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风凝烟目光深沉看着他问道。
“我是真不明白。风堂主一向风流不羁,身边佳丽无数,男女皆有。我池清霜又算得了什么?”池清霜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冷冽如寒霜。
“那你呢?沂州富家子不论男女都想破脑袋找各种理由一掷千金找霁云楼池楼主来完成委托,就为了一睹池楼主的绝世容颜。你又如何解释?”风凝烟皱眉有些激动地看着他问道。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气氛有些凝滞,却突然被一声笑声打破了沉默。
“两位既然心意相通又何必介怀那些有的没的?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喜欢二位的人自然多得很,不过你们应该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当然知道那些传言都是不可靠的。明明平日都是心思通透的人,怎么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当局者迷了?”唐郁霏手拿着纸笔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两个,笑得眯起了眼睛,梨涡浅浅。
“你……”风凝烟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池清霜轻轻挣脱开风凝烟抓着他肩膀的手,微微蹙眉说道:“唐姑娘这般行事,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是梁上君子,偷听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不过我确实没有恶意,实在是看你们二位吵架当局者迷觉得着急,想要劝上一劝。若是嫌我碍眼,我现在离开就是了。”唐郁霏耸耸肩,收起纸笔笑着说道。
风凝烟和池清霜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被唐郁霏这么一闹,两人心中郁结的不快反而烟消云散了,都豁然开朗。
“谢谢唐姑娘。”池清霜对着唐郁霏的背影轻声说道。
“不用谢,我倒是要谢谢你们给了我写话本子的素材和灵感。”唐郁霏回头对着他们两个眨眨眼笑着说道。
唐郁霏转过一墙角,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隋鹤翎抱着胳膊阴沉着脸看着她。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隋庄主吗?大晚上不去睡觉在这里干嘛?装鬼啊?”唐郁霏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笑着说道。
“你!”隋鹤翎瞪着她怒道:“我是想要回去结果看到你偷听别人说话还多管闲事,想要教训你一下。你这个贼坯子什么时候能懂点规矩?”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濯兰宫的地盘吧?什么时候轮到隋庄主来管啦?脸这么黑脾气这么差是真不行啊?”
“你说谁不行呢?!”隋鹤翎环顾四周,看到没有别人听到以后松了口气,皱眉瞪着唐郁霏压低声音质问道。
“还能说谁啊?隋不行庄主?我说你怎么这么闲啊?有时间看着我,还不如学学人家两位,也找个心意相通的心上人,好好治治你不行的毛病吧。”唐郁霏吐了吐舌头,对着他毫不留情吐槽道。
“不许说我不行!”隋鹤翎怒道,攥了攥拳还是忍住了没对她出手。
“嘘。”唐郁霏笑得像只狐狸,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么晚了你可别喊了,到时候濯兰宫上下都知道你不仅不行,还大晚上不睡出来发疯啦。”
“唐郁霏你给我闭嘴!”隋鹤翎压低声音怒吼道。
“啧啧啧,隋不行庄主,控制一下你的脾气,你这种人在我的话本子里可能活不过三回哦。”唐郁霏耸耸肩对着他伸出三个指头,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转身离开了。
隋鹤翎瞪着她的背影,在她转过身以后,却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沈玉容和苏湘仪送莫倚澜和陆敏仪去了他们的房间,帮着莫倚澜安置好了陆敏仪。
莫倚澜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陆敏仪,背影被暖黄色的烛光映照着更添了一丝落寞。
“师父……”沈玉容微微蹙眉看着莫倚澜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还没无能到需要徒弟安慰的地步。”莫倚澜抱着胳膊浅笑着回头看她,桀骜又从容,一如从前他们两个初见的时候。
“是我多虑了。”沈玉容沉默着同她对视了片刻,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样子,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师父了。”
莫倚澜轻轻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眼前突然浮现出她第一次见到沈玉容时她的样子。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莫倚澜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看衣着就像是哪家的大小姐,可是身边却没有丫鬟仆役跟着。那小丫头唇红齿白,看起来就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悠然走在街上,丝毫不露怯。
