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献从刀鞘抽出了小刀,重铸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冰冷而刺目的白光,比以前更加锋利而坚固。
看起来还是那把小刀,但又不是那把刀了。
他的手轻轻抚着刀身,刀刃贴着他的手指,只要稍有偏差就会割破他的皮肤,这种冰冷的触感让他想到了被送去杨府那天。
那一天他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外面雨水落下的节奏就如同他的心跳,杂乱无章,无法自控,他的父皇高高在上睨视着他,那位盛宠的成贵妃,用温柔而美丽的笑容说:“不如让二皇子给初丹当个玩伴。”
玩伴……
他在心中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他身为一个皇子却因为得到一位将军之女的关注,就要被送过去当做取悦她的存在。
商文帝没有同意,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儿子,或者觉得把儿子送给臣子的女儿很丢人,而是嫌弃他,怕没有教养的他会惹得杨家不高兴。
一直到商宏的出现,他优雅地走过来,一身白玉长袍衬得他倾城无双的容颜带着不属尘世的美丽,这能够让任何美景都黯然失色的容颜,是商献觉得世上最恶心的面孔。
“母妃提议真的不错呢,父皇,初丹妹妹很喜欢二弟,儿臣每次去杨府,她都会问起二弟,最近练武都不专心,就想每天跑到宫里找二弟玩。”
他用温润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语。
“如果二弟去了,初丹妹妹一定会很开心的,哪怕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也会珍惜二弟这个‘玩伴’。”
商文帝还在犹豫,但是商宏已经上前一步,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父皇,儿臣亲自带二弟去杨府,而且儿臣也经常去杨府,如果有什么不对,儿臣会告诉二弟。”
商宏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手雪白晶莹,每一寸比例都是恰倒好处,就像被精心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工艺品,也犹如工艺品般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他低着头,压住想要掰断那只手每一根手指的冲动。
“……嗯,交给宏儿,朕稍微能放心一些。”商文帝说完,目光落在看起来怯弱的他身上:“你代表着皇家,注意言行。”
商文帝携着成贵妃离开后,商宏微笑着看向他说:“二弟,你真的很会选择主人。”
“……”他只能把头埋得很低,双手很用力的缩紧,紧到指关节发白。
“杨家人对属于自家的东西都很珍惜,哪怕是一个下奴……甚至一只狗。”商宏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收紧,疼痛让他脸瞬间变色,他咬牙忍了下来。
皇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真的像一个笑话,他们对他随意处置的态度,就犹如对待一条狗。
刀身轻易地刺入姚金木盒,这些人都死了,他登上了龙椅。
他们真的连狗都不如。
拔出小刀,重新放回刀鞘,商宏说的没错,杨家人很珍惜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杨初丹这次会带着他赏赐的‘东西’走,他不觉得意外,也并不是很生气,只是有点惋惜。
他们相处的时间变少了,毕竟她之后还想要出征,下次见面不知道多久,他想珍惜她回来的时间。
等她回来,也许不会轻易来见他,怎么办呢……似乎想到了什么,商献轻轻抚上小刀,露出了笑容,犹如罂粟盛开,迷人却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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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丹和兰封到达长林城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祖父与祖母并没有住在城区,而是住在城郊的一个四合院里。
“兰封,到了。”杨初丹勒住爱马灵犀的缰绳,灵犀停下步伐,杨初丹吸了一口气,然后用门扣轻轻敲门,很快就传来一位柔和而慈祥的老婆婆声音:“谁啊?”
“祖母,我……”杨初丹刚刚开口就听到了门栓打开的声音,然后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祖母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她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杨初丹,杨初丹对祖母微微一笑,祖母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眼眶通红地说:“是小初啊,我和祖父之前听到你凯旋的消息,给家里寄了信,真没想到你竟然来看我们了。”
杨初丹安抚地摸着祖母的背部,微笑说:“我不是自己,还带了我夫君。”
听到了杨初丹的话,杨家祖母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兰封,她有些迟疑地问杨初丹:“你之前信里提过的那位……”
“不,不是他,”杨初丹连忙地解释,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给祖父祖母寄信还是从军之前,“他叫兰封,是皇帝赐婚的夫君。”
“哎呀,”杨家祖母展颜一笑,“我去给你开后院的门,马车放在后院吧。”
杨初丹绕去了后院,后院的门已经打开了,将马车放在后院之后,杨初丹又将灵犀放到了马厩。
马厩很干净,看起来很久没有养过马了,祖母家虽然没有饲料,但马车里有杨初丹为灵犀准备的饲料,将饲料放好之后,杨初丹和兰封拿着行李来到檐廊。
“东厢的屋子我每隔一段时间都打扫,你们住东厢,”祖母为两个人引路来到东厢,站在门口对杨初丹说,“你祖父在正厅,你们收拾好行李过来。”
杨初丹和兰封也没有什么行李,简单的整理了行李之后,兰封摘了帷帽,杨初丹立刻过来帮他一起整理发丝,然后牵起他的手说:“走吧,去正厅见祖父。”
兰封轻轻点头,心不在焉地随着杨初丹来到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