探子传来的一个个消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不愧是她……
之前还担心她这次会翻车，现在看来，她比想象中的强大机智，他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嘛。
他还是希望她能亲手收拾那些亏欠她的人。
无论她怎样闹腾，他都是她最大的底牌。
这世界上的事没有对与错，只有雪雪想做的和雪雪不想做的，嗯。
尉迟暮雪翻着书，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一直无缘无故的打喷嚏，也不是感冒。
收了他十万两，他该不会一直在问候她和她家族谱吧？
她修运河有三万两周转不开，还好有秦慕楚那十万两救场。
之前他给钱都是抠抠搜搜，得跟在他屁股后面要追个十天半个月才要的回来，这一回倒是难得的爽快。
要不给他送个小礼品吧，留个纪念。
尉迟暮雪去库房转了一圈，发现里面都是她的心头肉，没一样舍得的。
毕竟，里面最不起眼的砚台都是前朝的著名诗人用过的，拿去拍卖，怎么着也得拍个几千两吧。
于是她一双水眸咕噜噜的转了一圈，骤然一亮。
有个零成本的方法啊。
他不是喜欢白墨么，给他写副字呗，完美。
刚好最近本朝诗圣决明子出了新诗，火得一塌糊涂，便洋洋洒洒的默写了来：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因为是流行诗，她也没有深究其意，写完，吹干墨迹，这副字画便让秀儿送了过去。
隔壁，秦慕楚收到字画，待看清上面抄的内容后，眼眸骤亮，猛地坐直了身体……
第211章
？？？相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待看清上面抄的内容后，眼眸骤亮，猛地坐直了身体……
这是他作的诗！
一字一句皆为她所写。
一字一句，皆是她想她时所写！
那日在南枳，他将她拉在身下，等她走后宿醉一场，醒时便有了这首诗。
胸腔波涛巨浪，眸底万丈光华。
小东西送了这首诗给他，可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她这是懂了他心里的苦？
白墨的字，笔墨潇洒狂放，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却与这首缠绵悱恻的情诗气场不合。
虽然，白墨的字是他的心头所好，也价值万金。不过，若是她亲手为他所写的，他会更开心。
可惜啊……
最终，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了起来。
世人皆不知决明子的身份，其实这个名字的来历很简单，他的母亲，颜冰妍，字决明。
所以，有人猜测过，决明子的身份是姜国公主颜冰妍。
不过后来颜冰妍遁入空门，就没人往她身上猜了。
根本没有人敢把这个身份猜到他头上去。
尉迟暮雪也没想到，就送一张字画去，对面的心理活动能这么复杂。
此刻，她正在院中，拎壶浇花，手执一本书，懒洋洋的看着。
金色温暖的阳光铺满一身。
秦慕楚进门时，眼前就看到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不过她转眸朝他笔直看来的时候，他便将眼眸转向了她伺候的花。
“这红彤彤的是什么花，倒是没见过，新品的月季吗？”
“玫瑰。”尉迟暮雪淡淡道，“西洋那边的种子，送爱人的。”
听到后面几个字，他心头一跳。
“这顶上不是有雨水收集系统吗？为何你还要自己浇花？”
尉迟暮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今天吃错药了吗？这是从隔壁跑过来和他聊天来了？
“这是营养液。”依然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
“哦……”
“相爷来有什么事吗？”
秦慕楚从身后拿来一个朱漆食盒递给她，眼眸深深的望着她，“今日元宵，这是，府上厨子做的榴莲汤圆、咸蛋黄汤圆，桂花杏仁糕，和柠檬牛乳茶。给雪雪姑娘当零嘴吃。”
“相爷有心了。”
尉迟暮雪大方的收了食盒，“相爷要不要进来坐坐？”
本就是随意客气的一句话，秦慕楚听了，负着手，跟她一起走了进去。尉迟暮雪便命人准备茶水和点心端上来。
“今晚就是元宵宫宴。”秦慕楚道，“皇上「旧疾复发」由太后主持。”
说是说旧疾复发，不过看过游街时那场闹剧，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从来没有醒。
尉迟暮雪淡淡「嗯」了一声。
“有计划吗？”秦慕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尉迟暮雪看了他一眼，他便了然了，“哦，有。”
尉迟暮雪：？？
她刚才说话了吗？
“相爷呢？”
“也有。”
“什么计划？”
秦慕楚笑看了一眼她，不急不缓道：“吃饭，看戏……”
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媳妇。不然，这个宫宴他是懒得去的。每年都是那几个菜，吃都吃腻了。
喝完茶，他放下茶杯，直接撂下一句：“今晚本相在门口等你。”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是夜……
尉迟暮雪刚出门就看到停在门口华美的马车。
前后都站着精神抖擞的侍卫，手上提着灯笼，一片灯火辉煌的样子。
他的香槟色马车隐约透出暖黄的光，看着也很温馨的样子。
顾剑替她掌了帘子，她钻进去，扑面一股暖暖的松香。
秦慕楚今日一袭盛装端坐在马车里，内里一件矜贵的紫色华服，外面披着沉重厚实的大氅，看上去气度非凡。
尉迟暮雪只穿着一件简单素白的袍子，看着有些单薄，不过手上是抱着一个手炉的。
小几上照例煮着茶，放着水果和点心，尉迟暮雪看到了她最爱的榴莲酥，伸手拿了一个。
“榴莲汤圆好吃吗？”他就这么随口问了一句。
“好吃啊！”尉迟暮雪下意识的回答。说完面色一窘。
秦慕楚神色划过一缕微妙，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他忽然吟了一句，“尉迟大人送这句诗给本相是何意？”
尉迟暮雪猛地将口里的榴莲酥一咽，差点噎死。
这首诗她也没品过，就觉得辞藻挺华丽的。
最近很火，她家里的煮饭婆婆都会念，朗朗上口的。
怎么这句话单拎出来，让她感觉到这首诗是那么的，羞……羞耻？
她的脸燥了起来，大概是他的马车太温暖的缘故。