不过莫倚澜注意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人贩子。在莫倚澜注意到她的同时那两个人贩子也盯上了她,互相使了眼色,就邪笑着跟了上去。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莫倚澜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虽然莫倚澜从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她对那个小姑娘还是有点好感,不想看到她出事,所以就跟了上去。
小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小姑娘走到那里就停下了,仿佛很困惑的样子回过了头,就看到那两个人贩子走过来,立刻露出了惊讶害怕的样子往后缩了缩。
“嘿嘿,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哥哥带你回家啊。”那两个人贩子邪笑着走上前去。
莫倚澜冷冷看着那两个人贩子,有些嫌恶地啧了一声,正要出手,却看到前一秒还仿佛温顺软弱小绵羊一样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一跃而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一个人贩子脸上,借力一个转身膝盖又狠狠撞在了另一个人贩子脸上,然后又用胳膊肘猛敲了一下那个人贩子的后脑勺,踩着他的后背一跃而起又是一脚猛踹到第一个人贩子后背上。
不过片刻两个人贩子就被小姑娘打倒了。小姑娘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并且根骨极好。莫倚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丫头是个好苗子,她第一次动了想收徒弟的心思。
小姑娘一脸嫌弃地踩着那人贩子啐了一口骂道:“老畜生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还敢打小爷的主意,小爷给你们发卖了让你们去青楼陪男人去。”
“女侠饶命。”一个人贩子捂着脑袋求饶道。
“女侠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另一个人贩子也缩着肩膀求饶道。
可是站在旁边屋顶上旁观的莫倚澜分明看到那两个人贩子在暗中使眼色。
她想提醒那个小姑娘小心,又有些好奇那个小姑娘会如何应对,终是没有出声,只暗中把几枚银针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下一刻,那人贩子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土转身扔过去,想要扔到那个小姑娘脸上让她看不清东西。可是那人贩子恶毒凶狠的神色突然僵住了,因为他扔了个空,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却从他背后传来,他再回过头发现小姑娘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不等他的冷汗从额头滴落,小姑娘就一记右勾拳打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打昏了过去,他那个同伙也是还没来得发出声音就被小姑娘一脚直踢在面门踢昏了过去。
小姑娘冷哼一声骂道:“老畜生,就知道玩些腌臜手段,小爷都要被你们恶心吐了。”
莫倚澜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更加有趣,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那小姑娘就突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收了刚才嚣张的样子,展颜一笑作揖道:“漂亮姐姐跟着我是想要收我当徒弟吗?”
莫倚澜微微有些惊讶,怪不得那两个人贩子的一举一动逃不过这丫头的眼睛,她竟然能察觉到莫倚澜在跟着她。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有能力又有主见,倒是个好苗子,她倒是真的想收这个徒弟了。
“姨母。”苏湘仪一声轻唤打断了莫倚澜的回忆,她看着莫倚澜,欲言又止。
因为苏湘仪是苏宸抱回来给陆敏仪的孩子,他们一直告诉陆敏仪她的女儿没死,这是她的女儿,所以苏湘仪一直叫陆敏仪母亲,而莫倚澜则让她叫姨母。
“你怀疑公主被追杀和朝廷有关,可能也牵扯到你父亲当年的冤案?”莫倚澜了然,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湘仪问道。
苏湘仪轻轻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你尽管去调查,我们也会尽力帮你的。我明白你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为他们查清真相。但是我希望在敏仪面前你不要说出真相,继续当她的女儿。你知道,敏仪她是真心爱你的。”莫倚澜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陆敏仪脸上,幽远而忧伤,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
“我明白。我也很担心母亲,我会尽力守护好母亲的。”苏湘仪看着陆敏仪郑重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楚云歌的房间。
沈玉容径自推开房门,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桌边独酌的楚云歌,浅笑着说道:“等我呢?”
