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腰身纤薄,风卷过春桥浓翘的乌睫,她低眉顺目,只能看见乖巧的侧面,眼尾和鼻尖都泛了红。入秋的时节,还穿得那样单薄。
春桥低着头,春容瞧着她那细长瓷白的脖颈,显得那样柔弱恬美。
春容不太喜欢春桥这幅可怜孱弱的模样,好像故意做出姿态来博取旁人的怜悯。
她看向春桥身后的池面,这是伯府特意挖来养鱼的,因着是人工造的,不如湖潭那样得天独厚,便着意挖深了些,好让那名贵的锦鲤能活得久一些。
“丛香,抓住她,”春容绕着惊慌失措的春桥,任凭你再如何装可怜,不过一介杂种,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春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高傲说道:“你想走是吗?”
“我这就送你上路。”
“小姐......”丛香没想到春容真的敢把春桥推进深池里,她吓得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盛春容看着池面荡开层层涟漪,想到自己从前在那个商户家里,商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规矩,居然还让她那个养父搞出一个从前是瘦马的平妻来,那平妻也是个性子桀骜的,与她闹了许多不快,她便养了一条恶犬。
那会子养父不在,平妻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自己,春容冷眼瞧着这瘦马被恶犬咬成一团烂肉,眉头都没皱一下。
养父当然是不知道这事的,只是怪她没有栓好自己的狗,把那伤人的恶犬丢出家门就了事。
不过一条人命而已,她手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条。
春容不耐地训道:“怂什么,只要你不乱说,谁都拿我们没办法。”
“小姐,那到时候老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话啊?”丛香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赶快跟上春容的步伐。
“若是问起来,就说我们提前回自己的梅芳阁了,再也没见过春桥,”见离那方池子远了,春容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到时候死无对证,你只要不松口,我就能保证你平平安安的。”
......
水波被寒风一吹,随着日光一起碎成斑驳的镜片。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池水涌起的波澜都无限放大,好像要把春桥吞没。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春桥在一开始的慌乱后,就开始挣扎着往水面上游去。
可池水看着轻飘飘的,压在身上却是沉甸甸的,春桥没游一会,就感觉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脚也抽筋似的疼,根本使不上力气。
春桥虽然想往上游,但却办不到,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
“三少爷!”岸边好似有人在惊呼。
随之而来响起的是“哗啦”水声,春桥往下沉着,恍惚间抬头向上看,仿佛是有什么人朝她游过来。
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清绝昳丽,乌发游离间隐约可见微翘的唇瓣,还含着些许血色,是副天生的笑脸,不过似乎从前从未见过他对自己笑,他总是拿着那双狭长的眼冷冷地看着自己。
春桥心想,她这是死了吗?不然她怎么会见到盛秋潮?
等春桥被救起来,已经是半刻钟之后的事情了。她似乎是怕冷,紧紧贴着身边的温暖源,一双手搂着盛秋潮的腰不放,还直往人家怀里缩。
“醒醒......”盛秋潮捏着春桥的脸,本意是想让她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结果触手肤感柔软温润,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易就留下几道红痕。
盛秋潮一愣,下意识地剐蹭几下,春桥兴许是觉得力道太重,迷迷糊糊间张口在他手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盛秋潮:......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
“三少爷,外面天冷,”盛秋潮身边的吴荇虽然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要大冷天的跳下去救这位和他素来不对付的“表姑娘”,但仍然热心出着主意道,“不如我们先把桥姑娘送回院子,让她丫鬟来照料她,我们男子手重,难免不够妥帖。”
“嗯,”盛秋潮淡淡应了一声。
他抱起春桥就往自己院子走去。
“哎,少爷,”吴荇想说自己不是让少爷把“表姑娘”带回修竹居的意思,但盛秋潮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来,他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你想让我也这样衣衫不整地被别人瞧见?”盛秋潮将春桥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才终于舍得瞧吴荇一眼。
吴荇连忙摆手:“不......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修竹居离鱼池最近,况且自己院里的下人,嘴巴总是严一些,”盛秋潮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去把澜娘找过来。”
春桥刚刚才觉得暖和了些,眨眼就被放进了一个冰凉的被窝,她下意识地摸索着抓住盛秋潮搭在被角的手,还将脸贴上去蹭了蹭。
春桥舒服了,眉眼自然而然舒展开,脸色瞧着便好上许多,皮肤白里透着红,温温软软的模样再也没有往日的半分跋扈。
盛秋潮盯着春桥懵懵懂懂的睡颜,一时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春桥才九岁,精致的小小一团,又因为生性胆小,看见全然陌生的自己,局促不安地坐在他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他桌几上的枣泥甜桂酥,明明馋得要命,却不敢上手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