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首辅落魄时——戈锦
时间:2022-04-13 07:50:41

  “这里衣你穿进袄子里,”陆妈妈拉着鹿琼的手,心疼地捂着,“悄悄穿起来,谁也不知道,好歹暖和些。”

  鹿琼摇头,把衣服塞回去,“妈妈自己留着吧,我瞒不过去的。”

  陆妈妈一个老太太,自己过的也不容易,鹿琼再没见识,也懂得那衣服入手厚实丝滑,明显是上好的料子,她年轻,这种暖和料子还是留给陆妈妈好。

  陆妈妈争不过她,叹息着收起来了衣服,想了想,从厨房悬着的篮子里取出来两个胡饼,塞给鹿琼。

  “路上吃,回去也就吃光了,”她殷殷道。

  这回鹿琼没有推辞,胡饼明显是今日刚做的,外皮还酥酥的,陆妈妈撒了白芝麻,又刷了不知道什么,虽然已经凉了,一口咬下去也很是香甜,鹿琼吃完一个饼,把篮子帮陆妈妈吊起来,看了看天色,匆匆告辞了。

  天色尚白,鹿琼拿着胡饼,站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向书院方向迈了步子。

  商队就在宝丰县留半个月,她时间不多,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万一能找到个读书人帮她写信呢。

  *

  宝丰县就一间书院,这省去了鹿琼很多功夫。

  她来的不是时候,书院里书声琅琅,门前却没什么人——苦读的书生不会浪费大好时光,而纨绔子们则已经跑掉,各去做各自的事了。

  九个铜板被鹿琼捏在手里,深秋的天气,也已经捂暖了。

  她还能去哪呢?可要继续等下去?但又能等谁?

  “姑娘,”她听见一个声音。

  清亮的嗓子分外熟悉,那人似乎已经在门前立了一会儿,刚刚走过来。一身最普通的白衣,但人长得俊眉朗目,也能穿出来仙气。

  居然是昨日的“谢兄”。

  他怎么会来这?

  “谢兄”长得冷,性子却温和,一眼看出来鹿琼所想,好脾气道:“某在书院求学。”

  “哦……”

  鹿琼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不自觉捏紧,胡饼簌簌的掉了芝麻。

  太可惜了,鹿琼想,芝麻是贵物。

  她着急放开手,又松得太快,谢兄轻笑一声,帮她推了一下,才没有落在地上。

  “谢兄”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他话语纯良,语调亲切,平白无故也让人信任。

  更何况鹿琼本来就是要去找书生的。

  并不认为县令的贵客也要骗他,鹿琼摊开手,露出来九个铜板:“我想找人替我写封信……我不识字。”

  农人识字的才有多少,这本来没什么,但在这位不同常人的贵客“谢兄”面前,鹿琼说起来就有点艰难。

  “谢兄”面上平平淡淡的,扫了眼鹿琼手中之物,忽然笑了。

  “某学艺不精,但字还认识几个,姑娘若是愿意,这活可让给某?”

  这位“谢兄”的学艺不精,未免太谦虚了点。

  鹿琼看着纸面上的秀气字体,不合时宜地想。

  她在遇到老童生之前,也曾找过几次书生帮忙,那些读书人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写个字都要焚香沐浴完了再写,略有疏忽便要雷霆大怒,声称毁了他字的走势,与之相比,盘腿坐在柳树下,甚至不计较白衣沾了泥点,一挥而就的“谢兄”,简直太随便了。

  更何况“谢兄”的字还这么好看,这么规矩。

  一个一个的字,仿佛用格子量过似的,字也秀气,他随意挥笔,长睫微垂一丝不苟,笔下的信却漂亮的能裱起来。

  “在瞧什么?”依然是带着笑意的声音。

  “您写得真好看,”鹿琼结结巴巴道。

  “谢兄”动作随意,可他在鹿琼眼中,仍然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事实上,从昨日见这位“谢兄”开始,她已经紧张好几次了。

  她道:“您不需要沐浴焚香吗?”

  “谢兄”笔顿了顿:“沐浴焚香?”

  “之前的书生们,要柴火和香粉,说没这些是写不出来字的。”

  在遇到老童生之前,她要写一封信,得送很多东西。

  “字是写给人用的,焚香沐浴供奉,”“谢兄”面露嘲意,“进了贡房他们敢要香粉?”

  鹿琼并不知道贡房是哪里,但她现在知道,那些书生是仗她懂得少,讹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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