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严肃脸:“这么说,你还不愿意了。”
凌宇摸摸脑袋,“不是,只是徒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李管事说:“我已经给你定下来了,你明日便出发吧,金华那边最近有些乱,你过去记得写信回来。”
“明日?”凌宇诧异,“师父,有这么急吗?”
李管事看着他茫然又天真的面孔,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到底他也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只是上头的人今儿忽而就逮到他说了这么番话,若是以往,他肯定是觉得自己的徒弟走了大运的。不过联想起最近这小子和谁走得较近时,他又怎能不明白了。
看来是谷主本人的意思啊。
可是傻徒弟还在追问,“师父,我能不能……”
“不能。”李管事快速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又隐晦地说了一番话。
凌宇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了。
李管事最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离开了。
凌宇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夜很深了,他也没能睡着。次日一早,他眼下泛着青,一宿没睡,他想好了,他还是决定要证明给谷主看,他一定能够配得上之之姑娘的。不过,他并不想不辞而别,可是现在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够给之之看到你,于是他叮嘱了师弟亲手将信递给了之之,才跟着马队离开了月迷谷。
之之接到信时,有些奇怪。却不由回想起昨儿傍晚回到云梦楼的景象。奇怪的,头一次他比她更早地回到,嬷嬷正在备着晚膳,汤菜一道道都是她爱的口味,薛素鸣站在窗边,他目光落在外边的微澜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放快了脚步,走了进来,一只手捶着肩膀,扭扭脖子,然后是像看见鬼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窗边的白衣人。
“哥哥!”
“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早啊,刚才没见到你去找我,我还以为你今天又在忙别的事呢。”之之语气蛮意外的。
窗边的白衣被落霞夕光一照,漫漫地看不清眉眼神情,一切都朦朦胧胧,他侧过身来,看向她,那双凤眸里仿佛有什么倾覆着,神情寡淡倒是一如既往,可是破冰后,多少是有些温柔的意态的,也怎么不像这样的冷峻。
“哥哥……?”少女迟疑地,犹豫地低声唤了一声,眼睛是落在桌上热腾腾又美味的饭菜上的。
薛素鸣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身上的,也果不其然地看见了她发间招摇的蝴蝶钗,大抵是他的视线太过直接了,少女身体怔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哥哥,我饿了……咱们用膳吧。”
她心虚的样子太过明显,薛素鸣又不是傻子,低下眼帘,他走到桌边,少女极狗腿地给他推开了椅子,薛素鸣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
“哥哥,坐。”
“坐吧。”他眼中那些冷雾悄无声息地散了些。兄妹两人对坐,之之一如既往地说着些日间的见闻笑谈,她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开开心心的样子,杏眼都笑弯了。“……哥哥你是不知道啊,大家说起你来时,一个比一个还要八卦。我还看见百蕊管事都站在后边好一会儿呢。”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很轻松。
薛素鸣面无波澜地听着,修长的指骨捏着筷子却很紧,他心不在焉地偶尔应一声。
看着她,他的心思有些浮沉,就像是浮木一样无法避免地下沉,心情也下沉。
少女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闪闪的发亮,充满了她那个年龄的活力和天真。
他的视线总是绕到她发间绮丽、栩栩如生的蝴蝶,翩翩而飞的,是他的心。
“哥哥,哥哥……?”她察觉到了,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男人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回到自己的世界,两双眼睛巧合般对上,凤眸太深了,像一汪幽潭,杏眼太明亮了,晶莹得像是剔透的宝石。
她闷了一下,迟疑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薛素鸣嗤之以鼻,“不开心?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之之胡搅蛮缠:“反正,我就是看得出来。”
“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他随意地说着。
那时,忽而她手习惯性地扶了一下蝴蝶钗,他的眼沁着寒意般冷冽。之之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他的心态纷纭了,连他自己也感到陌生。
“吃饭吧。”
之后,饭桌上再无一句对话。他走的时候,不像往昔那样有些温情,就像是不屑于再扮家家酒,又像是失神落魄地全然没有心思地,走开了。
看来,下午她所做的事,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薛素鸣离开后,之之甚至难得好心情地多用了一碗饭。
云梦楼里,当晚薛素鸣的房间迟迟没有点上灯盏,黑漆漆的,之之挑着灯盏,看着天上灿漫的星子,凉风阵阵,微些寒凉。她关上窗子,将画了一半的画卷,以镇纸镇着。
镇纸下,仙人下坠,千重深渊,小鬼趴在地狱边,红色的妖娆的花开满了黄泉路。
薛素鸣教会了她画,她却不喜欢那些优雅的文人画,只喜欢捣鼓些邪恶的心思。比如说,满足一些自己的恶趣味,她画中的人总是无比的美丽,可是等待的永远是无边的禁狱。
只不过,这一次倒是她说大话了,看来一个月还是不够啊。