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动于衷,“站住——”
他已经被她彻底驯服了。脚下冰寒,仿佛被锁链拷住,再也难动分寸。噙在口中的,苦涩难言。
“明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之间,谁也不再欠谁。我祝明国师大人芳龄永继、仙寿恒昌。”台阶之上,绯红宫裙被春风吹得如风浪轻翻,她容颜如玉,冷漠如雪。是他见过最冷酷也最无情的女人。
芳龄永继、仙寿恒昌……若身边没有你,再好的芳华给予谁悦目,漫长的岁月也是空虚。
“不——”他含在喉间的那口腥血悲愤之中,洒落地上,斜落得飘零的雪白花瓣都被撒了半,猩红得似海棠,无香却留艳丽。
他头疼欲裂,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双膝直直跪在地上。
天色忽昏黑,一场春雨肆意洒落,电闪雷鸣,冷雨潺潺而下,记忆也如这场忽而而来的雨一样让他想起了前世。
朦胧之中,当时的她容颜如花,笑靥温柔,唤他“师弟”。
后来,他成为了她身边的小尾巴。也从狼孩成为真正的一个少年。
他记得那时的心情,他是多么期盼着她的目光,只希望自己成为她眼中的唯一。可是容瑾不许。再后来,暗室之中,她神情难以置信地,师尊剔骨时,他站在师尊的身后抵过了一柄雪亮的尖刀,淡淡地说:“师姐,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终于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望着他,绝望地失去眸中最后一丝光亮。
现实,是一场纷乱的冷雨。匣玉轩中,闪电照亮了屋檐下的她。
擦亮了绯红如血般身影。
她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冷漠地望着他。“想起来了吗?我的好师弟。”
他浑身阴冷,竟然不知是那冷雨还是她刺骨的冷漠。
苍白的面孔上雨滴滴落,一滴又一滴,眼尾漫溢着猩红,嘴角的血迹已被雨水彻底清洗干净。那样的狼狈不堪,就连那双一贯矜傲明澈的琉璃眸都黯然失色。他死死地望着她,雨水砸下,他仿佛都没感觉到,那双眼睛里就只剩下一个她。
“师姐,你恨我吗?”
之之觉得有些可笑,“恨?这种情绪,我没有了啊。”她有些无奈的语气,却如最锋利尖锐的一把刀插入他的心间。
他红着眼眶,努力地说:“师姐,我把刀给你,我把刀给你,你别生气啊。”
他跪着往前挪,挪到屋檐之下,离她还有分寸之地,瘦得嶙峋的双手捧起一把匕首递给她。
那双琉璃眸中只有一个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她低眸笑了一下,笑容浅淡,却没有去接那把匕首,而是转头说着:“师弟,你还记得吗?你还小的时候,我给你说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青蓝色的海底有一条美人鱼,她向往着人世间时的爱情,渴望被爱……后来,她来到人间,发现这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原来都是泡沫,于是她笑了,回到了海底。”
他当然记得这个故事,只是年少时,只是觉得是一个故事。
“明无为,你的悔意如今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半分意义了。我啊,真的不怪你了。”她轻轻说着,对台阶之下的他勾唇一笑,那笑容很轻很淡。雨中的梨花颤颤巍巍,无辜飘落随着这风雨。而他的心却坠入魔窟,再也无法逃脱了。
“陛下,您还要看多久啊。”忽而,她又无奈地勾起一个笑,回眸望向手执墨伞,站在不远处俊美如神祇般的高大男人。
君王面容喜怒无常,情绪不明地望着她和跪在地上的国师大人。
“之之,你出来得太久了。”
他撑着墨伞,走到了她的身边。鹰眸望了望她,她噘嘴,然后还是乖巧地握住了他的臂弯,走到他的身边,同遮墨伞之上。
“明国师,自重。”她轻描淡写地,对跪在地上落魄可怜的男人道。
另外一个男人却霸道地不容许她和这人多说一句,将她拢入温暖的怀抱之中,语气冷酷:“走吧。”
那抹温暖,仿佛能把春雨的冷淡都隔在世界之外。
她嫣然一笑,道了一声“好”。
他们相互倚伴,走出这倾颓的院落,走在朦胧细雨中,仿若是人间眷侣般恩爱,刺痛了地上人的眼睛。
他想要说话,却发觉声音也厮磨暗哑。冷雨浇灭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火星。
“师姐……”他执拗地望着她,轻声喊。
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明无为终于明白,天碧山上短亭外的薛素鸣那一刻是如何的心如死灰了。
只是,这一世他再也得不到她的爱。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