不过遇事不慌，向来是她优秀的品质。
她清了清嗓子，“这不挺好的嘛，决明子的诗，配上白墨的字，绝配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嘛，怎么，相爷不喜欢？”
“喜……欢……”
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俩字。
所以，她用这首诗是从商业的角度出发，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尉迟暮雪继续拿了个榴莲酥，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转眸看向了他，目光惊疑不定：“相爷……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秦慕楚的脸色黑了几分：“没有……”
尉迟暮雪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秦慕楚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宫宴的时间在一柱香之后，地点在御花园。
到了场地后，尉迟暮雪看到桌子被摆成了两排，上面写了对应大臣的名字，上位是太后的位置，隔着一层帘帐。
这种帘帐是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那种，不过外面看里面却很朦胧。
尉迟暮雪总感觉有一道目光透过纱帐，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脸上。这时，一阵大风吹起，露出了太后那张长满红色脓包的脸！
宫人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拉帐子。
跟她坐得近的几个官员顿时没胃口了。
品级越高的离太后越近，反之则远，所以秦慕楚坐这种太后的下首，距她最近的位置，尉迟暮雪离秦慕楚还隔了十张桌子。
有一张特殊的桌子，在距离太后不近不远的位置，桌子的主人没有品级，是太后给毒王专门留的，现在上面空空如也。
不多时，百官差不多到了，宫女们鱼贯而入，在各桌上上了珍馐，美酒。
重新整理过帘子，确定不会再被风吹起后，一道慵懒中不失雍容的嗓音响起：
“李公公，人，都来齐了？”被称为李公公的太监站在她身侧，在全场瞭望一圈，道：“禀太后，毒王还没有来。”
第212章
皇上身上的龙血，岂是你说换就换
“哦，那应该是不会来了，那大家开始吧……”太后的嗓音没有任何波澜。
接着，慵懒对群臣道：“皇上由于旧疾病复发，由哀家组织这次的元宵晚宴。哀家第一次办。也不懂什么规矩，就是和大家一起吃个饭乐呵一下而已，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必拘谨，随意一点就好。”
看上去，倒是非常和蔼亲民的样子。
言罢，除秦慕楚外，众臣立即按照惯例给她行礼。口中大声喊着：“太后千岁，千千岁。”
“平身……”
若不看相貌，一定会觉得纱帐后面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大家便起身，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时，一对穿着粉色霓裳的宫女鱼贯而入。这是每年元宵晚宴的惯例节目。
大家眼睛都要看的起茧子了，所以没人看向舞台。只盯着自己眼前的盘子。
尉迟暮雪目光淡淡瞟了眼周围。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好像有没有皇上在都无关痛痒。
毕竟，之前厉皇在位的时候。有他和没他，好像也没有区别？
这时，一道嘲讽的嗓音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明日早朝，太后也要代替皇上主持吗？”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死寂。
说话的是秦慕楚，唇角还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太后还没有开口，又一个声音响起：“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简单的道理。相爷难道不清楚吗？”说话的是柳元之，他还在大口啃着一只猪蹄。
话一说完，底下抽气的声音更大了。
如今也就只有柳元之敢跟秦慕楚对着干了。
尉迟暮心想，这个柳元之，胆子倒真是不小哦。果然是兵权在手，天下我有。
“嗯，果然在猪狗的眼里，吃饭才是头等大事。”秦慕楚淡淡道。
“你！”意识到自己被骂成了猪狗，柳元之一张脸气成了绛紫色。
“堂堂相爷，也会用市井小民的骂人方法，人身攻击吗？”
秦慕楚笑道：“本相说的是猪狗，柳大人这么着急的对号入座做什么？”
“你！！”
柳元之差点把桌子掀翻了。
“说得好……”
一道嗓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一袭黑色锦袍的中年男人徐徐走来，身材伟岸挺拔，透着威严，通体的黑，显得他腰带上那枚圆润的上好羊脂玉特别醒目。小半块银色面具戴在右脸上方，使之不能窥探全貌。
秦慕楚朝尉迟暮雪瞟去，她在淡定吃菜。
男人就这样昂首阔步走来，不疾不徐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东西。
竟是一张有些皱的皇榜。
“太后娘娘，山中消息闭塞，草民才得知，娘娘重金要草民救治皇上的消息，现在还迟吗？！”
“不迟，你来得正好！”太后连忙道。
众人皆好奇的朝他打量：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毒王吗？
刚才被骂成猪狗的柳元之冷笑道：“连个面都不肯露，你说你是毒王，你就是了吗？”
话没说完，只见男人做了个挥了挥宽大的袍袖，离他十丈之远的柳元之忽然痛苦的捂住了喉咙！瞪大眼睛，一副快要归西的摸样。
周围的大臣皆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下毒？
牛逼牛逼……
好像他想毒死谁，在座的各位无一人能幸免，一时，全场噤若寒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