“当然。”楚云歌笑着拿起小酒坛子给面前为沈玉容准备的碗倒上酒。“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沈玉容没回答,浅笑着带上门,上前坐下,端起酒碗先同她干了一碗。
“我母亲还好吗?”沈玉容放下碗,看着楚云歌,神情认真,眼神透出担心和落寞。
“放心吧,师母很好,她也很惦记你。这次濯兰宫的事情师父很生气,又发了脾气。她也不好当着师父的面说什么,只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做危害江湖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好,她相信你。”楚云歌拍拍沈玉容的肩,笑着说道。
沈玉容眼中闪动着泪花,她也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沈玉容的父亲是楚云歌和秦碧落他们的师父,清云剑派如今的掌门沈正源。沈正源为人正直严苛,对沈玉容要求极为严格。沈玉容七岁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了莫倚澜,拜莫倚澜为师,想要跟随莫倚澜学医。
可是因为莫倚澜和苏宸还有陆敏仪的关系,莫倚澜在江湖上身份很尴尬,亦正亦邪,但是没有人敢公开与她过不去。因为莫倚澜的医术天下第一,没人能保证自己和家人永远不会生病,不会有需要求莫倚澜的那一天。
沈正源找到离家出走的沈玉容却发现她成了莫倚澜的徒弟,执意要跟莫倚澜一起走。他更加生气,直接放话要她永远也别回清云剑派了。而沈玉容也十分倔强,直接同他断绝了关系跟着莫倚澜离开,再也没有回去过清云剑派。
沈玉容的母亲陶知意,是个知书达理十分温柔的女人,了解沈正源的脾气,也包容沈玉容的选择。楚云歌同沈玉容青梅竹马,借着出来行侠的机会时常偷偷联系她,也帮陶知意送些她做的吃的和衣服还有她写的信给沈玉容。
“母亲总是这样包容我。是我不孝,无法在她身边陪伴。”沈玉容垂眸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声音微微有点哽咽。
“师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你不会做危害天下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拿到线索就来找你们。”楚云歌看着她认真地说。
“我当然不会。毕竟我这人懒得很,麻烦的事情我从来不做。”沈玉容笑着眨眨眼,给她也倒上了酒,两人相视一笑,又干了一碗。
院子里的树上,一身黑衣的宁挽枫抱着剑望着月亮,她整个人沐浴着月光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冷冽又拒人千里之外。
简竹若拿着两小坛子酒来到了树下,看着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宁挽枫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着她,她的脸逆着月光,神情更加晦暗不明,简竹若却觉得好像感觉到了她冷酷外表下隐藏的一点悲伤。
简竹若对上她的视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举着手里的小酒坛子硬着头皮开了口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请你喝酒赔罪。”
宁挽枫没有说话,利落地从树下跳下来落到她面前,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
简竹若身材娇小,脸也有点肉肉的,看起来就和豆蔻少女差不多,而宁挽枫则是在女子中都算身材高挑的,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即使她从树上下来了站到简竹若面前,简竹若也要抬头看着她。
这一点让简竹若更加感觉到挫败和懊恼,尤其是宁挽枫还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她又是尴尬又是懊恼,有些没好气地转身要离开,气呼呼说道:“不喝就算了。”
宁挽枫却从她手中拿过一坛酒,转身足尖轻点又回去了树枝上,倚着树干看着她开口道:“上来。”
简竹若抬头瞪着宁挽枫,她十分愤怒,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是要道歉,可这宁挽枫也不说她接不接受,直接拿了酒又回去上了树,还要她一起上去,虽然也不是命令的语气,但就是让她十分不爽。
可是宁挽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深深的寒潭,清冷又深沉,让人看不透。简竹若对上她的眼神,心里的怒火悄无声息就熄灭了。她沉默了片刻,也跳上了树,站在宁挽枫身边。
好在这棵树很大,他们所在的这根树枝又比较粗,他们两个也不算重,又都会轻功,所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她看着清冷的弦月,打开酒坛默默喝了一口。她其实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简寻芳三个字就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卡在她嗓子眼里,扯着她的喉咙和血肉,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